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0 帶着你的鋪蓋,滾出去碎!
澹臺凰其實是有點尷尬的,但到底沒再說什麼。各自上了船,遠遠的看見南宮錦一路奔來了,高聲叫着:“紫薇,等等我!”
嗯?
澹臺凰回頭一看,自然看見了南宮錦,也看見了站在岸邊,一雙淺淡朗眸深深望着她的楚玉璃。
她對楚玉璃致以一笑,微微點頭,隨後看向南宮錦。這會兒她老人家正背了一個包袱,面上帶着些怒氣,飛一樣的上了澹臺凰所在的船。上來之後便頗爲不悅的開口:“出發!出發!快點!”
“爾康,你怎麼了?”澹臺凰有點奇怪的看了她一眼,這人面上帶着薄怒,老大的包袱背在身後,看這樣子,很有點像是離家出走!
她也沒猜錯,南宮錦是真的離家出走,因爲有人沒經過她的允許,就擅自換掉了嫁妝,這已經不止是錢不錢的問題,而是嚴重越權,無視了她在家中的領導地位!簡直不能忍,所以她必須離家出走,以示惱怒!
南宮錦這會兒也沒空解釋,對着君驚瀾揮了揮手,太子爺從看見她的那會兒,就大抵猜到了是怎麼回事,有些無奈的扯脣笑笑,微微擡手,示意出發。
船很快的離開了海岸,澹臺凰忍不住又回頭看了一眼,楚玉璃依舊站在岸邊。他一襲月白色的錦袍,被風揚起,就像是海中激起的白色海浪,他似在笑,極溫雅的笑意,深深凝鎖,目送她離開。
而袖中,是那根極不值錢的木簪。骨節分明的手,極珍惜的握着,指腹輕輕摩擦。
這些,澹臺凰自然是看不見的。她只能看見他靜靜望着她,沒什麼表情,卻令人知道那就是難以割捨,她嘆了一口氣,楚玉璃的愛,從來無私包容,從他肯定了君驚瀾,便再也沒有過半分爲難。即便此番到了他的地盤,也沒想過爲難或是強留。這便是楚玉璃,公子若瓊,而那琉璃之心,藏得讓人看不清,卻唯在她面前,一片澄明。
澹臺凰擡起手揮了揮,算作告別。楚玉璃亦笑笑,淺淡動人,如三月裡的春風拂過,似一副山水圖,在他身後展開。
他或許是該慶幸的,慶幸上蒼還給了他們這一次見面的機會。這一次沒有家國之爭,沒有利益之鬥,單純而簡單。而這一生,他能給她的,除了不斷的成全,便只剩下……不強求!
他並不想祝福她和君驚瀾幸福,是人都有私心,他說不出如此偉大而違心的話。
卻願她安好,願她隨心,願她一世無憂!
楚玉璃在岸邊站了很久,澹臺凰也看了很久,她此刻心中只剩微微嘆息,她也不敢勸他去和夢子汐在一起,上一次勸解的結果,她就已經看見了。這個人哪,看似溫和好說話,骨子裡卻固執得很。
她總在想,倘若沒有那一支木簪,他是不是能夠慢慢放下她,找到屬於自己的幸福。可偏偏,她那一刻不忍,扔出去了那支木簪,卻沒想過後面可能對他造成的影響,便造就瞭如今的結局。她也是有錯的吧!
她在船頭站了良久,直到彼此的身影已經淡化在視線之內。澹臺凰才慢慢收回眼神,十分深沉的轉身,這一轉,就撞入一雙狹長魅眸,那其中魅光幽閃,冷光盈盈,一線紅脣微微扯了扯,不冷不熱地道:“太子妃,楚玉璃還好看嗎?”
呃……
她只顧着去感懷自己的心情去了,忘了自己家中有一個隨時變身妒夫的醋罈子!腦後滑下冷汗一滴,十分諂媚道:“沒你好看!”
多麼狗腿的一句話啊,澹臺凰說這話的時候,腦門上都是大滴是汗水。因爲不論楚玉璃和君驚瀾,這會兒都只剩下這一身風采能看了,那滿臉的鼻青臉腫,什麼好看啊,根本就不能看!
