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有一個胖男子朝着裴子楚招了招手,也是一副貴族的打扮,且讓人看上去就是財大氣粗的模樣,他是特意把裴子楚邀請來的人,他叫錢多多,人如其名。
若是平日,裴子楚不會對這胖子買賬,聽到他的名字就覺着有些俗氣,但是今兒有些特例。
這處飯莊叫曼珠沙華,乃是在江東地界新開的一家飯莊,衆人也不知道背後的老闆是何人,但是一開張之後就客流不斷,引起一些人的妒忌,但是後來發現這酒樓背後似乎頗有些背景,不是隨隨便便可以招惹的,也不是誰可以輕易去模仿剽竊的。
據說,此地環境格局典雅,裡面的姑娘個個年輕貌美,頗有姿色,菜色也很不錯,而且能進來的客人不是俗人,也是身份的彰顯,所以說貴族們都喜歡來到這個地方。
若說菜品特色也是江東獨一份,尤其是蔬菜都很是奇怪,不是大雍國的尋常菜色,辣椒什麼的相當提味兒,僅僅由辣椒衍生出的多種菜色就有一百八十八道,自然都是這些人有生之年沒有吃到過的。
而且,這些蔬菜都是從遙遠的洛陽所運送過來,很多調味料都是打磨成粉狀送來,都是些不傳之秘。
物以稀爲貴,來這裡的貴族也需要排隊預約。
這胖子錢多多也是三日提前預約好了位置,才把裴子楚請到這裡,可以彰顯自己的誠意。
裴子楚這些時日雖然很忙,但也有些無趣,他是一個喜歡享受的男人,剛剛回到江東,就聽說此地開了這樣的一個酒樓,狐朋狗友們都譏笑他沒有見識,當日裴子楚就把鄧龍也一起叫來,想在這裡見識見識,怎知道,卻在此地吃了一個閉門羹。
裴子楚這輩子從來沒有被人拒絕過。對方聽到他是赫赫有名的裴子楚,也依然不買賬,居然逼着讓他懂得先來後到的道理。
冷笑了一聲,裴子楚昂起頭,先來後到對於他根本就是形同虛設。
他刻意穿戴的很張揚,黑銀線交織的衣襬在風中飄揚,就像一隻驕傲的黑孔雀,什麼三日預約,這次他就讓人帶着自己來了,只要他裴子楚想要做到的事情,沒有人能讓他等,強取豪奪一向都是他的本事。
這次做東的便是此地有名氣的大富錢多多,與鄧龍也算同行,此番有求於裴子楚,裴子楚叫來鄧龍,他當然也沒有意見。
胖子錢多多一下馬車,就恭恭敬敬地爲裴子楚開道。
“一個小酒樓居然也敢拒絕爺,真是有意思。”裴子楚因爲自己第一次被拒之門外,要求三日前預約,而他骨子裡就是喜歡百折不撓,喜歡把難度姬大的事情放在前面,果然瞌睡時一招手就有人送來了枕頭。
“裴公子,這裡不是小酒樓,可是江東很有特色的酒樓。”胖子錢多多特意爲他糾正了一下。
“下一次,爺一定要開一個比這裡更大的。”裴子楚媚眼飛揚,立刻迷倒了門前站着的兩個迎賓小姑娘。
“三位爺裡面請。”一路上酒樓的小兒領着三人,舉止彬彬有禮,帶着他們徑直去了三樓的雅間,掌櫃已經瞧見了裴子楚,知道他就是昨日來過的公子,但是他依然落落大方地招待着幾人。
裴子楚落座後,覺着此地果然是與衆不同,甚至他能在這裡感覺到彼岸之花的特色,這時他明白了一件事情,這個曼珠沙華好像就是另外一處彼岸之花的翻版而已。
他轉動着指尖的火色紅蓮,喃喃道:“難道此地是那個凌少開的?”
錢多多殷勤地爲二人倒酒,胖胖的手指如胡蘿蔔一般。
鄧龍喝了一口美酒,覺着舒坦極了,搖頭道:“那凌少哪裡會來江東,他在此地又沒有什麼背景。”
“你倒是對他了解。”裴子楚笑着說道。
“都是商人,當然要知己知彼,而且那凌少崛起的時間不長,根本沒有時間把手伸到這個地方。”
凌少,凌澤,居然都是姓凌的,裴子楚端着酒盞,眸子一擡,緩緩看着鄧龍,“對了,那少年這些日子做些什麼?”
