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傻。也不是我非要自找苦吃對號入座,可都講得這麼明白了,我怎麼可能不知道這個故事裡半真半假的拜金女主角。講的就是我呢?
只是,有心人在講故事的時候。就篡改了開頭。那麼。我的初衷,也被改變了。
那麼結局。想必也簡單不少了!
我覺得有點惆悵,我深知。如果我在夜總會那段經歷被挖出來,那麼在世人眼裡,我就是爲了錢自甘墮落墜入風塵的賤女人,這樣的我。是給霍黎希提鞋的資格都沒有的。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因爲我知道。在相遇的那一刻,在糾葛的那一刻,一切結局。就已經寫好了。
穿着草鞋的灰姑娘和騎着白馬的王子是沒有結局的,灰姑娘就算把玻璃鞋借來了。死穿着不脫了,借來的東西總歸不是自己的,同樣也配不上王子。
有些人,就算做了一輩子灰姑娘,也不可能做王后。
而我,也不能流俗。
我覺得自己有些傷感,我覺得眼裡有些酸澀,而那吳老闆卻緊咬着我不放。
“蘇小姐,蘇小姐...”他喊了兩聲我的名字,我一怔,從自己的思緒中回過神來。
“這樣的故事,沒有結局。”面對着這麼多人或是驚訝或是好奇或是看戲的目光,我僵硬的搖搖頭。“借來的水晶鞋,總不是自己的,哪怕傳來水晶鞋站得再高,也不能跟王子齊肩。有些人,就算做了一輩子灰姑娘,也不可能做王后,尤其是,那樣拜金的女人。”
我清楚的聽到了瓷器打碎的聲音,我擡起頭來,看到了我對面的驚慌失措的大胸一號和大胸二號,還有黑着臉看起來就可怕的霍黎希。
他放在桌面上的手緊緊的捏着拳頭,眉頭上挑,眼裡深深的陰寒,還有失望,讓我全身無力,手都不知道要往哪放。
“蘇小姐還真是一番高見!”他冷笑,越過桌子看着我,滿是鄙夷的說:“看來,蘇小姐對這邊緣行業的看法很深刻咯!蘇小姐看得這麼透徹這麼有骨氣,自然不會是這樣自甘墮落的女人咯?”
他來勢洶洶,而我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我覺得自己就好像被置於火上,無論我怎樣翻身怎樣鬧騰,都逃不出被灼的命運。
我搖頭苦笑,淡淡道:“我始終相信用身體來換取金錢利益的女人都是少數,要不是迫不得已,誰也不會走到這一步。畢竟,誰都是娘生父母養的,自尊這東西是天生的,墮落,卻是後天影響的。”
“說得好!”霍黎希面無表情的鼓掌。
而那吳老闆,卻彷彿唯恐天下不亂似的,搖搖頭,很大聲的說:“此言非矣,誰都有苦衷,既然有那麼多路可選,可以去做女工啊,做保姆啊,做什麼都可以啊,爲什麼非要走這一條呢?墮落了就是墮落了,無論是什麼原則,都是想起來便羞愧,都是令父母蒙羞的,都是不可原諒的。所以我覺得,墮落的人,沒有資格談幸福。”
吳老闆這話一出口,整個場子裡都是沉默,不知道是不是看穿了我們三人的風起雲涌,其他人都識趣的選擇了閉嘴,坐觀好戲。
我覺得自己的臉燒得厲害,我覺得自己從來沒有這樣難堪過,這樣的感覺,就好像全世界異樣的目光都黏在我身上一樣。
我竭力壓抑住眼眶裡即將流出來的眼淚,低下了我的頭,淡淡道:“是的,吳老闆你說得對,無論以什麼理由犯了的錯誤,都不值得被原諒。可是,這犯了的錯是那女人自己的事,是金主的事,其他人可以圍觀,可以暗諷,若是貿然插手的話,那就是圍觀者失了分寸了。”
“是嗎?蘇小姐,你又不是故事女主角,你那麼着急幹什麼?”吳老闆昂着頭好笑的看着我,而我再也忍不住了,拿了包包站起來,我說我要去洗手間補個妝,然後倉皇出逃。
我起身的時候,無意間對上榮傾的眼,我看到她的眼裡有打量,有思索,有探究,還有警告和嘲諷。
我整個人一驚,我猛然意識到,吳老闆跟我無冤無仇,爲什麼要去查我的老底講這樣的故事來嚇我呢?但是,如果這個誓死要揭穿我的人是榮傾,那麼一切就都好說了!
榮傾喜歡霍黎希,所以看不慣在他身邊長待的我,她認爲我是拜金看上了霍黎希的錢才待在他身邊,卻不知道無論我在他身邊待了多久,我們之間佔主動權的從來是他。
榮傾以爲,將我的老底揭穿了就能警醒我了?可笑,我做的是服務員,又不是夜店公主,我怕什麼?我只是被包養,他出錢我出身體,我又沒有做着要嫁入豪門的美夢,我怕什麼?
她所做的這些,唯一能做的,大概是把我傷一把了!
