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徴聽到福源大師的話,身子忽然僵住了。
隨後,他的手被抓住了,纖細的,柔軟的,也是溫暖的,堅定的一隻手。
他側頭看過去,許晗在他的身邊,側身對他一笑,看到她的笑容,蕭徴才覺得有了真實感。
他剛剛聽到福源大師那質疑的話,是真的。
蕭徴的嘴脣抖了抖,最後擠出一句話,“老和尚,你什麼意思?你這是侮辱我嗎?”
這件事,他早有懷疑,並且,許晗也在幫她查。
但是,聽老和尚的話,也就是說老和尚知道他的身世?
他抿緊嘴脣,沒有再說話。
福源大師笑了笑,“你是我的弟子,我侮辱你,和侮辱自己有什麼區別。”
“你……”
“大師,你確定你要說的是真相嗎?”許晗忽然打斷了福源大師的話。
她深知蕭徴這些年表面上看起來放蕩不羈,卻深受當日淑陽長公主陷入瘋狂時說的話所影響。
她也深深地明白,那件事對蕭徴的影響有多大,一旦說出口,就會顛覆他的人生,在沒有確切的證據之前,她不會讓人隨便的說出來。
她不能讓蕭徴收到無謂的傷害,所以,她打斷了福源大師的話,再一次確認。
對於許晗的質問,福源大師並沒有不悅,而是很愉悅的道,
“問的好,小王爺不是正在查當年老駙馬去世前見了誰嗎?那個人正是我。”
蕭徴愣了一下,看了一眼許晗,這是想要瞌睡就有人送枕頭過來?
前些日子晗晗纔剛說過祖父去世前見了一個人,正在查那個人,這個人卻自己跳了出來。
這……是巧合?
當然不是巧合。
見蕭徴愣愣的,福源大師很滿意,他露出笑來,臉上刻板的表情一點也不見了。
蕭徴始終沉默着,他一直想找出祖父的死因,現在終於要知道了嗎?
“還請大師解惑。”許晗看向福源大師,與他對視。
福源大師輕輕一嘆,說道,
“我和駙馬的淵源在很久以前,當時駙馬把自己僅有的口糧給了奄奄一息的我,那之後,我就答應駙馬做三件事情。”
“開始,駙馬一直沒找過我,直到天下大定,他和淑陽長公主解甲歸田。”
“第一件事,他讓我教導你武藝,這個很簡單,我答應了。”
“你的天賦很好,我也很高興,雖然你不願意認我做師父,這也沒什麼。”
“第二件事,在六年前,那時我正在雲遊,收到你祖父獨特的傳召方式,這是我和他爲了那三件事約定好的。”
“我收到消息後,偷偷進京,到了別院……”
福源大師看向許晗道,“就是你查到線索的那個別院。”
“我偷偷的去了別院見你的祖父,他讓我帶你走。走的遠遠的。不要回京。”
“作爲我欠了債的恩人,我自然是要問清楚他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畢竟,債主是他,更何況,如果要將你帶走,也就是說將來我得負責你的人生,總要問清楚原因。”
“駙馬沒有說,只是讓我帶你走,說,你姓蕭,就永遠是蕭家人,能保住你的命,就不枉他這一生了。我答應的剩下的兩件事情,就一筆勾銷了。”
“後來長公主也來了,兩個人如臨大敵,那個時候長公主的情緒有些不對,彷彿陷入到了癲狂。
駙馬一直安慰長公主,還說如果要死,也是他死!他是當家人,一家之主之類的。”
“之後,和駙馬商定好要帶你走的事情,我就離開了。”
“只是,沒等我去找你,就聽說駙馬死了……長公主悲痛過後,彷彿換了個人。”
“我覺得事情不對,沒敢離開,只悄悄的去找你,然後被你拒絕了。”
“被你拒絕後,我曾悄悄的去拜訪長公主。”
“長公主沒想到我會出現,下了一跳,我悄悄觀察過長公主,她應該是記憶出錯了。有一段記憶被遺忘了,可她沒有服用過什麼藥物。”
“後來,我在雲遊時,碰到過一位遊醫,他曾說過,人如果受到重大的刺激,會選擇性的把那段記憶給忘記。想來,長公主當時太過激動了。”
“是以,我才懷疑到你的身世,而且,我相信,在你祖父傳我進京前,這件事情已經發生,並且到了無可挽回的局面。”
蕭徴聽了福源大師的話,用手蓋住了臉,他一直知道祖父的死因有問題,可沒想到竟然是這樣的答案。
祖父是爲了他,纔會死的!
