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衛們大笑出聲,他們平日在沙場見慣了猛漢狂夫,如今瞧見了個膽小懦弱的鼠輩,又是個揩百姓油水的狗官,不免要戲弄幾下。但見小姐從馬車上下來,又同時止住了笑意。
嬴略下馬,“小姐有何吩咐?”
潮鳶瞧了一眼地上的人,並不打算爲趙巡撫求情,很快就把目光移開了,她伸手去撫摸了嬴略的馬,語出驚人:“我想騎馬。”
“騎馬?”嬴略明顯一愣,不僅是他,所有人都愣住了,就連馬車裡的定山王也豎起了耳朵。
不待衆人消化這個決定,潮鳶已經跨上了馬,動作迅速且利落,看起來十分熟練。
驚愕過後,嬴略並沒有多加阻攔,他的坐騎不上戰場時倒也算溫順,再看小姐的姿態,想必是有騎馬的經驗了,所以無須擔心。
潮鳶夾緊馬腹來到馬車窗邊,對着神情饒有深意的定山王一笑,蒼白如紙的臉使她看起來非常羸弱,實在是讓人難以想象她居然能騎馬!很快,嬴謹恢復如常,沉聲問道:“何時學的?”
“在西胡曾學過幾日。”
嬴謹面色不變,心裡卻有了一絲怒氣,“赫連漠碰過你?”他對男女大防並不是看得很重,但是放在自己的女兒身上就大不相同,不知是不是父愛天性,他就是見不得別的男人動自己的女兒。
寶扇被生下時不足七月,那時候臉兒小得連他半個掌心都不如,因先天不足,還患有哮喘。八年前的冬夜,她不慎跌入御花園的荷塘,那時天寒地坼,荷塘上結了一層薄冰,小小的身子落下去時,硬是在冰面上砸出了一個大窟窿,等他趕到時,女兒已經奄奄一息了。若不是他用內功給寶扇提上一口氣,恐怕寶扇就這樣沒了。
那時不巧又趕上西胡三下戰帖,他一面要爲女兒尋醫,一面又要顧及邊疆戰事,只好把寶扇帶到棘州安頓。之所以這麼做,是因爲棘州地處天朝邊線,正好又與西胡、東胡接壤,巫怪神醫應有盡有,給女兒尋醫十分方便。那時也因愛妻身子羸弱,不方便跋涉千里,何況邊疆生活也實在太苦,所以他把妻子強行留在了京城郡王府,有義兄寧遠帝幫忙照料着,他也放心一些。自己則擠出時間回來看她,雖是麻煩,卻也心甘情願。
那段日子對他來說,最欣慰的莫過於寶扇的身子能像常人一樣長開,尤其是一年前在她醒來後,智力竟沒有停留在兒時的六歲,這對他來說是天大的喜事。他一向不信鬼神,卻因寶扇的事忍不住懷疑,莫非真有神明在上庇佑他的女兒?也許是吧,妻子曾在佛前許下心願,若是能讓寶扇醒來,她
甘願折壽,就在妻子離世不久,寶扇果然醒來了。
那時候,他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當他回京見到妻子時,她已經安祥的躺在棺內。自己沒流一滴眼淚,許是剛毅,許是太過難受以至於不知道用什麼情緒來表達吧。有時候他會覺得心痛到了極點,就像是被人狠狠揪住心臟,想要往外拉扯與體肉分離。每每夜半醒來,他看着空蕩蕩的手臂悵然無比,儘管不是常年與妻子同牀共枕,他卻總是覺得妻子枕在自己的臂上,睡相甜美,十分安靜。如今這樣的情景他也只能緬懷了。
在妻子去前的幾年曾爲他懷上了第二胎,他本不答應要這個孩子,可是在妻子的再三堅持下,他才同意了。之所以不願多要孩子,就是怕妻子身子挨不住,不過好在兒子是足月產下的,不像寶扇那樣一出孃胎就帶着病根,而且生得精靈可愛又伶俐。自妻子離世後,他把對妻子的愛全都加諸在了兒女身上。所以若是有人敢動他的兒女,他絕不會輕饒。
尤其是赫連漠,他肯放過這小子也是基於寶扇的求情。如今提到騎馬,那小子若真與寶扇有肢體接觸,管他是賢王還是鹹魚,他絕對會衝回去把這小子的手腳斬下來!