“哼!”太子爺冷哼了一聲,偏過頭不看澹臺凰,並對着小星星招手,“過來!”
被主人遺忘了似乎幾百年的星爺,登時受寵若驚,對着君驚瀾飛撲而去,一下子就扎進他懷裡:“嗷嗚!”主人,星爺剛剛沐浴了呦!你是不是發現澹臺凰又蠢又笨又難看,還花心,最適合你的永遠都只有星爺我?好了,星爺決定原諒你了!
太子爺抱着小星星,悽悽哀哀的往船艙走,慵懶聲線帶着嚴重哀怨:“這世上在意爺的,唯有你一個了!”
說完進了船艙,還“碰!”的一聲,把門關上。
澹臺凰看着那緊閉的船艙門,嘴角抽了抽,又抽了抽,整個人忽然開始變得有點不好了。這傢伙又開始幼稚了,又是等着她到門口去說好話哀求的節奏!
但是她這會兒還有點別的事兒,哀求認錯的事情,還是等會兒再說吧。
她在船頭站了一會兒之後,拐了幾個彎,便到了南宮錦所在的船艙,她此刻正翹着二郎腿,躺在牀上嗑瓜子,一見澹臺凰,登時便笑了笑,扭頭道:“坐,一起嗑瓜子!”
澹臺凰想想她上船的時候,還一副很惱火的樣子,這會兒就開始悠閒的嗑瓜子了,嘴角有點無語的抽了抽。往牀邊一坐,詢問:“爾康,你這是什麼節奏?”
“百里驚鴻在如煙的嫁妝裡面幹了什麼好事兒,驚瀾應該告訴你了吧?我自然要給點顏色他看看,就是不生氣也得假裝生氣,不然他日後說不定會一而再再而三的忤逆我,此風不可長!”南宮錦笑得很神秘,一副御夫有術的模樣。
澹臺凰眉頭一皺,忽然想起似乎就是這麼回事兒,比如那高大上的太子殿下,從第一次撒嬌,她給了面子以後,他就似乎找到了對付她的法子,動不動就來這套,這會兒都又進屋子傲嬌去了!
於是她握着南宮錦的手道:“你說得很有道理!”
南宮錦嗤笑了聲,斜瞄了澹臺凰握着自己的手一眼,也明白她是想學,卻開口道:“你們跟我們到底不同,驚瀾那小子,從小到大就沒對人上過心。你或許不知道,當初你逃婚的時候,他把自己搞成那樣,我狠狠抽了他一巴掌,他才清醒過來!那時候我真的想過給他灌一瓶忘憂水,讓他忘了你算了!但終究是不忍,也知道你有無奈,所以我忍住了!”
澹臺凰聽到這裡,面色一僵,她自然也明白,並不是因爲她們兩個是老鄉,就一定能關係好到超越所有人,要是能這麼推斷,那豈不是二十一世紀,隨便兩個人都能成爲好朋友了?因爲她們是老鄉,所以能親近一些,卻不代表關係真能好到超神。所以南宮錦在看見自己疼愛了那麼多年的乾兒子出事兒之後,有拋棄自己這個老鄉的衝動,是很正常的。
看澹臺凰面色僵直,南宮錦反握住她的手,不太在意地道:“你也不用失落,我就是這個性子!做殺手的人都這樣,骨子裡冷血得很。前世今生我活了這麼多年,說起閨蜜、死黨,也就只有妖物一個,也許老大和夜魅也算,但……還是不提她們,所以不能真正將你當成朋友,並不是你的問題,是我自己的問題!”
因爲做殺手的人,血都是冷的。澹臺凰不禁想問,那麼百里驚鴻,是那個暖了她血的人麼?
