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可惜,有些人身份太卑微,永遠都想不到真正的一幕是怎樣的。
姬鈺這個名字,對方聽到了也根本沒有想到太多。
所以對方跑了,跑的很快,回過眸子看向他們的方向,目光裡帶着怨毒。
這種怨毒凌熙並不陌生,但凡那些想要把她置之死地而後快的人,都用這種眼神看過自己。
先前自己的一壺茶把他們燙的不輕。
凌熙笑眯眯地看了一眼男子,又看了一眼被趕出去的官差,語氣裡帶着一絲詭異道:“這名聲真是好大的威風,但可惜你這麼說似乎用處不大。”
姬鈺也回眸看她一眼,瞧着她青絲如緞,傾國傾城的面容帶着唯恐天下不亂的神色,於是男子一隻手負在身後,風度翩翩地道:“至少我給他們說過了,若他們不聽就怪不得我們了。”
凌熙看向姬鈺,輕輕地說道:“你這是先禮後兵?”
姬鈺彎了彎嘴脣,語氣裡透出無盡的貴氣,“不錯,我是這個意思。”
聰明人都會知道,當三陽神教的人剛剛走了一日,第二日就會出現很多盯梢的,那麼肯定二者之間有了一定的瓜葛,互相利用,互相利益,第一批人與第二批人都被凌熙等人趕了出去,那對方如何會善罷甘休?尤其是官府的人,更是睚眥必報的性子。對方既然走了,那麼還會過來。
這世上最難打交道的有兩種人,一種是官府,另一種是刁民。
偏偏這二者,都被凌熙給碰到了,這一路上還真是不寂寞。
這一晚,巡守的人依然認真,一片雲霧遮擋住了月色,院子裡漸漸陷入到了一片黑暗中,但是按照凌熙的意思,姬三已經吩咐衆人在各處都掛上紅色的燈籠,乍一看非常喜慶,不知道的還以爲這院子裡有人成了親,只可惜少了大紅喜字。
月黑風高夜殺人放火時,今晚月有些黑,但是風並不高。
就在外面一片漆黑的時候,忽然有個東西從牆外面丟了進來,聲音很輕,落在地上沒有太大的響動,可惜對方並不清楚院子裡幾乎是燈火通明,還以爲自己做的天衣無縫。
在他們丟入東西之後,連忙順着圍牆的黑暗處離開了此地,他們擁有不錯的好身手,自然也認爲自己不會露出馬腳,一陣飛奔之後,躲藏到了黑漆漆的巷子裡面,很快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姬三早已經發現了丟入其內的東西,卻立刻伸出食指,“噓”了一聲,並沒有打草驚蛇的意思,過了半晌姬三目光一掃,吩咐大仲小仲打開了外面丟進來的東西。
當衆人小心翼翼地打開來地上的包裹,發現裡面居然是前秦的東西。見那圓滾滾的正是前秦的頭盔,裡面刻着“光復”二字,旁側還放着一些樣式精緻的銀兩。
衆人的脣邊立刻發出抽冷氣的聲音。
姬三臉色一沉,這可是一招陷害人的好招數。
衆人都是在江湖與軍隊中混過的,孰輕孰重他們都分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反雍復秦”這是個殺頭的大罪,對方不愧是官府的人,不出手則已,一出手驚人。
姬三記得十年前有不少官員因爲此事受到了牽連,最終被抄家斬首,死無葬身之地。
有時候不怕與君子做對,卻怕與小人爲敵,此番就是得罪了真正的小人。
他連忙拿着包裹去尋姬鈺,這可絕對不是兒戲,這可是殺頭的大罪!
