我被關在了一間黑黑的囚室裡,小小的窗戶,沒有光,甚至還可以聽到老鼠的吱吱聲。
我盤着腿坐着僵硬的牀上。想着,將這些天發生的所有事情,都想一遍。
我自問自己在深圳過得隱晦,我沒上過什麼頭條。我做的那些事跟我那些窮逼親戚都不搭邊,那麼,他是怎麼知道我在外面做的事的?
他說是有人告訴的他,那麼。是誰告訴的?爲什麼是我這個親人來要挾我,那麼最初那個知情人呢?他爲什麼沒有來?
以前叔叔也只貪了點,黑還不算黑透,那麼。是什麼促使了他,變得這樣黑心黑肝?毀屍滅跡的事都敢做?
是誰殺了他?又是誰拿到了我的戒指?還是誰,把我從精神病院中放了出來?
難道,又是榮傾?
我只覺得我的整顆心。頓時沉了下來。
我害怕,我真的怕了,怕了這個女人的手段,怕極了。
我現在還只是關在這裡。大約是因爲他們還沒決定性的定了我的罪名,那麼,人證物證俱在,我還逃得了嗎?
那個戒指...
想到那個染血的戒指。我的心都是慌的,我隱隱的感覺到,那麼多次都能安然無恙,或許是因爲我真的還沒到山窮水盡的地步。那麼這一次...
對於沒做過的事,本來我其實沒什麼可擔憂的,可是我怕的是幕後織起這張大網的人。
那個人,像是要將我一步步的困住,纏繞住我的脖頸,讓我最後再也無法掙脫。
前幾次,她將我弄得啞口無言毫無招架之力,我沒有她的後臺背景沒有她的人脈沒有她的魄力,而且,我更沒有她的狠勁。
那麼這一次,我能逃得過嗎?沒有人會拉我一把幫我了,我能逃得過嗎?
我用力的握緊有些發抖的手,心中既擔心又害怕,我栽了!或許我真的要栽了!
“究竟要到哪一步纔會平息你的憤怒,真的要我去坐牢,去死刑,去跟我叔一起去死嗎?”我的聲音像是冰棱一樣從喉嚨口刺破出來,我這樣自己問自己,但是,沒有任何人能給得了我答案。
我入獄之後,奇怪的是,除了第一天的審問,再也沒有見過任何人。
我像是被遺忘了似的,關在這間小小的囚室裡,一連一個禮拜。
在第八天的時候,終於有人來見我,據說,這位黃律師是全權負責叔叔那邊的律師。
我聽了只想笑,這是鐵了心要對付我啊,律師都找好了。
“誰找你來的?出了多少錢?”我望着眼前的人冷笑。“我已經被調查過了,關在這裡,這就是她給我的懲罰嗎?這就是她的手段?”
“你說什麼?”對方律師像是什麼都沒聽懂似的,疑惑的看着我,面色陰沉。“蘇小姐,欠債還錢,殺人償命,這是硬道理,你說的懲罰,這是什麼意思?難道你想逃脫法律的制裁?”
我卻仍舊笑了笑,聲音卻還是冰冷的。“如果想置我於死地的話,那就擺到明面上來,我不怕,如果總在暗地裡耍陰招,那我就是做鬼了也放不過她。”
我咬咬牙,望着眼前的人滲人的冷笑:“你告訴她,懷胎而死的怨婦,怨氣是最大的,如果她不怕報應,儘管動手。”
這話在律師這衝擊應該是蠻大的,不知道他是害怕了還是怎麼着,總之他看我的目光都變了。
“蘇小姐,不管你現在怎麼說,你對你叔叔所做的事都觸犯了底線和法律,既然警方把你抓起來,那就是他們也有證據定了你的罪,也就說不上什麼陰招不陰招。這當中若是有誤會,自然有人來查清楚,但我勸你,還是趁早認罪吧,起碼能減輕點你的罪責,也不會受太多良心的煎熬。”他的目光淡淡的拂過我的肚子,說:“看在肚子裡的孩子想一想,你考慮下吧,現在認罪,還能判個緩刑讓你生下孩子什麼的。”
呵呵,說的一副爲我考慮的樣子,我冷冷的笑了笑:“我只能相信法律,壞人自有天收,就算我真的被認定罪無可恕去死,我也只能含冤而死,化作厲鬼來報仇了。”
我又被帶回囚室,我研究着糊牆的報紙,坐在那裡發呆。
總結我這短暫的21年,我發現我最大的錯誤,就是把一半以上甚至更多的賭注都壓在一個男人身上,所以失去他,我就岌岌可危的失去一切,甚至是生命。
我躺回牀上,囚室裡的牀鋪太硬,跟從前的高創軟枕不能比,睡得很不舒服,還有一種什麼不知名的怪味,搞得我久久不能入睡。
然而,當我在裡面輾轉反側的時候,我卻不知道,外面早已是另一番天翻地覆的模樣。
“近日,震驚全城的醫院入室殺人案真兇疑似出現,警方已介入調查,將嫌疑人等逮捕。”
“據悉,嫌疑人與被害人乃叔侄關係,被害人是嫌疑人的叔叔,被害人的哥哥臨死前將房子留給被害人,嫌疑人卻強烈反抗,乃至痛下殺手。”
“嫌疑人蘇某接受警方詢問調查,但拒不承認作案事實。”
“人證物證俱全,天網恢恢疏而不漏,蘇某難辭其咎。”
“目前,案件已經進行司法程序,如果證據確鑿屬實,不日便可開庭。”
我坐在警察局的審訊室裡,看着屏幕上播放出的畫面,電視裡,被害人家屬,也就是我的嬸嬸和奶奶,哭得撕心肺裂。
我忽然有一種錯覺,電視臺主持人播報的那個案子,就是是不是我現在正經歷的那個案件。
爲什麼那麼言之鑿鑿,就好像真的看到了我作案行兇一樣?