而祖母更是因爲他,纔會受到那樣的刺激,只是,她一直沒停止過疼愛他的心。
她爲什麼讓他不要上進,讓他只要做個紈絝就好,她想要保住他啊。
“若是這樣,那我不是害死祖父的罪魁禍首了?”蕭徴喃喃道。
福源大師看着他,目光柔和,
“老駙馬是一帶英雄,他爲了你赴死,自然是覺得值得這樣做。”
“你祖母愛護你這麼多年,沒有半點見怪,他們的愛意纔是你最應該看重的,你不要辜負了他們。”
蕭徴的眼角泛紅,那顆淚痣,鮮豔欲滴,他一直知道,祖父祖母很愛他,卻不知道這份愛裡包含着人命!
這樣的沉重。
祖母這麼多年,雖說縱容着他,卻從不許他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
她知道他喜歡晗晗,上去大殿,據理力爭,從來沒想過,牽連到自己怎麼辦。
許晗再次伸出手去,覆在他放在桌下,緊緊握成拳頭的手背上。
感覺到她的體溫,蕭徴恍惚的目光對上她的,她眼裡的擔憂終於讓他平靜下來。
許晗冷靜地開口,“這麼說,大師也並不知道具體的真相,不過是知道些旁枝末節罷了。”
福源大師那刻板的神情又回來了,他傲然一笑,道,
“小王爺要這麼說那就錯了,我能這樣說,必然是有證據的。”
“只不過證據不在我手上,而是在另外一個人手上。”
許晗眼睛一亮,望着他,“那個人是誰。”
福源大師盯着她,眼神微頓,看起來高深莫測的樣子。
許晗見他不開口,想到剛剛進來時福源大師嘲諷她,她不客氣的頂了回去,這大師該不會因爲這件事情生氣吧?
她也不想啊,誰知道他和蕭徴有淵源,而且,他說的也確實很難聽,她憑什麼要聽這些?
算了,這位大師看起來高深莫測的,是個有本事的,有本事的人,脾氣都大。
“大師既然答應了駙馬要護他一生……”許晗拖長了音調,顯然是意有所指。
福源大師冷哼一聲,“要不是駙馬的人情,我也不會和他說這些。”
“那到底是誰手上握有證據?”許晗笑問道。
福源大師面無表情,丟下幾個字,
“回去問你父王。”
許晗,“……”
“他手中有一封信。”福源大師又丟下幾個字。
許晗,“……”
這事牽扯到了她的父親許均?
只是,現在父親還在班師回朝的路上啊。
這個福源大師,褲子脫都脫了,卻放出這樣一個屁來。
不過好歹他們離目標又近了一些,離真相也近了一些。
只是許晗心頭有些不確定,蕭徴知道真相,能承受得住嗎?
從給蕭徴抽籤選親這件事情上看,皇帝這個人,在別的事情上或許大度能容,可對於蕭徴。
他是真的又愛又恨!
如果愛,明知道蕭徴的心思,就應該馬上成全,可他沒有。
如果恨,這麼多年對於蕭徴的疼愛不像假的,卻又偏偏不讓他如願。
許晗有些看不懂了,也更加的想讓她去弄清楚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麼樣的。
……
從福源大師的佛堂離開後,許晗制止住了那些想要跟上來的人,就連長纓,許晗也不許她跟着。
她拉着蕭徴在寺內四處走了走,反正還沒開始抽籤,還是先安撫一下身邊的人吧。
最後許晗帶着蕭徴亂走,走到了福寧寺後面的一處偏僻的林子,確切說應該是一片碑林。
這裡偏僻,沒什麼來,她和蕭徴說的話也不會被別人聽到。
碑林裡四處都是石碑,石碑有些破舊,再加上寂靜無聲,冬日的寒風不時吹過,隱隱有幾分亂葬崗的樣子。
一路看過去,許晗忽然微笑着問蕭徴,“心情好點了嗎?”
聽她這麼問,蕭徴忍不住想要鬧一鬧脾氣,“我哪裡心情不好了?”
