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漪回到先是的地方,無人敢阻攔她的腳步,也沒人敢多問她的去向,只當是大小姐跑出去玩了一日。成日悶在府中,就是籠中鳥也渴望出去透透氣,又何況一個有手有腳的大活人。
不知是幹少爺還是簡廣林,自己不動聲色,倒是派了一個容貌清爽讓人看了舒服的小廝來探口風。
冰漪剛回房間坐下,就有人迎上來倒茶,又奉上暖熱香甜的點心。
冰漪想到白天見到的乞丐難民,那些手指甲蓋裡烏黑腌臢的小小少年,一時感觸手舉糕點卻不入口。
“可是點心不合姑娘口味?姑娘愛吃什麼儘管說,我叫廚子立刻去準備。”小廝兒體貼入微,討人喜歡。
冰漪搖了搖頭,未免多事,把點心放進嘴裡,入口即化,她亦食不知味。
“姑娘今日出去一天了,可有什麼奇趣見聞?”明顯是想來套冰漪的話。
冰漪又豈是愚笨的女子,側過臉來,莞爾一笑,傾城容貌讓小廝兒立即兩頰緋紅,好像掛住兩串紅櫻桃。
“有的有的,我第一次來江南,這裡風景甚美。”冰漪笑意盈盈地連聲讚歎,“花紅柳綠,鶯啼婉轉。美,還是江南美。”
“噢噢,姑娘喜歡就好。那……可有什麼煞風景的事物麼?”小廝還不放心。
“沒有,我就在城中心逛了逛,去吃了些精緻的本地食物,買了兩件小玩意兒,後來看臨街唱曲兒的孩子容貌秀麗可愛,我又把東西賞了他們去。所以就這麼孑然一身地回來了。好美,但是,呵呵,好累。要是有人能爲我錘錘肩膀就好了。”冰漪也開始佩服起自己的演技。
“姑娘……”一聲清脆又熟悉的男聲從屋外傳來,冰漪還沒有示意,身旁服侍的小廝兒就忙不迭連忙跑去開門。原來外面站的人是他們的主子幹少爺,他一個小小侍兒又豈敢怠慢呢,萬一主人稍有不滿,可不是丟工作的事兒,而是掉腦袋的事兒。
冰漪心中不禁寒顫,下屬對老闆點頭哈腰的行徑,從古到今看來都是有的,爲了保工作爲了保性命,總歸都是爲了生存而卑躬屈膝強顏歡笑。哎,不知道是不是因爲白天看
了大批難民乞討兒的關係,冰漪現在覺得自己的思想境界都一下跳升了好幾個層次,再也不是先前只想着自己任務完成與否與遊戲人間的女孩兒了。
冰漪思緒的空當,幹少爺已經走進了她的房間,小廝兒知情識趣地默默退出門去,從外部把閉合關上。幹少爺沒有帶下人,房間裡只剩下冰漪和幹少爺兩個人了。
幹少爺早已向冰漪表達了他的仰慕之情,而冰漪也用各種藉口嚴辭拒絕過了,真沒想到這人還如此不依不撓起來。絲毫不介意在冰漪這裡吃閉門羹,居然還好意思特地找來獨處,難道他就不怕再被冰漪罵得灰頭土臉自討沒趣麼?
冰漪轉過頭,根本就不看幹少爺,壓根就不打算給他正眼色看待。幹少爺也不生氣,兀自搬了張小凳子,挨着冰漪的身邊坐了下來。
“姑娘……”幹少爺輕輕喚着,冰漪卻並不踩他,全當做沒有聽見一樣。
“姑娘……我聽說你今天去了城中玩樂,姑娘有如此好興致,爲何不順便叫上在下陪同前去呢,在下可是頗有信心,願當姑娘的導遊和呼呼使者陪伴在姑娘左右的啊!”
冰漪不覺發笑,鼻子輕輕發生“哼”的一聲,不禁啐道:“要是你在旁邊,我恐怕就沒有遊覽江南山水的心情了呢。”
幹少爺被冰漪一上來就潑了一盆冷水,也不覺得難堪,身體又挨近了冰漪半分,彷彿他是倚靠着美人身上的香氣才能過活的一樣。
冰漪不厭其煩地自己挪開了一寸,兩人之間保持着一定距離,道:“幹少爺,男女授受不親的道理難道你小時候沒有學過?”
“學過學過,但是在下對姑娘一見傾心、夜不能寐,如今已經顧不上那麼多的禮儀規矩了,只想與姑娘親近親近。在下並非強求過多,僅僅是倚靠在姑娘身邊說說話,就已經是於願足矣,還請姑娘不要拒人於千里之外啊!”幹少爺說話的內容雖然略有猥瑣,倒也說得懇切,並不是善於說假話蠱惑人心之人。
冰漪突然覺得她或許可以從他這裡尋求到出破口,爲江南之地解決漕運之禍而真正出一份力。冰漪決定向幹少爺假意諂媚。
“幹少爺……”冰漪態度微微轉好,也稍稍願意在幹少爺面前展露自己美麗不可方物的笑容,“您在這江南漕運中乃是有頭有臉的人物,每年可來往於江南與大都之間?”
幹少爺沉吟不答,顯然是還有戒備之心。
冰漪靠近幹少爺身邊,剛剛還要與他劃清界限,此刻又挨在一起,可見女人心確實如海底針深不可測,有時連女人自己都未必能想得通透,又何況那些臭男人,是無論如何也不會想明白的了。
“冰漪先是多有得罪,來,幹少爺,讓冰漪敬你一杯酒來給你賠罪。”冰漪說着便自斟一杯,仰頭一乾而盡。
“哎呀哎呀,冰漪姑娘一向對我冷若冰霜,拒我於千里之外,怎麼突然對在下態度轉變,難道是忽然看我順眼些了?”幹少爺笑着說。
冰漪聽了,又爲自己斟滿一杯酒,說一句:“幹少爺看來是不原諒冰漪了。小女子性子高傲,先前多有得罪,幹少爺不要放在心上。倘若一杯不夠,冰漪願再爲大人喝下第二杯、第三杯,練武之人這點酒量還是有的。”冰漪說罷又仰頭一乾而盡。
看見冰漪這樣,幹少爺反而着了急,伸手從冰漪手上搶過酒壺酒杯,倒酒給自己喝了起來,用的就是冰漪喝酒的酒杯,方位也恰是冰漪朱脣飲過的方位,他是真的十分喜愛冰漪啊,連她脣邊的氣息都想要沾惹。
冰漪見幹少爺不再計較自己往日的疏遠,便正式開始打探起她想要得到的情報。
“幹少爺,你可經常在江南與大都之間來往穿梭?”
“不。”幹少爺搖了搖頭,飲一杯酒,道,“我身體不好,經不起長途勞碌奔波,我就留在這裡,哪兒也不去。冰漪姑娘若你喜歡江南,陪我長留此地可好?”
冰漪笑而不答,她已清楚地知道,幹少爺並不是在大都與江南之間來往打點的人,而是另有人做這件重要的事。
漕運之禍的命脈究竟掌握在哪位大人的手中?掌控着此地千萬百姓生死攸關命運的大人物,此刻卻還安然隱匿在陰影之中,不爲人所知。
冰漪,你就是要把這個陰影中的大人物給找出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