這次走進來,還是第一次見面的那個男警察,他看我的臉色並不好,他扶了扶眼鏡,將審訊筆錄放在我面前的桌子上。
“最後一次問,蘇爾,你還有沒有什麼想說的?”
最後一次嗎?
我下意識的搖搖頭:“我沒做過的,我不認。”
那個警察嘆了口氣合上筆錄,沉聲對我說道:“現在我們已經掌握你犯罪的直接證據,一味的否認對你來說,並沒有好處。而且,這個案子不久後不久後就會提起公訴,到了法庭了,那就真的就是無法挽回了,蘇小姐,你確定你還要這麼緊咬着不放嗎?”
他的聲音聽上去有些懇切,雖然他仍舊是厭惡,但是,或許也有點同情的吧!
我還是搖搖頭,我說:“警官,我叔的死跟我沒有關係,就算你問我一萬遍,我還是不是兇手。”
審訊結束後,那警察關掉了攝錄設備,經過我的時候,忽然低聲說道:“你明明知道,有時候很多事情不是你說不是就真的不是的。”
這是什麼意思?難道,他也知情?
我舔了舔乾澀的嘴角,扯嘴喊道:“你是不是知道什麼?”
但是他走了,沒有人能給我回答。
開庭時間很快就定了下來,我和我嬸嬸、奶奶、堂弟堂妹,對簿公堂。
開庭前一天,我的律師也來見了我一面。
這個律師,是溫情去哀求向東後給我找來的律師,從深圳那邊過來的。
“蘇小姐,這個案子看起來有些棘手,但你放心,我會盡力爭取的。”年輕的律師這樣對我說道,說的話中也有一些堅定的意味,似乎是在安慰我,似乎也在鼓勵他自己。
我點點頭,我說:“麻煩你替我謝謝向叔叔,你告訴他,如果我真的躲不過了,我唯一的要求就是,我手上的百分之五五股份,百分之四十五給我妹,百分之十給我最好的朋友,溫情。”
“好的,我一定會轉達。”年輕的律師答應道。
我慢慢的垂下了自己的眸子,無聲的凝望着房間角落的一隻老鼠。
這個時候,我都不想再想什麼情情愛愛的事了,霍黎希他愛過我嗎?我都發生了這樣的事,他知情嗎?他想過伸以援手嗎?我不知道。
晚上睡在冰冷的木板牀上,我在黑暗中摸了摸自己的眼角,溼潤一片。
從我進來的那一刻,我就沒有流眼淚,而現在,大約是知道自己要死了吧!
這種被所愛之人拋棄的感覺,我經歷了太多次,真的就沒有其他感覺了。這樣臨死的感覺,跟我被陷害,其實沒有別的區別。
終於到了開庭這天,我早早的就起來收拾好,安靜的等待預警到來,帶我去見證最後的時刻。
今天的案子是非公開審理,所以聽審席上來的人並不多。我被兩個預警挾持着一走進來,就看到了我熟悉的幾個人影。
我妹蘇菲,溫情,還有林晚月,這算是我有限生命裡最後的關注我的人了。
向東沒有來,他花錢給我找律師幫了我,這就是仁至義盡了。
我看到原告席那邊,看到了我的嬸嬸、奶奶、堂弟堂妹,還有一大堆我記得的不記得的亂七八糟的親戚。哦,這些親戚全都站在他們那邊,認定我必死無疑嗎?
我瞥了他們一眼,就沒有再看過去。
檢察官開口的時候,我不自覺的忘了一眼身邊的律師,他額頭略有薄汗,看上去也不是很輕鬆,他一邊聽檢察官的陳述,一邊翻看手裡的資料。
我見他緊張,便小聲的說:“不用多擔心,無論結果怎樣,我都坦然了。”
律師聞言有些詫異的看我,似乎不可置信我這種連死都不怕的人。可是,我能怎麼說呢?關押的這幾天,我看似毫髮無傷,卻磨滅了我的意志。
剛進去的時候我怕死,可是現在,我不怕了。
死有何懼?怕的是活着還要遭受煎熬!
等到對方律師辯護的時候,我的背微微向後一靠,微微闔上了眼睛。
現在對我的不利證據有三條。第一,我沒有充分的時間證人,證明那晚我真的安心待在家裡,而我叔遇害的時候我有不在場證明。第二,家裡和醫院的監控剛好都壞了,所以攝像資料都無法獲取。第三,也就是我最無可辯駁的,就是案發現場找到的那枚戒指,那枚刻着我的名字,有叔叔血跡和指紋的戒指。
律師還在說什麼,但我完全聽不進去,我擡起頭在聽審席搜尋,然後,我的目光剛好看到走進來的一個人,悄無聲息坐在最後面的一個人。
那人穿着黑色的連帽衫蓋住了所有,戴着大墨鏡,饒是這樣,我還是將她認了出來。
榮傾,我們彼此都恨之入骨的敵人。
是她,這一切都跟在天歌遇險之後,果然,果然是她布的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