“沒有嗎?”許晗忍笑。
“沒有。”
“沒有就好。”
然後,許晗彎腰摸了摸那些石碑,這些是石碑上都是一些不知什麼時候的文人墨客留下來的,只是都是些沒什麼名氣的文人墨客。
所有的石碑中,唯有幾個寫着經文的石碑像是新的,只是不知爲何將這些碑文立在這裡,這個地方雜草叢生,連下腳都困難,也不見維護的樣子。
蕭徴本想鬧脾氣的,可見許晗只關係那些碑文,頓時又不開心了,
“你這就完了?”
許晗擡頭,無辜地看着他,“你說心情沒有不好嘛。”
“話是這麼說的,可……”
看到這個樣子,許晗抿脣,很想笑啊,怎麼辦?不過還是一本正經地道,“想要我哄?”
蕭徴別過頭去,耳根子紅紅的,嘟囔道,“誰要你哄了……”
“再說這個地方陰森森的,有你這樣哄人的嗎?”
許晗笑眯眯地道,“這個氣氛多好,襯托你的心境啊,都不用我哄,你就能好起來。”
蕭徴,“……”
沉默了一會,他才道,“就不能帶我去好點的地方,說點什麼,讓我開心一下。”
許晗失笑,“想要還不承認。”
蕭徴捏了捏她的手,忽然將她拽過來,埋頭在她的肩窩處。
許晗小心地抱着他,在他的後背上拍了拍,繼續和他說一堆亂七八糟的話,許久,蕭徴才覺得自己活了過來。
“以前,我總想要弄清楚我的身世,今日發現,其實不清楚更好,我還能期待什麼呢?”
“祖父因爲我死,祖母雖沒死,可她如今活着的不過軀殼,她當時說的那些也不是無緣無故的。”
“她不想我上進,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我想,或許遵照她的意思活下去,其實是最好的吧。”
“這麼說,你不想弄清楚自己的身世了?”
蕭徴抿緊嘴脣,沒有說話。
“如果你不想知道,那我們就不要去查了。”
“我也不會再提這件事。”
蕭徴摸了摸許晗的臉,“我只是從情感上難以接受,不想撕開這層皮,或許,這不過是我的自欺欺人罷了。”
“這一次,他給我選親,條件那樣的寬鬆,雖然帶了二皇子和五皇子,可隨便一個阿貓阿狗都能來抽籤,又何嘗不是對我的顧忌呢。”
“既然他要撕開這層皮,我也沒必要繼續騙自己。”
“一個父親,不會這樣對自己的孩子。”
“所以,我還是想要弄清楚!”
“等到老王爺回來,我們一起去找他!”
蕭徴堅定地道。
見他面上沒有半分勉強,倒多了幾分感慨,許晗點點頭,“好,只要你願意,我們就繼續查下去。”
她拉着蕭徴的手,“這片碑林看起來有些年份了,來都來了,一起看看。”
只是蕭徴並沒隨她一起彎腰下去,反而拉着她,眼睛裡有火苗在跳動。
許晗回頭看他,看到他飢渴的眼神,看了看四周,低聲道,“這裡可是寺廟,你可不要亂來啊。”
蕭徴笑了笑,一把拉過她,扣着她的後腦,不許她動,脣貼了上去。
許晗沒掙扎,就當是安慰他了。
不過,她心頭唸了念‘阿彌陀佛’,上天有好生之德,佛祖們就當沒看到吧,她這是安慰傷心迷茫的孩子啊,雖然她也蠻喜歡這個吻的。
幸而蕭徴還記得這是在寺廟裡,身處的也是亂葬崗一樣的碑林,只是在她脣上花樣的啃了一通後,就放開她了。
纔剛將她放開,一個小和尚從林子外頭跑了進來。
許晗連忙退了一步,離蕭徴遠了點。
蕭徴,“此地無銀三百兩。”
許晗瞪了他一眼。
“兩位施主,兩家的隨從還有宮裡的使者都在找你們呢。”小和尚氣喘吁吁地道,“陛下在傳召兩位進宮呢。”
蕭徴,許晗兩人詫異,不是要抽籤嗎?怎麼又進宮去?
“還請小師傅帶路。”許晗給小和尚施了一禮,含笑道。
小和尚連忙回禮,“施主請隨小僧來。”
許晗和蕭徴跟在小和尚的身後出了竹林。
許晗回頭看了看那片碑林,語氣和緩的和小和尚搭話,
“小師父,剛剛那片碑林平日裡你們都不曾打理過嗎?”