終於澹臺凰低聲道:“那件事情,的確是我對不起他!”事後她聽人說過,卻並未親眼所見,但南宮錦這樣一說,她心裡也開始不好受起來。
南宮錦見狀,笑着看了她一眼,輕聲道:“你倒也不必覺得自責,我說這些話,不是爲了讓你內疚,也不是爲了拉開我們彼此的關係。只是想告訴你,那孩子待你很真,你也看見過,他從小就是一個人,少有人關心,即便是我,也做得不夠。若可以,我希望你能多包容他一些,他偶爾鬧脾氣,也不過是爲了讓你哄着不是?他從來敏感,自小就不在一個安全的環境,所以也不可能有什麼了不得的安全感。他呀,也不過就是想讓你多在意他罷了,所以你不要跟我學,我們到底是不同的!”
這會兒澹臺凰沒說話,因爲南宮錦也並不知道她前世是什麼樣子,所以纔會對她說這一番話。她和君驚瀾,就像是在浮華世界抱着取暖的兩個孤兒,誰都沒比誰幸福多少,若一定要說有幸福,那也不過是遇見了彼此。
“好了,該怎麼過日子也還是你們自己的事!我管不了太多,你只要不什麼都跟着我學就是了。你來是爲了你王兄腿的事兒吧?”能憋到今日纔來問,也挺了不起了!
澹臺凰點頭,狐疑的看向南宮錦:“話說,你不會是把那件事情給忘記了吧?”
不然沒理由這麼久都沒有音訊啊!
說起正事,南宮錦也正色起來,她端正了身子坐好,極認真的道:“忘記肯定是不可能的,但澹臺凰,我懷疑可能還差一味藥!這藥是什麼,書上缺了一角,我並不知曉!你王兄的腿你知道的,那是從小腿骨生生折斷了,這種情況,就是擱在現代的醫療也是治不好的,所以我懷疑缺得這味藥,恐怕會有點邪乎!”
就像是穿越、天機門、蒼狼聖劍、龍吟劍的那種邪乎!
澹臺凰聽得蹙眉,語氣卻有點急躁:“我不管它多邪乎,就是要我在南海找一條龍出來屠了,取龍珠那樣邪乎,我也一定要這藥!你多想想辦法,查到缺的到底是什麼東西!”
“我問過無憂老頭,那老頭子神神秘秘的,就給我來了一句不必專程去找,到了適合的時候,那東西自然會出現!所以我就很安然的在等適合的時候!”南宮錦眨眨眼,話說得很不負責任。
澹臺凰皺眉:“那老頭說話可信嗎?”
“可信!他真的從來沒算錯過任何事,包括當年他說我是天煞孤星,會斷送了百里驚鴻的江山,也沒算錯!所以這一次我信他,你不必急,也安心等着吧!”說起這話的時候,南宮錦的面上有點淡淡自嘲和頹然。
澹臺凰看出她並不想多提,所以也沒有追問當年的事情到底如何。只是南宮錦這樣一說,她心裡就踏實多了!於是心情也好了,起身道:“那既然這樣,我先出去了!”
“幹嘛去?”南宮錦斜眼看她。
澹臺凰笑了一笑:“不是你說讓我多哄着他點嗎?現下他又在耍小孩子脾氣,我不是也得出去哄哄他?”其實吧,南宮錦不勸她這一段,她還真打算讓那妖孽自己消氣,每次都要她哄,真是累覺不愛!
南宮錦雖然是一個非常出色的乾孃,極爲疼愛自己的乾兒子,但她也是一個女人,於是伸手示意澹臺凰過去,在她耳邊說了幾句話。
澹臺凰的嘴角抽了抽,南宮錦笑道:“去吧,要是怎麼哄都沒用,你倒不妨用用我說的法子!驚瀾麼,我自然希望你待他好點,但男人不能慣!”
澹臺凰頂着滿頭的汗水,離開了南宮錦的房間。
這一出來,就在他門口敲了敲,咳嗽道:“親愛的,開門了!”汗,爲什麼說完這句話,感覺那麼肉麻?
這樣一敲,屋內的人不冷不熱地道:“如今離翸鄀大陸不算太遠,太子妃不需要接着看楚玉璃麼?”
