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兩銀子?
裴子楚斜睨了她一眼,五十兩銀子完全可以找最當紅的花魁喝茶,當然也可以在銷金窟內享受最好的待遇,不過也不是每個男人都願意當這種冤大頭的,可是他裴子楚居然會花一大筆銀子來找這樣的一個女人當保鏢,想必在旁人眼中是不是有些犯賤了?
不過話說回來,那些花魁的長相卻遠遠不及她的風情一二,二字完全沒有可比性,她可是天授風情,風姿獨一無二。
雖然都是以色侍人的女人,可惜那花魁也是一雙玉臂千人枕,半點朱脣萬人嘗,這個姑娘比起青樓的女人可要乾淨得多了,也難怪很多男人都想要包養商女,因爲足夠乾淨。
忽然裴子楚心中一凜,想起這個姑娘除了給自己當保鏢之外,不知道還攬下了哪個男人的生意?她明明很有本事,卻非要自甘墮落,真是讓他怒其不爭,她這是與青樓裡的花魁有什麼區別?
於是,他盯着她,表情有些詭異。
“怎麼?捨不得五十兩銀子麼?捨不得的話現在放棄也來得及。”凌熙彷彿瞧出他的心思複雜,脣邊帶着淺笑。
裴子楚在馬車內舒展開雙腿,一條腿屈起,一條腿伸直,“我怎麼會捨不得區區五百兩銀子,你以爲我裴子楚缺這點銀子,我可是掌管江東郡戶部的人,裴家的錢都要經過我的手,但是你也不要把我當成冤大頭,你這些價要看值不值得,如果值得,我還會多給你一些。”
凌熙一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姿態悠悠道:“也許值得,也許不值得,這個都無所謂,我也只是隨便做做。”
裴子楚斜睨她一眼,暗忖她這是暗指她頗有人看好麼?是說明她的身邊不缺男人?
“對了,你現在住在哪裡?”裴子楚懶洋洋地出言詢問,身爲僱主當然要知道手下人的住處。
“你知道我離開了?”凌熙挑了挑眉,心中沒想到這個男人居然會注意到這些。
“不用這樣看着我,並不是我知道的,是鄧龍知道的,你畢竟住在他的客棧,從有人出現搬走你的東西后,鄧龍很快就知道你走了。”裴子楚聲音略帶着磁性的說道。
“這些時日我去了外城,在一個尋常的巷子裡面有宅子出租,還有一些下人伺候於我,有自己的屋子,這些比起客棧要舒服多了。”凌熙伸出指尖繞了繞髮絲。
“哦?尋常的宅子?你喜歡?”裴子楚劍眉微揚。
他知道外城那地方比不上內城。
她住的巷子也是一個熱鬧街市,據說那裡物美價廉,品種繁多,那一帶的房子都是江東早年修建的,地方老舊,不是富貴人青睞的住處。不過要是按照她所謂時薪五十兩的收入,完全可以租住到內城裡非常豪華的房子。
這時候他眼眸一擡,卻忽然發現她女裝的樣子頗有風情,與男裝的模樣各有千秋,若說這樣子的絕色美人掙不到一個好房子,那他是肯定不信的,任何男人能包養這樣的美人,絕對會付出不少的代價。
按照她這一副貪慕虛榮的樣子,不知道已經從旁的男人那裡得到了多少好處。
他凝視了少女半晌,覺着有些想不明白這個女人,她究竟是什麼想法與態度?
裴子楚一想起她明目張膽索要銀子的樣子,心裡就很是複雜,一方面覺得她無恥,一方面又覺得她坦率,不過這姑娘比起那些惺惺作態的人好那麼一點點,也不是那麼讓人憎惡,甚至有點……等等?什麼時候他居然會覺着這種貪慕虛榮的女人也有點可愛了?這個想法立刻被他扼殺了苗頭。
“對了,不知道裴子楚公子如今住在哪裡?”凌熙語氣輕柔。
“當然是裴府一處院子,裴家現在沒有分家。”裴子楚晃了晃酒杯。
凌熙斜睨了他一眼,“以裴公子這種做派,怕是出入都要有香車怒馬的排場,周圍美人簇擁,很難令人相信閣下居然會住在裴家的府邸。”她剛來江東的時候就聽說過了裴家府邸,也很古老,佔地面積堪於皇宮相提並論,根本不適合年輕人的居住眼光。
對她言語中的調侃,裴子楚絲毫不以爲意,反而笑道:“這的確不是我喜歡的調調,不過裴家裡是有很多分院,我的住處當然也會與衆不同,到時你就看到了。”
言語間,馬車越行越慢,看樣子是快要到地方了。
馬車拐過一個巷子,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公子,馬車已經到了後院。”車伕說道。
“下車。”裴子楚又是側頭掃了她一眼,語氣帶着一些隨意。
凌熙並沒有像大家閨秀一樣需要腳蹬,也瀟灑地走下了馬車,向前走了幾步後,腳步一頓:“對了,聽說你那裡有很多的鶯鶯燕燕?”