對方這次正是出了狠手,此番絕對不是容易對付的事情,姬三的表情也變得嚴肅起來,不知不覺中也已經加快了腳步。
當他來到了二樓閣樓,把屋子的木門打開後,卻瞧見姬鈺公子與淩氏阿熙正在下棋,二人具是悠哉悠哉,一個執着棋子深思,一個端着茶盞品嚐,擡起頭,靜靜地看着外面的月色,倒是好一副閒情逸致的畫面,姬三頓覺皇帝不急太監急,臉色也憋的泛紅,他咬了咬牙道:“公子,對方出手了。”
但是白澤公子微微側了側頭,看到了這前秦的頭盔與銀子,目光卻沒有多眨一下。
凌熙倒是有些好奇地拿在手裡看了看,她的身形慵懶地靠在桌前,脣邊帶着淺笑道:“這銀子是前秦的,好像是秦始皇三十七年的貨幣,比起刀幣與五銖錢來說,倒是算得不錯的文物。”
姬三看出她是識貨的,連忙擦了擦冷汗說道:“此物已經算是禁物了,大雍朝建立的時候,已經把所有的秦銀都拿去回爐重造,這些東西絕對不允許在民間流出來,否則就是大逆不道的罪行。”
“好一個大逆不道,好一個蛇打七寸。”凌熙把銀子放在手中,眼神越來越銳利,就是姬三也感受到了她身上一時間散發出來的壓迫力,這個姑娘真是氣勢越來越凌厲了。
少女慢慢收斂了身上散發出的氣息,脣邊勾起惑人的笑意,沒想到對方居然捨得出手,這些東西日後恐怕越來越少見,只有宮裡的人才能有機會看到,而且都是在深宮裡面行走的宦官纔可以看到,也應該放在宮中的財寶庫內。
姬三眼中閃過一絲擔憂,出聲道:“我們該怎麼辦?”
她一隻手輕輕按了按眉心,另一隻手拿着銀子在指尖墊了墊,聲音輕柔地說道:“既然對方給送過來了,那麼收下即可。”
姬三瞪圓了眸子,沒想到她居然如此大膽,目光不可置信,“什麼?收下這些?”
在他以
?”
在他以爲這些東西都該找個地方藏起來,或者丟入到水塘當中,這樣纔是最安全的。
“姬三,既然她說留下,那麼就留下好了。”姬鈺脣邊微笑,端起了茶盞輕輕抿了一口。男子俊美的臉寵在燈燭下顯得有些陰暗,令人猜不透他的心思。
“是。”姬三這時候沒有任何反駁的言語,主子既然這樣說了,他沒有任何的意見。
他想要用力把銀子上鑄造的東西毀掉,卻被凌熙給攔阻住了,“好了,姬三,不要動手。”
姬三挑眉,不明白她爲何攔着自己。
“留着吧,若我貪財,怎會在意這些?此物倒是大有收藏的價值。”
姬三是個粗人,當然不懂得收藏有什麼意義,只是覺着那是貴族吃飽了無事幹的產物。
這次他們剛從江東出來,銀票不通用,出行當然也要帶着一些銀子,這次索性把秦國的銀子與自己的銀子都放在一起,姬三目光一掃,古董字畫就有三車,就是搜查起來的話也需要很久的時間。
這時姬鈺負手而立,站在了閣樓前,語氣淡淡的說道:“諸位不用擔憂,一會兒先去休息吧,對方這一次出手想必也有了後招,大家已不需要如此警惕了。”
凌熙看了一眼姬鈺,嘴角一勾,心中並不緊張,有這個男人在此地,必然會給人一種安心的感覺。
姬鈺忽然目光一轉,如星空般幽深的目光看向凌熙,問道:“你困不困?”
凌熙的指尖繞了繞髮絲道:“眼下我還沒有看一場好戲,如何能夠睡得着?”
姬鈺微微淺笑,“你倒是一個喜歡看熱鬧的性子。”
凌熙卻道:“看熱鬧對我來說沒有任何意義,倒不如通過這次事件,好好立威。”
聽到她說立威的時候,姬鈺走上前輕輕撫了撫她的眉梢,凌熙挑眉,“你做什麼?”他如此親暱的手勢在此刻的氛圍來看並不適合。
姬鈺忽然道:“你如今已經不是初來乍到的那個淩氏阿熙了!”