呃……酸味真是濃重!澹臺凰在門口鬱悶了一會兒,本來想再叫幾聲的,但忽然心裡一突,就直接採納了方纔南宮錦的建議,站在船頭,一陣高呼:“皇甫軒,我在這裡!看這裡……”
這剛剛叫了一半,“吱呀”一聲,門就重重的打開了!
太子爺一張陰沉的臉,就出現了澹臺凰面前,他魅眸一掃,海面上一片空曠,沒看見皇甫軒的蹤跡,一下子就明白過來自己被騙了!伸手一把將澹臺凰往船艙裡頭一扯,隨後“砰”的一聲,將門關上了!
澹臺凰想笑不敢笑,沒想到南宮錦的法子這麼管用,省了自己多少口水啊這是!進屋之後,卻見他笑意滿懷,完全就像變了個人似的,十分溫柔的撫摸了一下澹臺凰的肚子,開口道:“太子妃,近日這小兔崽子,又踢你了嗎?”
澹臺凰少有見他如此溫柔的時候,一般他變成這樣,那絕對是心裡盤算着什麼。她雖然背後有點毛毛的,但還是答話:“沒,沒有!”
“嗯,那太子妃這幾日就待在船艙裡,萬萬不要出去!這樣對你,對孩子,都是極好的!”話是這樣說着,但狹長魅眸中眯出了極危險的寒光。雖說北冥和東陵的方向不同,但也有兩日是在同一條道上的,彼時皇甫軒的船,跟他們相隔也應該不遠,她這般出去一叫,說不準被皇甫軒聽到了,還真能把人給招來。
他雖然不覺得她會爲了皇甫軒,棄他而去。但想想她和楚玉璃對望完了,又和皇甫軒對望兩天,他整個人都不好了!還是先將她關在船艙裡面再說!
澹臺凰自然是不曉得他心裡這些小九九的,還很納悶了一下。
但小星星瞬間又失了寵,他似乎也忘記了因爲生氣,要把她關在門外求關注的決定。十分有耐心的摸着她的肚子,似在跟孩子對話,美其名曰:“胎教!”
而不遠處,皇甫軒也的確聽到了澹臺凰的呼聲,卻只是一會兒,燦金色的寒眸頓了頓,又認真的聽了半瞬,卻沒聽到第二聲。
許是聽錯了吧,然而,即便如此,他還是擡手,示意下人將船隻開到了北冥那條船的附近。
聽錯也好,沒聽錯也罷,但離得近些,再看見她的機會也大些。
他當然想不到,澹臺凰這會兒正被太子爺關在屋子裡,胎教!
澹臺凰雖然不太清楚這貨是在搞什麼飛機,而且明明顯得很嫌棄這孩子,這會兒怎麼有心情胎教了,但看着他的臉色,就不像是消氣了,反而是積攢着更多的怒氣,等着秋後算賬一般!
南宮錦踱着八字步,在他們船艙前走過,對着不遠處船頭的皇甫軒,十分友善的揮了揮手。嗯,其實她是故意告訴澹臺凰這個餿主意的,不會讓君驚瀾消氣,只會讓他憋了更多的氣,等着秋後算賬!包括之前的那些話,也只是爲了完成這一個轉折,問她爲什麼?
嗯,因爲閒得無聊!
只是這會兒,遠遠的看着皇甫軒,看不清他那雙燦金色的寒眸,卻能看清他的五官輪廓,似讓她跟着蒼山碧水,看見了那個二十年前,總被她氣得跳腳的人!皇甫懷寒或者永遠都想不到,他一生理智,自己的兒子,卻是如此癡情之人吧?
她看見了皇甫軒,皇甫軒自然也看見了她。看着南宮錦,也似透過重重煙瘴,看見了父皇的一生。
他終究收了眼神,回了船艙,他不會走父皇的老路,絕對不會。只是澹臺凰那女人,真的好不公平!
楚玉璃相送,她望了那人良久,卻連眼角的餘光都未曾掃向他。如今他似聽見她在叫他,離得如此之近,她竟也不肯出來見他一面。
同樣愛着她,同樣她不愛。卻吝惜給他一個眼神!