我目光似有若無的看了她一眼,嘆了口氣。
我去了洗手間,不知道是不是跟榮傾對視的那一眼就想通了所有,總之,當我洗了把臉望着鏡子裡的我自己的時候,竟然沒有覺得有多難過。
我怕我自己會哭纔會跑出來,結果出來後才知道我根本一點事都沒有。
可是我出來了,又不想立刻回去,我窩在隔間裡,給家裡打了個電話。電話是我妹接的,我們倆聊了會,她嘰嘰喳喳的告訴我上次去看爸爸了,爸爸恢復得挺好,然後又告訴我,前幾天的期中考試,她得了第一名,老師表揚了她。
妹妹的成績一向不錯,這是唯一讓我欣慰的事,我心裡想着,我自己已經輟學了,哪怕以後霍黎希真的兌現諾言讓我回到校園,我的心滄桑了可能也回不去了。
所以,我要趁現在努力掙錢,多存點私房錢,我要我妹妹無憂無慮,要我妹妹不要因爲任何莫須有的事而中斷學業。
我已經不是純真的大學生了,我妹妹,一定要安穩的唸完大學。
打完電話退回到主界面,我看到了一條短信,是霍黎希發來的,發件時間是幾分鐘前,只有兩字,“別哭”。
我纔沒有哭呢,我搖頭苦笑。
我再回到包間裡的時候,飯局已經進行到了尾聲,飯桌上熱熱鬧鬧的,喧囂一片,肆意調笑的,勸酒的,奉迎的,什麼都有,大千世界辣麼燈紅柳綠,從來不因爲誰的消失,而中斷精彩。
我悄無聲息的回到座位上,沒有人注意到我,倒是我身邊的榮傾,等着我笑了笑,盯着我看了好幾眼,咬牙道:“你還敢回來。”
我當然敢回來,我回給她一個高昂的下巴。霍黎希還勸着我向着我呢,只要他沒有嫌棄我,別人那麼說再多,有用?
飯局結束的時候已經晚上九點多,夜已經漸漸深了,霍黎希喝了不少酒,走路的時候有些搖搖晃晃的,我眼看着他走出去,下意識的想跟上去。
就在這時,原本吃飯時就坐在他身邊的倆妹子卻也冒出來,嬌滴滴的嗔笑道:“霍少,晚上玩的開心嗎?要是我們換個地方續局吧?”
霍黎希喝多了,他清醒的時候脾氣就不好,現在更是不好,他煩躁的甩開那兩個女人,很兇惡的吼道:“別碰我。”
看到他這樣我忽然有些心暖,這個男人以前對美女也是來者不拒的,現在卻不讓別人碰他,這是進步了嗎?這是對我的眷念嗎?我不知道。
我看到他搖搖晃晃的撐着門,他轉過頭來,朝我勾勾手指,朝我笑笑。
我下意識的就想走近他,就在這時,忽然感覺到一隻手扯住了我。
我回頭一看,是榮傾。
“蘇小姐,我勸你不要過去。”榮傾冷着一張臉,面容特別的嚴肅。
“如果我非要過去呢?”我用力想要掙開她的手。其實我不算特別逆來順受的人,當然對霍黎希這樣我無法抗拒的男人除外,而其他人,只要我不爽,我是可以據理力爭的。我要過去,我要到我男人身邊,我不想在這兒跟榮傾瞎扯。
可榮傾卻捉住了我的胳膊,捉的特別的緊,我用力甩了兩下沒甩開他,我的臉都黑了。“你要幹什麼?”
“我不幹什麼呀?”榮傾抱肩看着我冷笑:“蘇爾,你爸,應該不知道他做手術花的是你夜總會任人侮辱和做胸模被包養被睡換來的錢吧?”
榮傾說完,氣定神閒的模樣,她抱着肩膀冷眼瞅着我,我只覺得自己整個人一炸,都快要氣暈了。
如果說剛剛,我還在猜榮傾到底是什麼心思,爲什麼要講這樣的故事來嚇我,爲什麼要侮辱,那麼現在,我明白了。她是在威脅我,拿我爸來威脅我,是嗎?
我覺得自己有些看不透這個陰險的女人,我不懂一切簡單的事情爲何會變得這麼的複雜,我腦子裡一片混亂,冷冷的只想躲開她的,她卻捉住了我的手腕,在我耳邊冷笑道:“蘇小姐要是不相信我的實力的話,大可挑戰一下,爲了對付你,我能做到哪個程度?”
她說着便鬆開我,冷笑着一步步向霍黎希走去。
我覺得自己很慌,我不知道該如何選擇,不知道是要保住我爸不讓他知道這些聽起來就很難過的事,還是當下之急先去穩住霍黎希,不讓他被大胸妹帶走,或是被榮傾帶走。
我擡頭望過去,眼睛落在霍黎希身上,一看到他我便挪不開他眼睛來,我無法說服自己,除了我爸,我跟霍黎希的這一切真的就是假的。
有過歡樂也有過淚水,我還真的捨不得,我下意識的便想跑過去,這時,卻又有人拉住了我。
我回頭一看,是一個禿頭油臉大肚的男人,他捉住我的手腕,眼裡滿是貪婪的笑嘻嘻的說:“蘇小姐,你是第一名,還很漂亮,性格雖然低調,可是很對我胃口。等我公司下次有需要的時候,能聯繫你麼?”
“可以呀!”我心裡急着去找霍黎希,有些心不在焉的敷衍道。“有工作可以聯繫我的經紀人天歌經紀公司田甜小姐。”
“直接聯繫你不成嗎?”男人抓住我的手不放笑道:“聯繫公司還得扣蘇小姐分成不是?直接聯繫蘇小姐,蘇小姐豈不是能賺很多!”
男人眼裡的垂涎欲滴一覽無餘,我不是很想與他多談,我攤了攤手錶示我沒有帶名片剛好手機也忘記帶,沒想到男人卻直接從他的包裡拿出名片來,遞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