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衛想要查東西,速度還是很快的,他們的手腕鐵血,或者說殘忍,又因爲死的是皇家公主。
不過短短几個時辰,從那個遞紙條,吊死的小內侍開始,原本是死無對症的,偏偏,有人在小內侍死前,看到了有人和他接觸過。
而那個和他接觸的人,是他同室而居的一個小內侍,表面上這個小內侍和昭陽宮沒什麼關係。
可往深裡挖,證實了他和昭陽宮有關。
那張字條,帶着暗香的紙張只有宮裡和幾個得寵的皇親那裡有,其中就有昭陽宮。
還有,御造監獨有的墨,這墨因爲放有龍涎香,一般來說只給皇帝用,但不妨礙皇帝用來賞人,其中就有昭陽宮,就連太子宮裡都沒有。
一件件,一樁樁下來,惠妃說不出半句話來。
就連強辯都說不出口來。
她還能說什麼呢?說這些是假的?
那麼多證據擺在那裡呢,難道都是別人僞造的嗎?
圖什麼啊。
瑜貴妃站在皇帝身邊,有些吃驚的看着惠妃,
“是你乾的?所以是你陷害我?爲什麼?”
她提高聲音質問。
惠妃的眼神閃爍了一下,移開了,只看向皇帝,解釋道,
“陛下,臣妾……臣妾……”
惠妃一時間覺得自己跳進了黃河,有徐美人的供詞,在豐平公主死的這件事情上洗不清了。
至於瑜貴妃那件事,那麼多的證據,更是洗不清。
她心頭依然不甘心。
只是不甘心又能如何?
這一刻,惠妃無比清楚意識到她是真的敗了,完了。
這個認識令她心灰意冷,絕望滋生,彷彿瞬間被抽走了精神氣般,瞧着老了數歲。
明明是溫暖的初夏夜晚,可她卻感到透骨的寒意,這昭陽宮的偏殿,比最寒冷的冰窖還要冷。
她閉了閉眼,癱坐在徐美人的牀邊沿,她隱忍不大半生,哪怕心裡氣的半死,對其他的人都會端着笑。
難道是因爲她喜歡?
不過是因爲有所求,才願意多忍一分罷了。
她絕不要這麼憋屈淒涼走到生命盡頭,哪怕賭輸了也比窩囊死去要強。
什麼知足常樂,退一步圖個安安穩穩,別人或許願意,可她不願意。
惠妃攏了攏手,直接深深嵌入到皮肉裡,給她帶來了一些痛感,也讓她得到了片刻的平靜和鎮定。
一種孤注一擲的鎮定。
在惠妃看來,這個時候心虛慌亂就是死路一條,只有據理力爭纔有生機。
更何況,豐平的死確確實實是和她沒有半點關係的。
至於瑜貴妃那裡,確實是失手了。
她沒想到當年的施恩那個宮女也就算了,那個小內侍可沒別人知道的。
難道真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想到這裡,惠妃產生了一絲動搖和驚懼,但她很快就把這些情緒壓下去。淡淡道,
“陛下,臣妾當年確實是因爲不忍心救了一些人,可如果陛下把臣妾的不忍心當成了施恩,那臣妾無話可說。”
她確實到處施恩,可到處施恩這可名聲她卻不能認!
“臣妾從潛邸到內宮,素來與人爲善,憐惜宮人不易,對他們從不苛責,難道說臣妾與人爲善也是錯?”
“難道應該和有些人一樣,把宮人當成螻蟻嗎?對他們的生死不聞不問纔是對的?”
“是不是隻要心腸狠,就不會有今日這樣的事情發生?”
說道這裡,惠妃激動的劇烈咳嗽起來,咳的撕心裂肺的。
對於惠妃的這番話,皇帝難以挑剔,怒火卻更甚,冷冷道,
“好,就算那些個下人和你沒關係,那麼那傳遞的紙還有墨呢?還有那傷呢?你作何辯解?”
說道這裡,皇帝不由揚高聲音,
“你當着朕的面信口雌黃,總不能說那墨還有紙和你沒關係吧?”
這個女人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
惠妃悲慘一笑,苦澀道,“陛下已經認定一切和臣妾有關,就算臣妾辯解又如何?傷臣妾解釋過了,是燙傷,因爲傷口結痂是頭天夜裡睡覺時迷迷糊糊間抓破的。”
“那紙和墨太子宮裡,貴妃妹妹的宮裡,陛下的御書房,乾清宮,不都有嗎?”