鄧龍又端起了一杯葡萄美酒,還未回過神道:“哪個少年?”
裴子楚啜了一口美酒,美眸帶着一絲琥珀色,“當然是那個凌澤公子。”
錢多多眼睛轉了轉,想要插言,卻發現自己無話可說。
提起這少年,鄧龍面容帶着一絲惆悵,整個人也陰鬱了許多,這些時日他本來想和少年好好的增加一些感情,但是他如今卻發現少年根本就是冷若冰霜,對於他的示好根本置之不理,這些都讓他很是傷心。
鄧龍嘆息說道:“凌澤公子和尋常商人一樣,這些日子在外面做生意,不過就是不一定會在屋中。”
裴子楚看着鄧龍的模樣,不由嗤笑道:“你是喜歡男人還是喜歡女人?”
鄧龍面色一紅,“當然是喜歡男人。”
聞言,旁邊的胖子錢多多面容也是一赧,這次他請客吃飯也是爲了拉近關係,但是聽到二人談論的話題如此葷素不忌,讓他這個口味清淡的人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喜歡男人?該不是裴子楚與鄧龍之間有什麼吧?
於是,胖子瞠目結舌地看着面前二人,一個高大挺拔,一個風情萬種,一個華衣飄逸,一個深衣妖嬈,兩人眉來眼去,那副後世基友才懂的神態,看得他下巴險些沒掉出來。
他還是什麼都不該聽到的好,非禮勿視
該聽到的好,非禮勿視,非禮勿言,非禮勿聽。
於是,胖子錢多多皺着皮球般的面容,捧着肚子,藉着一個緣由,先出去走一走,避一避。
當胖子離開後,二人對視一眼,淡淡一笑,姿態立刻更加隨意。
“這個胖子有些眼色,下次給他些甜頭嚐嚐。”裴子楚輕笑。
“能讓你給甜頭的人,想必比我還要有錢。”鄧龍有些鬱悶,“他倒是達成了願望,我卻是求而不得。”他意有所指,指的是凌澤公子。
“鄧龍,其實你不用擔憂什麼,那個凌澤公子不適合你。”裴子楚再次提起了凌熙,好言寬慰了幾句。
“你不懂的,雖然我知道那少年與我不是一路人,但是我的心裡面總是覺着放不下他。”鄧龍摸了摸胸口。
裴子楚嗤笑一聲,舉着酒盞,一派風流。
雖然,他從來不會隨意泄漏出一個人的秘密,不過看到鄧龍如此糾結的模樣,而他從來也不是重色親友之輩,淡淡道:“閣下不用放不下什麼凌澤公子,看到你這樣子真是給我們男人丟臉,好吧……實話告訴你,凌澤公子其實是一個女人。”
“什麼?女……女人?”鄧龍立刻瞪圓了眸子,呆若木雞。
“是,她其實本是個女人,一路上女扮男裝過來的。”裴子楚狹長明眸當中閃過一絲譏誚,又說了一遍,言語強烈刺激着鄧龍的小心臟與小心肝。
“等等,她居然是個女人,這個你怎麼知道?”鄧龍臉色梭然變了變,喃喃地說道。
“這有什麼不知道的?當日我們在江中弄沉了對方的船隻,她險些落入到漩渦中,若不是我出手,怕是她凶多吉少,那時候我就發現她是個女人,如假包換的女人。”他脣角彎起勾人的弧度,伸出手,看了看自己的掌心,明眸當中一片興味。
雖然他隔着衣服碰觸到了她的身子,但不得不說身材委實不錯。
當然,人若一旦有了秘密,那麼也就有了弱點。
不知道女扮男裝是不是她的秘密?是不是她的弱點?