……
船艙之外的事情,澹臺凰自然是不知道的,也更不曉得因爲自己那一叫,那個人竟真的將船舶開過來,隨着他們左右。
太子爺是知道的,但是知道也不會告訴她。
偶爾他會出去,和皇甫軒對視。兩人眸中除了冷意,也都還有敬意。直到第三天,將分道揚鑣,皇甫軒卻忽然開了口:“君驚瀾,你以爲,你這樣,就跟攔住朕跟她相見?”
他不是笨人,從君驚瀾出來,可澹臺凰沒出過那個船艙,他大抵就明白了有人在從中作梗。
然而太子爺這會兒,也並不裝什麼大方,紫銀色的衣襬隨風飄蕩,姿態怡然,容色閒散,表情卻溫和得很:“不論如何,本太子都攔住了,不是麼?”
皇甫軒薄脣微扯,卻並未回話。終有一日,她會奔着他而來,那將不再君驚瀾能夠左右的結局,一次不見,卻不可能一生不見。
他冷冷哼了一聲,似嘲諷道:“那便希望北冥太子,能攔住她一輩子!”
“本太子也希望!”太子爺對自己排斥情敵的心思,從來不加遮掩。
話已經說完,而且還是話不投機半句多的模式,兩方的船隻,就各自向着彼此該去的地方行駛而去,皇甫軒看着那船,看了良久,終是一句話都沒有說。現下他期待那一天……她對着他奔來的那一天!
即使那時候,是血染重樓,天下傾覆。
而那時候……覆的是誰的江山,似乎也並不那麼重要了。
……
澹臺凰並不蠢,剛開始沒明白,後來兩天也漸漸明白了大抵是怎麼回事,在心裡對着君驚瀾翻了無數個白眼。而隔日他的臉終於好了,也不再胎教拘着不讓她出去了,很自然的,這會兒就是她叫破了喉嚨,也不可能再把皇甫軒給叫來了。
於是她開始想,那時候船出發的時候,她爲什麼只看了楚玉璃,卻沒看皇甫軒。這兩人對她做的一樣多,尤其皇甫軒,竟都能在敵對的立場上,還過來幫她。
是她在意楚玉璃勝過皇甫軒嗎?恐怕不是!而是因爲,船隻遠行,所有人都在一場婚宴,這一場向天借來的平靜時日之後,各自回到自己的位置,繼續從前沒做完的事。但唯獨楚玉璃,那個冠蓋京華,心若琉璃的男子,被留在了原地,只能遠遠看着他們離開。所以她多了些感懷……
深呼吸了一口氣,把這些憂傷的氣氛都甩了出去!心情才慢慢明快了起來,鼻翼聞到一陣淡淡的君子蘭芳香,她扭頭看了他一眼,依舊只是一眼看去,就能迷了人心神去的容顏,但此刻他卻沒有看她,是淡淡看向平靜的海面。
沉默之下,他忽然淡淡瞥了她一眼,平靜道:“太子妃,這幾日,皇甫軒的船一直都跟着我們!但因爲你容色實在太不出衆,爺擔心你出來嚇到他,所以……”
“滾犢子!王八蛋!”澹臺凰表示完全不能忍,鞋子一脫,就對着他那張欠扁的臉甩了過去!
自然又被他躲過,賤人笑得倒是很愉悅。
她聰明的很,他若不提,她也能猜到皇甫軒這幾日,就一直跟着他們。倒也不如他自己說破,以免她對他有所成見!但,即便有成見,也是不能讓她隨便見情敵的!
這是澹臺凰第一次被氣得“王八蛋”都罵出來了,因爲她已經嚴重覺得,“賤人”二字不足以表達自己的憤怒,也不足以描述他!
太子爺很是貼心的一揮袖,那鞋子被風捲起,落入他手中,隨後伺候自己的女人穿鞋,脣邊笑意依舊,看得澹臺凰甚想再給他一鞋子!
他似也知道她心懷怒氣,便也低聲笑道:“生氣也好,如何也罷,總之爺不想讓你見他們!”