“誰能保證一定沒被有心人利用。”
皇帝冷笑起來,
“你的意思倒是朕昏庸了,冤枉你了。”
惠妃垂頭,
“不敢。”
皇帝又是冷笑,陰沉地看向惠妃,“不敢?你還有什麼不管?你說,還有什麼沒稟報的。”
他指向錦衣衛指揮使。
“回稟陛下,臣帶了兩個人過來。”
皇帝壓着怒火,“帶上來。”
“是。”
看到被侍衛帶上殿的證人,惠妃的心一緊,腦子‘嗡’地一聲。
這個畏畏縮縮的老婆子,不就是那個徐閣老給了自己,透露出瑜貴妃真實身份的老婆子嗎?
錦衣衛指揮使道,
“臣遵從蕭世子的吩咐,追查那兩個宮人的死因時,順着線索查了查,查到這個青婆婆。”
惠妃死命的抓着手,指甲剛剛已經掐入到肉裡,許是痛感沒了之前重,又或者是麻木了。
她絲毫沒覺察到痛感,只有些微的麻癢。
她沒說話,只是森冷的看着那個叫青婆的老婆子。
那個老婆子彷彿很怕,見到皇帝立刻‘噗通’跪下,拼命磕頭,
“陛下開恩,老奴什麼都不知道啊,老奴不過是個灑掃的雜役,從來沒有近身服侍過貴人……”
她將當日被人發現,說了不只一遍的話又說了一遍。
惠妃嘲諷的看着皇帝,還有她邊上面色蒼白,惶惑不安,乃至面色變得難看的蕭徵。
這一幕,可真夠諷刺的。
她莫名的覺得就是死,她也是值得的了。
青婆知道的本身不復雜,不過是藏了一個天大的秘密,一個稱得上是皇帝污點的秘密。
錦衣衛指揮使面無表情的站在那裡,作爲錦衣衛指揮使,他知道很多的秘密,包括皇家的。
再說這個秘密,很多人心中都有數。
徐美人縮在牀腳,她不想聽這個秘密。她怕自己怎麼死都不知道。
她緊緊的揪着被子,恨不能這被子就是一個可以把自己弄消失的法寶,讓她能夠脫了這深宮的牢籠。
可一想到只要過了今日,她就會‘死’,她就會出宮去。
她又覺得死前聽一些這樣的大秘密也沒什麼了。
反正總是要‘死’的。
青婆語無倫次的把事情經過都說了,平靜的錦衣衛指揮使道,
“所以,你把事情都告訴了惠妃娘娘宮裡的碧婉姑姑?”
“是的。”
錦衣衛指揮使問完話之後,他揮揮手,又讓人將青婆帶了下去。
蕭徵面無表情的聽着青婆說完那個大秘密,他的手緊緊的蜷縮着。
雖然早就已經知道了真相,可這一刻,他的心頭還是說不出的滋味。
蕭徵只是看着皇帝還有瑜貴妃,身影一動不動,也不曾開口。
“陛下,這是宮中隱私,臣告退。”
他突然說道,脣角緊抿,隨即掉頭,轉身大步離去。
只是,腳步才跨出去,又急速的迴轉身子,拉過許晗的手,將她帶了出去。
瑜貴妃站起來,可有一個人,比瑜貴妃更快,衝了過去,拉住了蕭徵的手臂。
“阿徵,你聽朕說!朕與你母親的事情並不是什麼難堪的事。”
“她蕙質蘭心,才堪永絮,朕愛她至深,曾發誓,如果能娶到她爲妻,此生必獨對她一人,可沒想到……朕的長兄太子向先帝提親,先帝做主,賜婚了他與你母……”
皇帝停了下來,神色黯然,目光落在後頭瑜貴妃的身上。
瑜貴妃面色慘白,一隻手撐在椅子上,一隻手捂着胸口,搖搖欲墜。
皇帝長長地呼了一口氣,望向始終神色緊繃,更是一語不發的蕭徵,
“阿徵,朕知道你一時必定難以接受此事,只怪造化弄人,這些年,朕對你又恨,又愛,恨你不是朕的骨血,愛你是因爲你身上流淌着朕最愛人的血脈。”