凌熙輕輕“哦”了一聲。
姬鈺接着道:“當年我給你說過的,開國皇后也曾經女扮男裝,只爲了得到世人的認可,而你如今似乎也可以做到這一步了。”
陰沉沉的天色,又漸漸開始飄起了雪花。
天色愈發陰沉,外面的更夫在遠處敲打着梆子。
凌熙慵懶地半躺在搖椅上,漫不經心地擺弄着茶盞,夜裡喝茶可以提神,這一晚註定不會非常平靜。他們一行外來的人,住在鎮子最古老的宅院內,此地的三陽神教已經得罪了,官員也得罪了,那麼對方會讓他們消停的離開此地?如果那些人變得非常良善,只怕是很好笑的事情。
就在她覺着有些睏倦的時候,忽然身側的桌子有些微微晃動,古代的建築多數都是木頭製成的,外面稍微有個風吹草動都有會所察覺。
桌前的燈燭忽明忽暗,放在桌子上的文房四寶正在微微的顫抖着,凌熙手中剛剛挖了一勺蜜,也滴落到了碗中,但見水中頓時一陣晃動,屋樑上的灰塵也落下了一些。
若在後世遇到這樣的情形,恐怕會以爲此地發生了地震,但是古代雖然不是司空見慣,凌熙能夠感覺到在外面一定有諸多人虎視眈眈而來,而且就在剛纔她聽到了馬蹄聲,都是些沒有規律的馬蹄聲,正是這些個聲音涌過來,讓整個鎮子都陷入到了一片詭異當中。凌熙終於感受到了一次騎兵入城的感覺,馬蹄聲敲擊在鎮子的石板路上,轟隆隆作響。
能造成這個效果的不是十幾匹馬,也不是二十幾匹,應該有上百匹馬。
而且每個人都帶着武器,最後一排的人帶着諸多弓箭,全是軍中製造的弓箭,上下兩端有牛角爲裝飾品,弓弦在月色下閃着寒光,一看便是堅韌無比。
十八般兵器,弓乃第一,不是每個軍隊都可以配備弓弩,尤其是騎兵更少配備。
對方竟是騎馬趕路過來的,臉上鬍子拉碴,倒是非常威風。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對方風塵僕僕前來,說明一定不是這個鎮子的兵衛,騎兵也不是隨隨便便可以調動過來的,看來一定是有人把事態說的嚴重了一些。
凌熙雙手托腮,這個鎮子居然能過來這麼多騎馬的人,這說明了什麼?肯定不是區區一個鎮中府衙大牢裡面能裝得下的,想到這裡,她眉眼輕擡,惑人的紅脣勾起迷人的笑意,這些三陽神教的人真是善於與人勾結,這次勾結過來的人想必連駐紮在周圍的人都驚動了。
這些人既然在周圍駐紮,說明周圍一定有山匪。對方真是有趣,居然把她們當作是山匪。
看來昨日自己做的事情令人受到了巨大的刺激,那些人覺着應該以牙還牙,以眼還眼。
她輕輕站在閣樓前面,目光悠悠望去,但見這小鎮家家戶戶都關上了門,對面的酒樓尤甚,說書先生一雙小小的眼睛都衝窗子裡朝外面小心翼翼地瞅着,目光裡面充滿驚恐,凌熙完全可以肯定,今晚註定是一個不眠之夜。
二樓也可以看到遠處的陣仗,前面來的人並沒有穿戴精光閃閃的鎧甲,甚至連最便宜的扎甲也沒有,由此瞧得出這些人來到這裡是被遠調了,在這種小鎮當然不會有油水可撈,騎馬在最前面的人更是目光灼灼,獐頭鼠目,看向宅院的一草一木,覺着此地是個有油水可撈的地方,牙齒立刻咬
牙齒立刻咬的咯吱咯吱響。
“院子裡的人聽着,有人說你們與反賊勾結,還不打開大門?”