小和尚搖搖頭,“那片碑林是早就廢棄了的,施主以後萬萬不要來此地了。”
許晗一聽這話,頓時又湊近了小和尚一點距離,問,“爲何?”
小和尚自然是知道許晗的名聲的,也知道她身上發生的那些事情,本來對許晗很敬仰,否則也不會巴巴的在山門前接引,後又幫着一起找人。
見許晗離他這樣近,心裡有些緊張,難免說話的時候就帶了出來,聲音磕磕巴巴的,還挪了挪身子,
“這裡很荒涼,有毒蛇,毒蟲之類的,雖說是寺廟之處,沒鬧過鬼,可被毒蛇咬了也是不好的。”
許晗乍聽沒覺得挺有道理的,可這樣的冬日,毒蛇都在冬眠……
不過,她還是接了話頭,“那你們怎麼不將那些毒蛇給趕跑,灑藥之類的。”
小和尚頓時雙手合十,唸了聲佛,“衆生平等,本就是我們寺廟建在山頭,佔了那些生靈的地方,再趕走,灑藥,佛祖會怪罪的。”
許晗呵呵一笑。
剛剛她在碑林那裡,其實發現了一些異樣。
很多工匠在做石碑的時候,有些習慣在一些不起眼的邊角處刻上一些暗紋或者文字,這是他們的習慣。
剛剛,她雖沒摸清楚那些暗紋,可她摸到的那些,已經足夠她驚訝了。
那塊石碑上的安穩,分明就是前朝皇室一位御用碑刻大師做的暗記。
御用的碑刻大師,那就只給皇室刻碑,那麼,前朝的石碑又是如何會在福寧寺出現的?
福寧寺和前朝有關聯嗎?
偏偏,那座石碑只留下了基座,其他的都被人用利器削掉了。
那人定然是以爲這樣就不會被人發現,可偏偏,那人不知道碑刻大師這樣的習慣。
而她會知道這個,還是託霍家那位先祖手書的福。
跟着小和尚,很快就找到了長纓,還有白灼等幾個人。
不僅僅他們,就是福源大師這會也站在那裡,彷彿就在等他們。
許晗和蕭徴兩人與福源大師見了禮,白灼到了蕭徴的身邊,那宮中的使者上前,恭敬地道,
“世子,今日是元宵佳節,陛下在宮中設宴,同時也爲了慶賀瑜貴妃娘娘的生辰,淑陽長公主殿下此刻同樣在宮中。”
“聽說,今日娘娘還宴請了許多的名門閨秀,會有才藝表演呢。”
聽着這些話風牛馬不相及,可蕭徴和許晗都聽明白了,那就是說,蕭徴的選親又出現了變故。
大約是和淑陽長公主進宮有關係,又或者是瑜貴妃說了什麼,讓皇帝改變了主意。
名門閨秀,才藝表演,那就是說不再是阿貓阿狗都能抽籤的方式了。
蕭徴心頭冷笑一聲,面上卻沒表現出來,只是朝報信的內侍頷首,
“宮宴開始還有段時間,還請公公去回覆陛下,徵定然前往。”
內侍本就是瑜貴妃娘娘身邊的,對於蕭徴這漫不經心的態度並不在意,只是恭敬的行了一禮,又遞給許晗一個帖子,
“小王爺,這是貴妃娘娘給您的請帖,很多閨秀都收到了。”
意思就是許晗也是閨秀……同時要和那些閨秀一樣,要表演才藝。
許晗伸手接過,謝過內侍。
離開福寧寺之前,許晗沒忘記去給霍家衆人上香,這本就是她今日出行的目的。
至於晚上的宮宴,走一步看一步,總是能化解的。
將許晗送回徐府後,蕭徴去了宮裡,見瑜貴妃。
宮裡瑜貴妃正坐在榻上撫摸着一個玉環,一遍一遍又一遍,眼中的淚水落在玉環上發出‘啪嗒’的聲音。
殿內所有的人都被她趕了出去,並無人看到她的淚水。
聽到外頭宮人稟報,說是蕭徴過來了,頓時將玉環收好,放到一個暗格裡,又用帕子仔細的擦了擦眼睛,到銅鏡前看了看,這才笑着吩咐道,
“快讓徵兒進來。許久沒見到他了。”
自從蕭徴回京,除了在皇帝那裡見過一次,還沒曾單獨見過呢。
蕭徴從外頭大步走了過來,見到他,瑜貴妃笑着招手,
“過來讓姨母看看,你啊,大了就愛來姨母這裡了。”
蕭徴遠遠的行了禮,並沒太過靠前,而是離的有些距離,輕聲道,“剛回京,事情很多。”
瑜貴妃彷彿怎麼也看不夠一樣,眼神從蕭徴身上挪不開,“大了,黑了,瘦了……”
“姨母都聽說了,你在邊境,定然過的很辛苦吧……”
蕭徴淡淡一笑,岔開話題,“娘娘,陛下爲何執意要給我選親?這方法一變再變?”