潮鳶明瞭,自然清楚他說的是誰,忙解釋道:“父親多慮了,西胡冷得緊,衣服穿厚了好幾層,賢王也是君子,佔不得女兒便宜。何況西胡女子都善騎射,隨便派出一位教女兒都是綽綽有餘的,根本無需賢王親自出馬。”
嬴謹的心情才稍稍好些,慈眉星目看着她的臉道:“小心些,別跑太遠。”
潮鳶點頭,拉緊繮繩便架馬而去。嬴謹的眼神隨着她的方向移動,直到她跑遠了,他才垂下眼皮。
馬車裡忽然傳出的嘆聲讓嬴略怔了一下,這樣的聲音他沒少聽過,卻不明白,郡王嘆的究竟是欣慰,還是惆悵?
不知奔了多遠,潮鳶才勒馬停下,她喘了幾口氣,到河邊洗了把臉。河水清澈見底,映出她美麗的容顏,然而一張戴着面具的臉孔赫然出現在水中,她顧不得擦臉便猛然回頭,那人就揹負着雙手站在她的面前!
“是你!”她驚詫,見他正噙着笑意,欲對她伸出手,她當下反應就是疾速往後退去,腳下一滑,若不是被他及時摟住,她險些栽進了河裡。
“放手!無恥之徒!”她紺黛潮紅,是羞更是惱。
“莫惱莫惱。”他彎脣一笑,不但不放開,手臂反而收得更緊。
“登徒子!你休要再碰我!”想到自己曾被他那樣侮辱,潮鳶恨不得這張半掩的臉永遠消失在這世上。
男子脣上的弧度彎得更高,眼睛忽然瞥到她的鎖骨以下,因掙扎使得領子開了些,反倒讓他瞧見了一點兒粉色的抹胸,於是扯了扯嘴角低笑,將她放開。
潮鳶喘着氣臉色泛紅,強忍下怒意,她的哮喘險些就要犯了。
二人僵持了一會兒,他關切道:“身子還疼麼?”那晚他可是很“粗魯”的。
潮鳶一愣,羞恥之心讓她瞬間無地自容!玉手緊緊握住,咬牙切齒道:“你究竟是誰?”
“先把臉擦擦,彆着涼。”他遞出白色的帕子,潮鳶不領情別過臉去。他不以爲然,不顧她的抗拒,親自爲她擦起臉來,指尖劃過她的臉,發現這臉兒竟是紅得發燙,又惹得他一陣低笑,終是忍不住把她拉進懷裡親吻一番,此時她臉上的熱度又上升了不少,已是火燒一般。
料想到美人要咬他一口,於是他先下口爲強,不輕不重咬了她的脣瓣。
潮鳶吃痛嚶嚀了聲,他的舌頭更是放肆開了,直到他暢意,才肯罷休。大掌固着她的後腦,使她看着自己的眼,他也瞧見了她眼中滿滿的恨意。原本白皙的臉此時潮紅得像熟透的梅子,儘管是喘着粗氣的模樣,卻足以讓人深深着迷,就像那晚被他疼愛過後一樣,對男人來說這是一種誘惑。現在他心底十分慶幸她是他的女人。
“下流!”罵完,潮鳶忍不住咬住自己的下脣,齒若編貝。
他戲謔的目光流離在她的嘴上,點頭同意:“能讓男人下流的女人都是狐美人。”之後笑得更爲得意,同時伸手扼住她的下頜,逼迫她鬆脣,“不許傷了自己。”
“別碰我!”潮鳶絕不給他好臉色。
儘管眼前的男人下半張臉的弧度十分優美,可以猜測得出他長得十分俊秀,然,她偏偏恨不得在他的臉上裹上幾掌,這種肆意淫辱良家少女的登徒子就不該擁有那樣好看的容貌。
“你身上我哪裡沒碰過?”男子邪肆的話語讓佳人羞惱異常。
潮鳶知他皮厚,即便罵得再多他也是嬉皮笑臉,索性不理會他的調戲。
他不緊不慢道:“此次你隨定山王返京,他身份不凡,手握半壁江山,多的是高門大戶想要得你。你既已是我的女人,我也不容外人窺視你,切勿保住自己,等着我去娶你。”
“你娶我?”潮鳶嗤笑,覺得這是她聽過的最可笑的笑話,“以真面目示人你尚且做不到,又如何娶我?”
不在意她話中的不屑,他當然理解佳人現在惱怒的心情,若是換了其他女子,都遭了那晚上的事,怕是要比她還要狂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