“可是,上天終究是厚待了朕,朕的妄念變成了現實,可朕,不後悔……”
蕭徵驀然轉過頭,盯着抓着他手臂的皇帝,眸底宛若滲出一層淡淡的血痕。
皇帝看着這樣的蕭徵,竟不敢再發聲。
“我父蕭佑安,是東元國已故一等承恩公蕭佑安,萬歲慎言,臣告退。”
字字句句,從他的脣齒間迸出,道完,拉着許晗的手,出了昭陽宮的偏殿。兩道紅色的身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再無半點回頭。
皇帝再追了兩步,慢慢停下來,望着前方,呼吸粗重,整個人都在微微打着哆嗦。
崔海慌忙上前,扶着皇帝入內坐下,不敢發出一點聲音。
今日,真是一個不吉利的日子,本是大喜的日子,先是豐平公主死不瞑目,接着又牽涉到了幾位貴人。
室內一片靜默,瑜貴妃呆愣愣的坐在椅子上,這是事實,哪怕已經和蕭徵面對面的承認過,現在不過是被揭開了那層蒙在血淋淋傷口上的薄紗。
讓那猙獰的傷口露出來了而已。
惠妃原本癱軟在徐美人的牀榻錢,這會忽然淚盈於睫,淚水像關不住閘的湖水一樣,大滴大滴的往下墜,她蹌踉着到了皇帝面前,伏跪在皇帝的膝蓋前,聲音哽咽,
“陛下,臣妾承認,臣妾確實是因爲妒忌貴妃妹妹,這纔想要設計貴妃妹妹,可臣妾真的沒殺豐平。”
“那個字條也是臣妾讓人傳的,通傳的人也是臣妾派的,可臣妾只是想讓陛下對貴妃妹妹失望而已。”
女人臉上的淚水彷彿斷線的珠子不斷的掉落,哀哀慼戚,十足是一個因愛生恨的女人。
惠妃知道,這個節骨眼上,她只能用情來打動皇帝。
她少時就跟着皇帝,一路走來,皇帝對貴妃的情意誰不知道,這個時候,她只要做足了一個因愛生恨的人,她的愛和皇帝對貴妃的愛有什麼區別?
現在蕭徵知道了事情的經過,分明就是對皇帝和貴妃都不理解,都怨恨上了他們。
那正好給她利用。
她哭的滿“臣妾也是沒辦法呀,貴妃妹妹的陰影在後宮多少年了,只要她一直受寵,就不能有我們的出頭之日。”
她指向徐美人,“你看,徐美人進宮的時候也是鮮嫩的小姑娘,可她從來沒得過寵幸。爲什麼。”
“宮裡還有那麼多沒得到過寵幸的妃子,他們難道就不怨恨嗎?”
徐美人於無人可見處翻了個白眼,她還真的不圖皇帝的寵愛。
皇帝這樣一個人人可用的老黃瓜,她爲何要稀罕啊?
她默默無聞的在昭陽宮裡,從不惹事,從不生非,有錢有閒,爲何要上趕着去爭寵?
今日要不是她倒黴,皇帝根本就不知道她是誰好嗎?
她驚慌失措的朝惠妃擺手,又跪在牀榻上,語無倫次地道,
“妾如今這樣挺好的……”
只能說惠妃想的太簡單了,那邊原本彷彿和木頭樁子一樣的錦衣衛指揮使,忽然開口道,
“陛下,臣還有一個重要的證人,關於娘娘這個筆跡,臣找到了些東西。”
只見他大手一揮,下頭的錦衣衛奉上了一樣東西,
“這是從惠妃娘娘的住處蒐集來的,也就是說,惠妃娘娘這裡不知哪裡找來了當年先太子的字帖,還有……
他指着下頭的一頁東西道,
“據說,這是惠妃娘娘臨摹的……”
皇帝徐徐擡起有些刺紅的眼睛,惠妃滾燙的淚落在他的膝蓋上,顯得無助而溫順,讓人忍不住動容。
如果沒有看到這些東西的話……
“朕真是沒想到啊,你在朕的身邊快要三十年了,竟不知你從前竟然這樣一個厲害的人物呢?”