澹臺凰聽了,怒氣剛剛消了一些,結果賤人給她穿好鞋子之後,站起身,懶洋洋的笑着,補充了一句:“而且爺說得是事實,這世上除了爺,不可能再有任何美男子,能夠忍受太子妃不甚出色的容貌了!”
澹臺凰一張臉被他氣得鐵青,狠狠磨牙了半天,怒道:“那真是委屈你了,不若我們的婚事就此作罷,免得太子殿下太過委屈求全,我心裡也會過意不去!”
雖然知道這個王八蛋,都是在捉弄她,在習慣性的犯賤!但是她還是忍不住一陣上火!
賤人沉默了一下,臉色不太好看,顯然是關於婚事作罷的氣話和玩笑話,他都完全不欲聽。但,也只是一瞬,就平靜了下來,閒閒笑道:“娶太子妃是爲天下男兒除害,爺身上肩負着如此重任,豈可兒戲?太子妃還知道過意不去就好,那以後對爺一定要溫聲細語,嫺熟典雅,這樣方纔對得起爺這一番犧牲!”
然後……
故事的最後,某人因爲太犯賤,被澹臺凰揍了一頓!並且連同鋪蓋卷,也一起被澹臺凰從船艙裡扔了出來,表示要分房睡!然後“砰”的一聲,關了船艙的門,險些夾到太子爺的鼻子!“帶着你的鋪蓋,給老孃滾出去睡!”
賤人在門口摸着鼻子笑了笑,接受了這悽然的宿命。這次玩笑似乎開過了,逗弄的程度太大,終於是徹底將她激怒了。
也好,省的每天抱着她,卻不能吃,憋得難受。但連抱的都沒有,似乎更難受……
幾天之後,船舶還未靠岸,便收到了來自北冥的消息。這一日,君驚瀾的容色,一直不太好看,並看了獨孤城和凌燕好幾次,澹臺凰雖然對賤人很多話,感到非常生氣,但這會兒倒也沒跟他置氣。
悄然走到他身邊,開口詢問:“是不是關於獨孤城的事?”
“是!”他說着,將手中的信件遞給澹臺凰。
澹臺凰展開一看,便明白了大概。推恩令施行,藩王們已經開始異動,而這推恩令,卻是由獨孤城諫言,並頒佈實施的,所以不少人要求將獨孤城殺了。但理由,自然不會是因爲推恩令,而是因爲一些旁的理由。
貪污受賄,買賣官爵。
這些事情,自然都是有證據,只不過證據全部都是捏造的!他們要的是君驚瀾的一個態度,推恩令可以施行,但他們並不打算無端端就嚥下這口氣,於是便把矛頭放到了獨孤城的身上!
倘若君驚瀾能將獨孤城殺了,就能泄了他們心頭之恨。如果君驚瀾不殺,這股恨意,就能支撐着他們起兵謀反,且不說如今時局,只論……
良久,他平靜的開了口:“藩王作亂,對爺來說,算不得什麼大事!想鎮壓,恐怕也就幾天的事,但是那幾天之中,會有無數人因爲這一場動亂而死,無數士兵,無數百姓!”
澹臺凰靜默,知道他心中的爲難。如今局勢很簡單的擺在眼前,捨棄獨孤城,或者捨棄那些士兵百姓的性命。
她知道他心中早有答案,便只伸手握住他的手,一言不發。此時他並不需要她的建議,只需要她給他溫暖而已。
從一開始,獨孤城就沒打算活着,他也早已答應了這請求。她輕聲道:“總歸是會有犧牲的,世上很少有兩全的之事。如今你面臨的選擇,不過是你當自己是君驚瀾,還是北冥太子,僅此而已!”
當他是君驚瀾,便可以意氣用事,保住獨孤城,鎮壓叛亂。而當自己是北冥太子,自然就要爲百姓想,以最小的代價換取最大的利益。從來,他就很慣於用最小的代價去換最大的利益,甚至不惜一再自傷,他對自己從來都狠,只是這一次對獨孤城,似多了不忍。
“你知道我會如何選!”這一句嘆息般的話,很平靜,平靜到沒什麼溫度。作爲王者,沒有感情用事的資格,心中裝得更多的,是兼愛天下!