但是,鄧龍的美好幻想終於破滅了。
裴子楚看着對方,神情自得,昏黃的琉璃燈盞下,襯着裴子楚那羊脂玉一般的肌膚,美不勝收,一雙黑色的眸子,竟似一朵黑色的幽曇在月下綻放開來。
當他回眸一看,鄧龍居然遲遲都沒有回過神來,一副幽怨的模樣,顯然這個消息徹底打擊到了對方,“……”
裴子楚的快樂總是習慣於建立在旁人的痛苦之上,美豔妖異的面容帶着惑人的微笑,心裡面卻是在幸災樂禍着,看着老友失戀的表情,他覺着自己上次輸給鄧龍的幾萬兩銀子已經沒什麼心疼。
他雙手交握,支着下頷笑道:“總之,這次打賭打的很好,你讓她跟着商隊很好,把這個女人留在這裡也很好。”
“很好?很好?早知道這樣,這個賭打不打也罷。”鄧龍雖然喜歡漂亮的少年,但是對於漂亮的女人卻絲毫不會喜歡。
裴子楚微笑着,懶洋洋地把玩着手中青釉瓷器,“如今既然已打了賭,那麼就不需要後悔。”
當然鄧龍並不知道自己也已經被裴子楚利用了,裴子楚這個人無時無刻不在算計着什麼,先前鄧龍要求對方留下,還以爲那少年是個男子,正中了裴子楚的下懷,裴子楚心中樂得如此,索性利用鄧龍的第一個賭,先留下來那個凌澤……呃,姑娘,而他的賭,會留着換得一個更好的要求。
“裴子楚,看來你對她有了興趣不是?”鄧龍瞪着他。
“嗯,有一點點。”裴子楚沒有隱瞞。
他對她有興趣的緣故,一是因爲貴族公子的通病,貴族男子一輩子不愁吃穿,當然興趣多多,尤其閒着也是閒着,不如做些有趣的事情,誰讓他對她有些好奇心。
二則,當然是因爲那凌澤非常漂亮。
他閱人無數,沒見過幾個比她漂亮的女人,雖然他不是好色之徒,但是對她的身份則更加好奇,如此美貌的女子究竟是哪裡來的?
第三,就是她不理會他,讓他覺着不舒服。
換一句話說,就是大男子主義與自尊心作祟,這一點,越是高高在上的男人越有這個毛病。
“你說她爲何要女扮男裝?”鄧龍忽然咬牙切齒,瞪大了眼睛。
“她爲何女扮男裝我不清楚,我只是奇怪一個女人居然對我裴子楚沒有興趣。”裴子楚眯起了狐狸眼,其實男人的骨子裡也是有些賤的,越是在意他的,他絕對不在意,越不在意他的,他倒是很有興趣。
“你別臭屁了,這年頭也不是所有的女人會喜歡你這種。”鄧龍心情很不好,所以也故意譏諷對方几句,但是他知道,凡是這裴子楚出現的地方,女人都會被他給迷的走不動路。
裴子楚靠在椅子上懶洋洋地開了口,“我只是覺着不應該。”
忽然他媚眼一揚,裴子楚的指尖摸了摸下頷,忍不住道:“三年前有人弄了相同的局兒,有個女子裝出一副邂逅的樣子,處處都透着不經意,結果那女子卻是一個探子。你說,這個凌澤是不是想欲擒故縱,她是誰家的探子,特意來接近我的?”
探子?鄧龍凝眸,這個不是沒有可能。
裴子楚周圍從來不乏各色的美貌女子出現,這些女人都有不同的目的。裴子楚對這些事情都敬謝不敏。
。
“如果她是探子,你待如何?”鄧龍問道。
“……”裴子楚沉吟了起來,若是對方是探子,那自己的敵人可是下了血本了,不過他寧可信其無。
這時候外面已經上菜了,這是一道牛肝菌香鍋,下面的盤子是一層鐵皮,最底下居然點燃了蠟火,讓這菜色一直保持着熱意。
裴子楚覺着這創意蠻有意思的,而且裡面放了不少的辣椒,讓人吃了後回味無窮。並且煙火氣息濃厚。兩根紅辣椒,兩個青辣椒同炒,三色交織,色澤斐然,味道自然是回味無窮的,極好極好。
果然是與彼岸之花的菜色一個調調,令人讚不絕口。
但是當雅間的門打開後,他擡起頭卻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正是方纔他談論的那個女子,雖然穿戴着男裝,但是這次氣場卻收斂了很多。
裴子楚倒吸一口涼氣,沒想到她居然出現在了這裡。
鄧龍也呆了一呆,面容有些黯然。
如今,裴子楚與鄧龍在暗處,對方當然不會看清楚他們。
裴子楚索性讓小二打開了門,對面的雅間正是凌熙的去處。
居然與他坐的這麼接近,裴子楚一雙眸子轉動着,這是有意還是無意?
隨後裴子楚凝了凝眉,發現與她同席而坐的正是一名年輕俊美的男子,衣着得體,舉止優雅,如行雲流水一半,只是身形面容似乎有着三分熟悉,卻又一時想不起來。
裴子楚眯起了眸子,看向了鄧龍,“你認識那個男人麼?”
鄧龍搖了搖頭,“有些眼熟,但是我不認識。”
這時候錢多多走了過來,笑道:“我知道他是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