“你們又是何人?深夜來訪,難道不知道禮數麼?”姬三站在院內冷冷叫道。
“我等是此地駐軍,有人說你們在此處騷擾鄉民,無辜毆打官府差人,無法無天,而且還與反賊有關係,我等就是前來捉拿你們這些歹人的。”那人義正言辭地叫道。
“你們是此地的駐軍?可有令牌?可有軍書?”姬三昔日曾經在軍中,對這些細節很是明白清楚。
“……”對方沒想到這些人居然知道軍部的事情,顯然並不是什麼都不清楚的平頭百姓。
“如果有,就派一人拿進來看。”姬三冷聲叫道。
“爾等亂臣賊子,我怎可相信你們的胡言亂語,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我們也是急於捉拿,你們不可自誤,否則若我們衝進去,便殺你們一個片甲不留。”對方擡起指尖怒喝一聲。
凌熙目光瞧看過去,知道這些人有備而來,但是對方絕對不可進入其內,這些騎兵仗着有馬,在院子裡面一陣亂踏,他們的人只怕根本就抵擋不住。
在後世她與祖父研究過古代的兵法,深知騎兵的厲害之處,很多古人爲了應對騎兵,甚至準備了絆馬索,還有矛兵,在戰場中,矛兵把長矛支於地上對準馬匹,若有衝上前的馬匹,就把長矛刺入馬匹的身子內。但是戰馬也會踩踏矛兵,這是一個兩敗俱傷的法子。
她目光清冷地看着外面的騎兵,知道不能隨意把對方放入,於是她輕吒一聲,一聲令下,讓衆人拿出了她早些研究出來的閃光彈,同時拿出了火銃,對準了先前那個首領,若有不對,立刻擒賊擒王,接着丟出閃光彈,把對方瞬間給收拾了,絕對不會有任何的拖泥帶水。
當然凌熙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就是今晚徹底殺光這些騎手,接着明日早早離開此地,這些人並不知道他們的身份,而且宅子也是姬鈺匿名購買的,今晚他們完全可以做到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
“你們這些反賊,不用在此地負隅頑抗了,還不快些開門,讓我等搜查。”騎兵首領看到這些人居然沒有絲毫驚恐的樣子,委實是不該如此,難道這些人真的有些特別的身份?
這時候凌熙走了出來,站在二樓,一雙好看的丹鳳眼掃視着宅子的人。
月色下衆人瞧見這美麗的少年,一張粉臉豔若桃花,一頭柔順的長髮隨風輕輕拂動,身形高挑,真是說不出的動人,一個個不由呆了呆,這少年真是太漂亮了!對方居然會有這麼出色的人物,想必不是簡單的家族,這時候軍官遲疑了一下。
凌熙目光清冽地看向他,“閣下口口聲聲叫我們反賊,可見在你們心中已經有了定論,就是打開門讓你搜查也是一樣的結果,與其讓你這樣的羞辱,不如我修書一封,把洛陽城內的官員找來,把你的頂頭上司尋到,讓他爲我作證,讓你知道我等是不是反賊。”
首領聽到這番話語,不禁眉間染上凝重的神色,咬了咬牙。
這次他也是收了三陽神教一些好處,而且自家常常與衙門勾結,互相利用,所以纔會出手這麼麻利,更是沒有考慮對方真正的身份,自古民不與官鬥,尋常的文官也不敢與武官鬥,何況還有栽贓陷害的物證,這次他就是搶走對方所有的財寶也沒有問題,只除了這個宅子沒有用處,到時候交給三陽神教當做傳教的基地便是。
但是對方似乎根本就沒有把他們放在心上的樣子,而且還提到了他的上司,莫非對方的來頭很大?
想到這些他不由一愣。
半晌,他冷哼一聲,“你究竟是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