澹臺凰點頭,沒說話,她的確知道。
最終他道:“獨孤城會死,但獨孤不會!”
澹臺凰在聽見這句話的時候,還有點懵,沒太明白是什麼意思。數日之後,他們到達了北冥國境,回到太子府的門口,卻看見韞慧坐在門檻上,似在等澹臺凰回來。
澹臺凰一看她這樣子,先是愣了一愣,隨後反應了過來,上前一步,問她:“是不是因爲炎玉?”
“是!”韞慧眼眶有點紅,但表情很是平靜。
澹臺凰沒有多說什麼,只輕聲開口道:“那就住在太子府吧,想住多久就住多久,直到你原諒他!或者永遠不原諒。但我想告訴你,軒轅夏暖,你應該記得她!她喜歡雲起,雲起也一樣,最終他們兩個連對彼此說出心意的機會都沒有,便就此天人永隔!你還活着,炎昭也是,有些矛盾如何可以化解,就儘量去化解它。不要太偏執,最終錯失的是你自己的幸福!”
不必說,澹臺凰也知道這一切是因爲上次,他們離開北冥之前,韞慧知道了那一切都是炎玉做的,炎昭事先就知道,卻爲了保護自己的妹妹,一直裝傻不說,讓她蒙受不白之冤!她心中有氣,所以就離開了。
其實如果是澹臺凰自己,恐怕也會生氣,她要是再年輕一歲,回到剛剛穿越來的時候,也可能會因爲這個,打死都不原諒對方。但在看了那麼多遺憾之後,她卻發現在死亡面前,這些事情恐怕都算不上什麼事,倘若炎昭真的知道錯了,真的有誠意的認錯,那麼並不是完全不可原諒。
韞慧如何不懂?她不僅知道軒轅夏暖,還知道玉蔚雪,但這事兒就像一根刺紮在心裡,她實在沒辦法假裝沒有發生過!最終她道:“如果我心軟,我會原諒他!”
澹臺凰沒有再勸,點頭扶了她起來,一起進了太子府。
接下來幾天,整個北冥皇城都在動盪,因爲他們那位丞相大人,出了大事!被人彈劾“貪污受賄,買賣官爵”,最終查證屬實,被下令七日之後,在菜市口斬首!
凌燕在和獨孤城在一起那一日,便早就料到了會有幾天,她也沒去跟澹臺凰求情,只讓她澹臺凰能准許她和他一起死。
澹臺凰當然沒有答應,凌燕也沒多求,只打算到了那一日,隨着他一起死在法場便罷了,卻在那一日,收到了獨孤城的一封信……
炎昭的腿早已好了,也時常會來門口求見,想見韞慧。但韞慧一直沒見他,這幾日陪着凌燕。
待到獨孤城被押上法場的那一天,凌燕反而沒去看,只求了澹臺凰,將他的屍首,火化之後,把骨灰交給她。
因爲那一封信,獨孤城說,想去很多地方,蒼山雲海,雪山孤城,很多很多地方,都沒機會去,希望凌燕在他死後,帶着他的骨灰去走走。
凌燕沒辦法不答應,卻恨極了那個殘忍的男人,竟然死也不讓她跟着,卻要她帶着他去看什麼風景。
凌燕將自己關在屋子裡面,沒有哭,也沒吃飯,任何人敲門都不開。知道夜幕時分,澹臺凰來了,將一個盒子交給她,撫着她的發嘆息:“這是你要的東西!”
凌燕抱着那骨灰,一句話都沒跟澹臺凰說,揹着包袱離開了。
她在太子府的馬廄挑了一匹好馬,便抱着那盒子,往第一站,蒼山而去。澹臺凰看着她策馬離開,沒有攔,卻笑了笑。
那一匹馬,在夜色中穿梭,一天一夜之後,似終於知道疲累,她停了下來,在路邊的一個茶水鋪,繫好了馬匹,轉過身那一幕,卻愣了愣,隨後手中的盒子滑了出去。
茶水鋪裡,只有幾個桌子,其中一個卻坐着一名黑衣男子,丰神俊朗,是他。
是幻覺嗎?