瑜貴妃沉默片刻,道,“陛下這次是一定要解決你的婚事。”
蕭徴的神情變得晦暗不明,從前,瑜貴妃和祖母一樣,事事都順着他,否則,他也不能二十多了還沒娶親。
可這一次,對於選親的方式一變再變,可姨母並沒有阻止,也就是說皇帝的態度很強硬,那麼姨母的態度也只能跟着強硬。
從前,他不會多想,可現在,他不能不多想。
到底,皇帝是以什麼樣的態度,又是如何的和貴妃娘娘解釋這選親的事情,又是如何說服祖母的?
僅僅只是覺得,他年紀大了,不成婚不像個樣子嗎?
還是說,他有別的意思?
他擡手按住了胸口,“姨母,它的話,我不能不聽,所以,我只會按照自己的心意來選。”
在路上,他已經弄清楚了今日皇帝的選親方式,這一次不是他單獨一人選了,而是和二皇子,五皇子一起。
能夠在宮中表演才藝的姑娘,也就是默認了有選親的資格,不過,最終要確定人選,而是由各位閨秀表演才藝後,得到的臘梅花枝的多少來評判,最後皇帝,貴妃,惠妃等人來定奪。
這樣一看,確實是公平了許多。
可誰都知道,許晗一直都在軍營裡進進出出,更是有名的紈絝,從前身爲男兒,自然是沒有人去苛求她的才藝。
可現在,她的身份大家都知道了,如果要參加選親,那就要表演,她又有什麼才藝能讓人看得上呢?
所以,這會徐府,徐丹秀圍在許晗身邊團團轉,口中不斷的唸叨,
“早知道從前我該聽你大哥的,請五藝師傅來教導你琴棋書畫的,你說你,晚上的宮宴可怎麼辦?”
她停下轉個不停的步伐,見許晗一臉的從容,道,“你一點都不着急?”
許晗不疾不徐回道,“不着急。”
一直都是蕭徴跟在她身後要名分好吧,要着急也是蕭徴着急啊。
再說了,才藝而已嘛。
徐丹秀戳了戳她的腦門,原本焦躁不安的心,竟也跟着安定下來,真是女兒不急,急死老母親。
索性丟下許晗不管,回去準備晚上跟着許晗一道進宮參加宮宴了。
走到院子裡時,徐丹秀莫名的看了眼隔壁的圍牆,最近,那邊很安靜,已經許久不曾有石頭子丟過來了。
許晗在府裡細細了一會,這才隨着徐丹秀去了宮裡。
整個宮苑內宮燈已經陸陸續續亮起來,和着昏暗的天色,將園子裡照的明明暗暗,別有一番滋味。
宮宴的鐘聲開始響起。
大殿被佈置成了宴會場。
東面坐朝臣,西面坐官眷,隔着一道薄薄的輕紗。
許晗的位置被安排在了朝臣這邊,這又是讓許晗浮想聯翩的安排。
皇帝,這是不想她上場表演才藝麼?