皇帝嗤聲冷笑,
“先太子的字帖進了你的書房,就變成了當年奉賢太子的字條傳到了貴妃的手中,好啊,好啊。”
“朕以爲貴妃是一個才女,沒想到朕身邊竟然還隱藏了一個大大的才女。”
“是不是有一日,就連朕的字跡你也能夠模仿,去批閱奏摺?”
原本木頭人一樣立在邊上的錦衣衛指揮使又出聲道,
“陛下,惠妃娘娘確實會陛下的字跡,請看……”
他又翻了兩頁,下頭豁然出現的是皇帝的字跡,如果不仔細分辨,不熟悉皇帝的人看過去,定然相信這真的是皇帝寫的。
皇帝身手捉住惠妃冰涼細緻的下頜,力氣大的讓她的臉幾乎變形,
“看來,真的是朕瞎了眼了,竟然沒看到朕身邊竟然盤踞着你這樣一條毒蛇。”
他的臉上升騰起暴怒之色,
“你無慾無求,不爭不搶,當年朕寵愛三兒,你還時常的勸朕,應該多加的關注太子。”
“你這些話,不光別人信了,就連朕都信了,恐怕連你自己都信了吧?”
“這些年,朕從來不薄待你半分,讓人不敢小看你,可朕沒想到,你竟然是如此的心思歹毒。”
惠妃的神情變了,細膩的喉部滑動了一下,連連苦笑,
“陛下,臣妾是做了一些不經思考的事,可臣妾哪裡敢殺人啊,豐平的死,臣妾真的是清白的。”
皇帝涼涼一笑,“清白,你莫要玷污了這個詞,人性本惡,朕從來不介意以最大的惡意揣測過別人。”
“當年朕就連長姐都曾揣測過,爲此,朕做了錯事,這麼多年,朕對你可謂很放心了,否則,你如何能夠在三兒做了那樣大逆不道的事情後,還能無事一身輕?”
“可惜,朕的心意全然枉費了。”
帝王的聲音一如之前平緩,臉上卻閃現了被人愚弄的憤怒,只可惜地上的女人只顧着哀慼,沒看到。
卻被邊上的瑜貴妃看的清清楚楚了。
惠妃秀美的面容上忽然現出了一些猙獰,猛然擡頭喊道,
“陛下,在宮裡,妾也許不是最良善的,可是從來沒有想過要去害人,妾之所以要陷害貴妃妹妹,按時因爲妾是被逼的。”
“是徐閣老,是徐閣老把人給我,是他說能夠幫着小五登上皇位……”
“所以妾纔會對貴妃妹妹下手的。”
“是他讓我僞造奉賢太子的筆墨去引貴妃妹妹過來,構陷她不守婦道,這過去種種,嬪妾都是被逼無奈啊。”
“嬪妾真的是被逼無奈啊,妾已經沒有了一個兒子,是被陛下拿去給太子做了磨刀石,妾不甘心。”
“妾的孩子難道不是皇子嗎?也是妾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如果沒有那些寵愛,妾也就認了。”
“可明明陛下那樣的喜愛他,爲何他就不能爭一爭?”
皇帝沒想到惠妃這個時候竟然還把朝臣給牽連進來,他冷聲道,
“被逼無奈?你就可以要了豐平一條活生生的名嗎?被逼無奈就要讓朕承受喪子之痛?被逼無奈就可以構陷貴妃?被逼無奈就可以枉顧一切?被逼無奈就可以洗脫自己身上的罪業嗎?”
今日的事情太多,太多,皇帝一直隱忍着,這會彷彿怒急而笑,
“朕的孩子,朕怎麼不疼?難道要和小二一樣,放到千里之外去?就因爲他獨自一人在外,所以朕對身邊的孩子格外的疼愛。”
“朕承認三兒確實做了太子的磨刀石,今日朕可以坦白的告訴你,朕從來沒有放棄過讓太子登基的念頭。”
“他是朕唯一的繼承人!”
他的話說的是斬釘截鐵,讓惠妃和貴妃都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
惠妃愣愣的看着皇帝,忽然笑了起來,
“你還覺得是我殺了豐平,你真是瞎了眼了,好,既然你說是我殺的,那就是我殺的,是我和徐閣老偷晴,你去抓徐閣老啊。”
“你敢抓嗎?”
她嘲諷的看向皇帝。
“你這個位置到底是怎麼來的?你不會忘記了吧?”