她想是的,這些天沒哭,卻在看見幻覺的這一瞬蹲下身子,哭了起來。
未幾,一雙鞋面,落在她眼前,他聲線中帶着調笑:“姑娘,使劍的時候,要小心些!”
她一愣,飛快擡起頭,當初在北冥太子府的院中,她一劍險些刺到他,那時候他就是這樣一句話。
“姑娘,使劍的時候,要小心些!”
她一把抓住他的衣襬,極真實,卻擔心此刻是夢。他蹲下身子,將帕子遞到她眼前:“臉上有……淚,擦擦!”
那一日院中,他也遞給她一個帕子:“臉上有汗,擦擦!”
她一把抹了面上的淚,看着他愣了半晌,終於聽到一陣笑聲,在她身後。竟是澹臺凰的聲音,她飛快扭過頭,便見君驚瀾和澹臺凰站在那裡,腦袋懵了幾下之後,終於反應了過來,傻瓜一樣的看着獨孤城:“你沒死?”
澹臺凰撲哧一笑,特別不地道的開口:“嗯,我們凌燕也有哭的時候!不簡單!”
“沒死!”獨孤城給她擦了淚,將她從地上扯了起來。
澹臺凰這會兒纔開始解說:“這是君驚瀾和獨孤城商量好的,斬頭的人是一個易容後的死囚!我也是獨孤城被押上刑場的當天,才知道的!獨孤城擔心你跟着假的他一起死了,所以就給你寫了那麼一封信,那信是從牢裡傳出來的,耳目衆多,所以只能這樣寫!”
凌燕呆愣:“那我離開太子府的時候,您怎麼不說?”
“我知道之後,第一時間就去敲你的門,但是你誰都不見!好吧,我就只有拿骨灰來,你終於出來,隨後就奔出去了,我想你們總是要見,也只能在路上見,說不說也沒什麼不同,所以……”好吧,她其實也想看看凌燕哭一哭的樣子,從這般丫頭跟着她起,就一直跟沒有溫度,不像個活人似的,刺激一下也好。
這會兒,凌燕不說話了,但表情還是很呆傻,人生中大起大落,莫過於此。
君驚瀾和澹臺凰,親自送他和凌燕,離開了北冥的皇城。
而到了皇城門口,從未向任何人低過頭的太子殿下,這會兒,竟極鄭重的對獨孤城彎了腰:“丞相有恩於北冥,而北冥有負丞相!”
獨孤城飛快將他扶起,笑道:“獨孤城一生最正確的選擇,是認了殿下爲主!而也是殿下的三個選擇,讓獨孤城知道自己沒選錯。第一次,收服臣之時,殿下下令不服便殺;第二次,在臣徹底臣服之後,殿下才給丞相之位;第三次,便是臣提出推行此政令,藩王若動,便將臣推出去斬首平息衆怒,殿下應了!但憑這三點,便能斷定殿下是天生的王者,那麼獨孤城揚名後世,指日可待!”
這一點,澹臺凰是同意的。獨孤城分析的是君驚瀾最終一定會走向權力的至高點,就如同當年秦國。商鞅揚名史冊,獨孤城亦然!
君驚瀾聽了,一線紅脣緊抿,並未答話。終究還是有愧疚!
獨孤城又接着道:“我獨孤世家出將入相者,不計其數,卻無一人一生有我這般功績,足以揚名千古,獨孤城很滿意!本以爲必死無疑,殿下也將獨孤城換了出來,若我日後身份暴露,必將給殿下帶來不小的麻煩,殿下卻還是將我換了出來,您已然做了您能做的極限,臣銘感五內,殿下不必自責!後會……無期!”
他話說完,對君驚瀾深深的施了一禮,轉身上了馬車。凌燕也含淚對澹臺凰點頭,她其實是有點捨不得澹臺凰的,但獨孤城從此將隱居,她必須跟上。
那兩人走了,君驚瀾和澹臺凰又目送了良久。最終相似而笑,打道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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