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這霍先生喊我來到底是來幹什麼的。我只覺得他脾氣有點怪,真的很怪。我又想起了霍黎希的脾氣,我覺得這兩人脾氣挺像的。看起來都神神秘秘的,不愧是父子。
他不說話。我也不便多開口。我心裡咯噔咯噔的,無聊極了便開始喝茶。直到我把一杯茶都喝完了準備給自己續杯的時候,想起來問他要不要。他仿若這才如夢初醒來。
“抱歉,我剛剛想起了一些事。”霍先生的笑容裡有一些悵惋。“蘇小姐,你很像我的一個故人。”
這話我沒法接,我不知道該說什麼。我覺得他打我也好罵我也好趕我也好,唯獨忍受不了一個應該瞧不起我的長輩這樣對我。他越是禮貌。越是不說真心話,我越是不知道霍家人對我什麼態度。
我怔怔的望着他,我越發想知道。這位霍先生,到底是在賣什麼關子了。
想到這裡。我索性也不在心裡使勁猜了,也懶得隱瞞了,我佯裝十分鎮定的看着他,很直接的說:“霍先生,您到底是看我不慣還是隻是想打聽我的家庭,有什麼事您就直接說吧,您放心,我承受得住。”
霍先生皺着眉頭瞪了我一眼,看似有些悵惋,忽然又嘆了一口氣:“你說得對,既然你如此明白事理,咱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吧!”
“你沒了個孩子,到底是霍家的子孫,你心疼,我們也心疼的,但是,這事到底跟我們沒有什麼關係,也不該我們來承擔責任的,所以,我不希望外面能聽到什麼不合理的風聲。”霍先生喝了一口茶,眉目淡淡的,明亮的日光燈下,他精神矍鑠的樣貌看起來非常的淡然,這樣的他,看起來根本不像個常年混跡官場的,反倒像個儒雅的學者。
“這是補償你的。”霍先生將一個信封推給我,像是做了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一樣,挑起了眉頭淡淡道:“阿希年紀還小沒經歷過事,難免念舊情,但以蘇小姐你這樣的身份,想必你也明白,你與我阿希之間是沒什麼可能的。就算阿希跟阿傾訂不成婚了,他與你也是不成的。所以,蘇小姐你就別多想了,你回深圳去,好好找個對你好的男人吧!”
霍先生這樣說道,他說完忽然閉上了眼睛,像是有些不忍心似的別過了頭。“蘇小姐,我知道這樣對你很殘忍,但我是做父親的,我別無他法。”
這下我明白了,饒是他脾氣再怪,饒是他再拖拖拉拉,等到現在他該說的還是說了出來,他先前所做的,不過是爲了他現在說的做個鋪墊而已。
我搖了搖頭,望着桌面上那個刺眼的信封,忽然覺得十分可笑:“不知道霍家爲了讓我離開霍黎希,到底捨得下多大的血本?”
霍先生皺眉看了我一眼,像是很不滿的樣子,朝我豎起了五根手指,鄙夷道:“蘇小姐,夠了嗎?”
我確定這個五不是五十萬,而是五百萬乃至更多,我在心中苦笑了一聲,面上卻搖了搖頭。我說,我不要。
我不知道自己是面上矯情,還是我太清高,還是我真的愛上了霍黎希所以不忍心拿錢來玷污我跟霍黎希之間的感情。
總之,我沒有拿這信封,我轉身就走,臨走前,我放話說:“您放心,我會回深圳去,只要他不來找我,我保證不會去見他。”
我雙手交握着向外走,頭也不回。門被關上的那一刻,我聽到了屋子裡的嘀咕聲:怎麼一個兩個都這個德行呢!
這句話我聽到了,卻沒有放在心上,我以爲只是無關緊要的一句話,只是後來等我得知真相的時候,我才明白,這句話是從何而起了!
我出門的時候,看到柳媽守在門外,正惴惴不安的踱着步子。聽到開門聲,她猛然擡起眼來,看到是我,瞳孔瞪大了,忽然又嘆了一口氣。
我這會兒正被裡面的霍先生搞得丈二摸不着頭腦呢,也沒空理會柳媽到底是個什麼心情,我也沒管她埋頭就往外走,所幸,柳媽跟了上來。
司機在老地方等我們,我們上了車,一路上都沒有多話。
只是,快要到家的時候,坐在身側的柳媽忽然抓了抓我的裙襬,戰戰兢兢道:“蘇小姐,先生沒對你做什麼吧?”