“你留着奉賢太子的孩子,不就怕有一天他來取你的性命?畢竟,爲了天下這個位置,兄弟都可以相殺,親子也可要父親的性命。”
“陛下,你就不怕嗎?成王敗寇,自古皆然,更何況,你身邊可還留着一個奉賢太子妃呢。”
惠妃意味深長的看了眼瑜貴妃,大笑起來。
瑜貴妃從青婆揭開傷疤的時候,就一直沉默着,這會忽然擡起頭來,
“你是小人,不代表所有人都和你一樣,陛下乃是順應天時,登基爲帝,勤政愛民,是爲明君,天下萬民,既得安居樂業,徵兒又如何敢爲一己之私,公然與萬民爲敵?”
惠妃死死的盯着瑜貴妃,只是嘴角掛着嘲諷的意味,彷彿不相信貴妃說的話。
皇帝眉頭挑起,冷冷地道,
“這些不用你來擔心,”
皇帝坐在楠木椅子上,眼神沉穩平靜,沒有半點波瀾,居高臨下地定定望着。
半晌,這才示意崔海將惠妃拖下去。
惠妃也不掙扎,只是似哭似笑得到,
“陛下,妾侍奉您這麼多年,一直謹小慎微,如履薄冰,您今日都不曾瞭解真相,就將這一切都抹殺了,臣妾不服。”
皇帝面無表情的道,“奸人偶爾爲善,世人皆稱爲大善,好人偶爾爲惡,這惡卻讓人防不勝防,朕當了那麼多年的睜眼瞎,纔將你的皮肉骨頭看清楚,索性,還不算太晚。”
惠妃走後,皇帝面無表情的看向徐美人,
“惠妃確實是做了壞事,可到底是誰殺了豐平,你從實招來。”
徐美人,“……”
所以皇帝並沒有被她的謊言給騙到嗎?
她的目光遊移了一下,忽然咬咬牙,跪下道,
“陛下,妾在露華宮所見所聞確實是真的,就連豐平公主拉着妾去露華宮也是真的。”
“只是那個人,妾並沒有看到,也不知道是誰。”
“只是,妾在樓梯下撿到了這個。”
徐美人一直揪着錦被的手忽然伸出來,攤開,上頭停留着一刻按鈕。
這顆按鈕一出來,皇帝的目光不期然的看向錦衣衛指揮使,這刻按鈕是錦衣衛佩刀上特有的。
也就是說,那個露華宮裡偷晴的人,是錦衣衛的,也難怪能夠那樣利落的將豐平公主的頭給擰了。
“那你爲何不說?”皇帝怒。
如果不是徐美人的一番模棱兩可的話,今日怎麼可能滋生出這樣多的事情來?
不僅僅自己身邊的妃子是披着一張皮的,就連蕭徵的身份也放出去了。
皇帝想要發作,可看到瑜貴妃那張木然的臉,心頭嘆了口氣。
他沒想到這件事情竟然還有漏網之魚,瞞了那麼多年,姐夫都爲了護這個秘密死了,長姐更是因爲這個,和自己有了隔閡。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對還是錯了。
他只是想要一個自己的愛人。
他心頭有了愧疚,所以這些年,他在帝位上勤勤懇懇,他勤政愛民,有冤枉必反,他約束官員。
霍家的事情上,他知道自己錯了,他坦然的承認。
許晗的事情上,因爲是難得的人才,所以他沒有追究,千方百計的保護她。
那些大大小小的案子,他不敢說一定百分百對,可他一直在盡力。
至於徐閣老,他知道自己暫時無法扳倒他,讓他一邊讓他回去修養,一邊重用徐修彥,也是一種平衡。
這一切的一切,就因爲當年他做錯了事情。
只是,自古以來,爲了皇位,誰又不是不擇手段的呢?
史書上那麼多的記載,奉賢太子和其他兄長的矛盾早就已經不可調和,唯獨只有死才能解決。
他收到消息就去救兄長了,可是遲了,這不能怪他啊。
皇帝的心頭無比的挫敗。
命運兜兜轉轉,所以,因果,有因就有果。
“陛下……長公主殿下求見……”
皇帝被對着衆人而站,聞言,抹了把臉,在無人看見的地方,帝王的眼角沁出幾絲微不可見的水痕,很快,就在他的手掌揮過,不見了。
“讓她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