蕭徴是今日的主角之一,位置和她有一段距離。
隨着太監通報,皇帝和瑜貴妃,甚至許久不在人前出現的惠妃到了殿外。
殿內的氣氛瞬間就變得肅穆,許晗跪在位置上,規矩的恭迎皇帝和各位娘娘。
“平身……”
皇帝溫和不失威嚴的聲音響起,許晗隨着衆人一同起身。
“開宴之前,朕又見喜事要宣佈。”
皇帝笑吟吟的看着下面,道,“朕的兒子安王,當日因爲一些原因,他在宮外長大,前不久,朕把他給叫了回來。”
說罷,他微笑示意邊上的崔海,宣人進來。
許晗聽到安王,想到今日他也是主角,不免就擡頭看向大殿外。
等到看到那張臉時,她全身上下忽如雷擊,難以自抑制的往後仰了仰。
她甚至懷疑,她的眼睛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
這世間不乏美男子,美的背後都得各種底蘊氣質支撐,安向初這種就是睥睨天下的散漫之氣,而這股氣勢,很顯然又是經過他在外常年曆練之後得來的。
他看向皇帝,皇帝此刻的表情由原本的肅然透着幾分恍惚。
許晗不知道爲何安向初怎麼會是二皇子,她曾經查過他是安家大當家的身份後,對他也還是有些懷疑的,但無論如何也沒懷疑道他會是皇帝養在外頭的皇子上。
而關鍵是,這個安向初回京之後,竟然自降身份,去給母親做馬伕。
她不知道母親回頭要怎麼面對?驚愕自然是免不了的,但除去驚愕之外呢?她會不會難堪?
是的,難堪。
一個皇子,給她做馬伕。
安向初的心思,許晗自然是知道的,無外乎是那些男女情事。
可從前……她其實對於徐丹秀要不要梅開二度,並沒有什麼反對。
她是成年的孩子,徐丹秀過的那樣辛苦,她自然希望她能找到對她好的人。
所以,不管許均也好,齊恆也好,就是安向初也好,這是母親的事情,她是成年人,有決定自己人生的權利。
她不會剝奪母親的選擇權利。
只是,她不敢想象,一旦母親知道了這件事,會如何的表現。
可是,不用許晗去告訴徐丹秀,身在女眷席的徐丹秀,已經看到了一個穿着王袍的男人。
這樣的宮宴她從前參加不少,和許均和離後,是第一次參加。
本來,她是沒怎麼在乎的,什麼二皇子,五皇子的和她都沒關係,她只關注蕭徴。
沒想到,她垂着的眼眸玉冠看見一方硃色的衣角,上頭繡着的金絲龍紋在大殿內的亮光照射下貴氣逼人,那步履輕巧的停在她的桌前片刻。
她有些疑惑,擡起頭來,全身血液驟然僵凝……
她說不出一句話來,那張臉,彷彿刀子一樣,割裂着她的眼眸,還有她的喉嚨口,也彷彿像刀子一樣卡在她的喉嚨口。
她怎麼會想得到二皇子竟然會是安向初?
可他就是他,縱然天下有長得一模一樣的人,也絕不會有這一模一樣的眼眸,以及看向她的眼神。
震驚使得徐丹秀手上的杯子落在桌面上,本來微微直起的身子,又跌坐在了椅子上。
她的這一系列動作,在外人看起來就有些不敬的姿態。
試問,徐丹秀如何能夠不震驚!
那個穿着短襖的健壯馬伕,那個隔着牆和她聊天的男子,以及那個事事爲她想的人,還有那個在校場上,扶着她不讓她摔倒的人。
她腦子裡嗡嗡的,已經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她沒有看到安向初眼眸裡的祈求之色。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要不是她還有一絲理智,知道這裡是宮宴大殿,她甚至想要大笑出來。
這一刻,她的神色有些扭曲的,可笑的。
對啊,她的人生就是這樣的可笑!
當初齊恆,爲了他的家族,放下了他們那剛剛萌發的感情。
沒什麼,反正她喜歡的也不是那麼深刻,放棄就放棄,沒事的,世上男兒那樣多,她徐丹秀還找不到喜歡的嗎?
後來,她看上了有過一面之緣的許均,她是真的喜歡他的,可是,最後她得到的是什麼?
半生棲棲遑遑,她引以爲傲的孩子沒有了。
沒關係,她還有下半生,她要爲自己活!
她幫着小女兒把爵位搶過來,她把那個讓她半生悽惶的男人給扔了,不再回頭。
她以爲……她以爲……
原來,還是如此啊!
徐丹秀神思有些恍惚。
倦舞 說:
額,徐媽媽,我很心疼她啊,我是怎麼寫出來的?
今天8000+哦,我又開始很勤奮了,不勤奮,小丫頭就會拿巧克力砸我,我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