柳媽的眼神裡是滿滿的擔憂,看到她這個樣子,我心軟了一點,我搖了搖頭,表示我沒有吃虧,柳媽聞言點了點頭,很明顯的鬆了一口氣。
回到家,我將自己裹在被子裡好好的睡了一覺,睡醒了之後,我忽然又想通了很多事。
我拿手機打霍黎希的電話,卻一如既往的打不通,我爬起來去找柳媽,我很平靜的問柳媽我要怎樣才能見到霍黎希,柳媽卻僵硬的看了我一眼,嘴巴張了張,最後緩緩的閉上,她說:“蘇小姐,我沒有辦法。”
我最怕聽到我沒有辦法這樣的話,我無力的與她對望,最後,我輸了。
我有些哽咽了,想起霍先生跟我講的話我更是害怕,我哭着要柳媽告訴我霍黎希在哪,告訴我霍家大宅在哪,柳媽卻比我哭得更兇。
她眼淚婆娑的拉着我說:“蘇小姐你別怨我,我不會害你的,真的不會害你的。”
柳媽眼淚嘩啦的樣子讓我看了就很害怕,我又問她我到底還能做什麼,她卻對我搖搖頭,她說我是見不到霍黎希的,說我除了回深圳,什麼也不能做。
我實在不想回深圳,尤其是發生了這些事,更加不敢一個人回深圳。
託霍黎希的福,現在的我四面是敵,我簡直不敢想象要是沒有他,我會不會分分鐘就被人先幹後殺了!
然而,不回去又能怎樣?我耗在這裡卻見不到人,霍家已經對我下了逐客令,我能怎麼辦?
如果說,一開始我還沒下定決心的話,那麼後來的一件事,讓我一瞬間便開始顫抖了!
那是我小月子滿了之後的第一個週末,由於我死活不肯一個人回深圳,柳媽拿我沒辦法,又不好整天把我關在家裡,只好給我解除了禁令讓我出門。
我儘量想放鬆自己的心情,想讓自己就像一個玩來遊客一樣,我愉快的遊遍了南鑼鼓巷、故宮、什剎海、恭王府等地,一個人走在繁華的帝都大街上,或是穿梭在人來人往的小巷子裡,倒也是開心。
在外面浪了一天回去的時候,司機來接我,汽車行駛在通往別墅的盤山公路,一路上外面曲徑幽幽,我出神的望着窗外的景色,倒也舒爽。
然而,忽然不知道是哪裡瘋狗一樣來了一輛車把我們給撞了一下,坐在後座安全帶都沒有的我,差點撞翻到前面去了。
司機趕緊很緊張的問我有沒有事,我說沒事,司機是個暴脾氣,當下就拉開車門跟撞我們的那輛車開罵了。
我坐在車後座,將車窗降下來遙遙看着,不知怎麼的,我總覺得這兩人有點面熟。
我努力的在腦海裡回想這兩人的樣子,然而樣子沒記起來,當我看到那個大漢手裡提着的大瓶子的時候,我懵了。
強烈的第六感讓我心頭一震,我拉下車門就往下面跑,不知跑了多久,我忽然聽到轟的爆炸聲,我被熱浪衝着撲到了地面上。我顫抖着回頭一看,我分明的看見了那輛車,我剛剛纔坐過了的那輛車,化成了一片火海。
我懵了!
待我反應過來之後,我爬起來便沒命的沿着山路往下跑,我無比慶幸白天出門的時候我穿的是平底鞋。
而我跑着跑着,忽然沒站穩巨大的衝力讓我摔到地上,我清楚的感覺到,膝蓋摔破了,很多細小的沙子嵌進了我的肉裡面。
我聽到了身後的呼聲,我知道那兩人肯定是追上來了,我知道不能給人抓到,要是抓到的話,我就沒命了。
我顫抖着兩次試圖爬起來都摔了下去,眼看着身後的呼喊聲越來越近,就在此時,我看到了迎面過來的閃亮,我再也顧不上自己有多狼狽了,拖着傷腿不管不顧的向車的方向爬去。
我看到了開車的男人,是一個陌生的男人,他看到我的時候一臉驚訝和詫異,到底還是沒拒絕我的要求。
遠離危險區後,我立馬給霍黎希打電話,照舊沒打通,接着我又報警了。
但我很快便發現報警只是無用功,這段路上沒有監控,剛剛潑汽油點火的人已經無影無蹤了,這也就說明,有人比我更熟悉這段路。
我也這才後知後覺想起來,剛剛顧着逃命,連肇事者的車牌號都沒注意看。
男人要送我回家,我卻搖頭笑笑,我叫他在路口把我市區找個酒店放下,然後打電話叫柳媽找人來接我。
我不知道這個男人是誰,此刻這個北京城我誰也不敢信,我只信我自己。
男人離去的時候,朝我點點頭,“自己注意安全。”
我拉了拉裙襬,拎着包往馬路另一側走去。我無比慶幸我跳車的時候將包也帶下來了。
我到酒店裡開了個房間,先躺在牀上簡單的休整了一下,又一瘸一拐的出門去了最近的診所包紮了一下再回來。
我沒想到回來的時候會在酒店門口碰到久違的霍黎希,一看到我,他低下頭,目光落在我臉上,停留三秒後,將我一拽,拉進車上,按到自己腿上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