“怎麼,不可以有?”裴子楚斜睨她一眼。
“當然可以,但你怕是根本不需要我這樣的擋箭牌,隨便一個都可以拿出手,而且每個人都換着當。”凌熙的嘴脣輕輕一彎。
裴子楚眼中笑意一閃,邁開步子,口中輕嘆一聲:“女人,我知道你心裡在想什麼,世間事,入得了我們眼中的往往是冰山一角,你不能只憑眼睛所見就認定是非對錯,做我的保鏢可不是隨隨便便的,她們還遠遠不夠格,這時薪五十兩銀子,絕對不是那麼好拿。”
凌熙淡淡一笑,“我以爲你是讓我過來看一看此地的,既然眼看爲虛,那麼
,既然眼看爲虛,那麼你還有什麼想告訴我。”
裴子楚道:“你可以問。”
凌熙彎了彎嘴脣,“閣下此地有什麼重要的親人?”
裴子楚知道她要了解自己身旁的事情,淡淡道:“無。”
凌熙眉眼微垂,又聽他接下去說道:“不過我那個小叔叔倒是常常關照於我,我沒有你想的那麼可憐。”
小叔叔?那個魅力惑人的男子,凌熙倒是對他有那麼一點興趣,不過若要知道他的事情也只是附帶。
當凌熙來到裴子楚的府邸,裴子楚告訴凌熙,看門人只要看到她腰間的金色牌子都絕不會爲難她,可以徑直去裴子楚住的地方。
凌熙脣邊微微笑着,她瞧見整個裴子楚的住處建築很奢華,紅牆綠瓦,雕樑畫棟,花草奇異,就是一株樹木也是價值不菲,彷彿惟恐旁人不知道他有銀子似的,純一副土豪的居家模式。
院內設計的很是舒適,假山嶙峋,小橋流水,庭院閣樓,連石板縫裡的青苔也透出一股子淡淡風雅氣息,凌熙站在門前,目光望了進去,心中不由生出了那種“雕欄玉砌,庭院深深”的感慨。
裴子楚得意洋洋地道:“此地如何?”
“甚美。”凌熙淺笑道。
“難道你看不出其他的什麼?”裴子楚的雙手抱臂,目光慢慢掃過前方一草一木,對於此地很是滿意。
“看出什麼?”凌熙目光望去,卻是看不出什麼特別。
“你果然還是見識少點。”裴子楚的目光有些不屑,“沒有發現此地有陣法的感覺?”
凌熙眸子半垂,巧笑嫣然,“無,我只看出土豪的感覺。”
土豪?怕是她心中有所思有所想,裴子楚狹長的眸子掃了她一眼,覺着這個姑娘真是拜金,這樣只會折損了她迷人的氣質。像她這樣的姑娘若出生在貴族人家倒是合適,但可惜她只是一介商女,真是心比天高命比紙薄。
他同情地看了她一眼,搖頭一笑,溫軟中帶着磁性的聲音道:“你跟着我走,這裡可是一處迷宮,裡面另有乾坤,不是誰都可以進來的。”
凌熙跟在裴子楚的身後,發現此地果然是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她輕輕一笑,“這裡倒是很有趣。”
裴子楚斜睨了她一眼,“有趣?”
她根本不清楚這裡有多麼的危險。這女人不知道是膽子太大,還是太過孤陋寡聞。
這一路上,裴子楚看似很有耐性,卻是滔滔不絕地爲她解釋了諸多如何走出迷宮的方式,似是對人展露出自己有興趣的一面,凌熙也在心中默默地記着,對於古代博大精深的八卦等陣法,眼下沒有任何輕視的態度,漸漸也對這個裴子楚公子又有了一些其他的改觀。
忽然她站立在橋頭,目光向下眺望,此地水裡的鵝卵石很漂亮,甚至還鑲嵌着不知名的美玉寶石,粼粼發光,水塘內栽種着荷葉荷花,遮擋住水塘的水下情形,周圍的欄杆卻是用精鐵打造出來的,上面雕刻着精美的花紋,這水塘讓凌熙覺着真是暴殄天物,裴子楚卻站在她旁側,聲音惑人:“不要下水,裡面很危險。”
“哦?裡面有什麼?”凌熙斜着眼眸看他。
“你瞧看好了。”這時候,裴子楚從旁側樹下放着的籠子裡拿出了一隻鬥雞,忽然丟入水中,這時候水面一陣波動泛起,漆黑的龐然大物從水池中出現,一口把鬥雞吞入腹中。
他眉目瀲灩,一舉一動卻讓凌熙感覺到了殘忍。
“河口鱷?”
“你見過此物?”裴子楚看她一眼,這方面她倒是有點見識,這種體形的河口鱷在江東絕跡,是他派人從很遠的地方運過來的。
“當然見過,此鱷生在東南,是非常兇殘的爬行動物,具有攻擊性。”凌熙頓時無語,裴子楚其人還真是有雅興,旁人在水塘養的是錦鯉,他家裡養的卻是鱷魚,而且是體形在四米長的大傢伙,所以說裴子楚的想法還真是與衆不同。
不過,她很快就想明白了其中的關鍵,在大家族生存的人都是防人之心不可無,裴子楚此人就是個中翹楚,周圍都是讓人無法進入的迷陣,若有人花了心思從水中潛入,那麼是更危險的,所以在水中放養着鱷魚,倒是可以防患於未然。
裴子楚笑道:“我知道你明白我的意思,不過還有一點你不明白。”
凌熙輕輕“哦”了一聲。
裴子楚眯起狹長眸子道:“你方纔看到那鬥雞很可憐,但人又何嘗不是如此?我這也是在提點自己,有時候身處裴家你必須提防着旁人,他們就像是水池中潛伏的鱷魚,令你不得不防。”
凌熙嘴脣一抿道:“果然是很有深意,但是這好好的宅子卻是糟蹋了,住處就是住處,處處充滿殺機,哪裡還有半點的溫馨感?若你日後大婚有了孩兒,掉入這水池中不也是一道美味,對了,閣下今日就是讓我來參觀你的府邸麼?”
聽到她批評自己的宅子,而且危言聳聽,裴子楚目光不悅,還是第一次有人說他的宅子不好,不過也只有這個女人敢當着他的面說出真話,可他的心情偏有些詭異,這女人雖然不討喜,但是有很多男人都喜歡她這個調調。連他都有些糾結了。
裴子楚還是很有風度地一笑道:“知己知彼百戰不殆,你應該知道我這裡的佈局,我也應該知道你的習性,今晚你可以留宿。”
凌熙眉目流轉,“留宿?”
裴子楚掃她一眼,脣邊微笑,玩笑道:“能夠讓我裴子楚留宿的女人,你可是第一個,你應該受寵若驚,欣喜若狂纔是。”
是夜,月上柳梢頭。
凌熙站在臥房內,有些無語,這屋子正是裴子楚的臥房,這屋中每一件器皿都是有來頭的樣子,曲頸朝天的鶴嘴古香爐,定是自名匠之手。屏風上居然是掐絲琺琅,嵌着祖母綠貓眼石,他居然給自己這樣的屋子,這裡倒是適合他那種人物。
尤其是他的大牀至少能容七人並躺,牀頭上嵌着玉質的蟾蜍雕飾,被褥的料子是少見的白狐絨,只有未成年的白狐身上纔有這種絨,而且白狐數量本就不多,又是從活狐狸身上弄出來的,三五日之內採收,撫之若玉,輕柔若絲,都是有價無市的好東西。
裴子楚洗漱起來也很是講究,比起船上一幕,那實在是太簡陋。
他洗臉用的是香湯,可是絕對的香湯,裡面放着香草、蘭葉、花瓣混合製成的熱水香湯,洗臉後可醒神。
裴子楚對於潔齒也猶爲看重,用的青鹽,而且還用了上等的香片,便這一口漱口水,就是五兩銀子。
這裡怕是比皇宮的奢侈度還要過之而無不及,這裴子楚這裡滔天的富貴之氣無論如何也是抹不去的。
是夜,凌熙就住在這園子裡,睡在旁側的屋子裡。
------題外話------
稍微過度過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