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玉與淩氏阿熙訂婚的消息漸漸傳出了洛陽城,傳的到處都是,傳的沸沸揚揚。
整個江東也知道知道了這個消息,裴凌風沒想到姬玉居然訂婚了。
這個消息,天下人聽到了都會感到萬分吃驚。
裴家的書房內,屋中坐着三個男子,年紀稍長的男子手中拿着摺扇,放在手上輕輕撫摩着,另兩個男子各自坐在自己的案几前,對着燭火整理着自己面前的卷宗。
“對了,今日剛剛有人送來了消息。”裴凌風端起面前的茶盞,吹拂了一下。
“什麼消息?”裴子楚與裴玥都同時擡起了眸子。
“白澤公子訂婚了。”裴凌風抿了一口清茶。
“嘖嘖,那個與我齊名的男人居然訂婚了,真是有意思。”裴子楚抿脣一笑,有些幸災樂禍,“大約他找的女人都是那種知書達理的木頭美人,反正說一句話點一下頭的那種女人,看上去就乏味,我真是對他同情。”
“白澤……是和誰家女子訂婚?”裴玥問道。
“他娶的女人旁人都想不到,居然是與袁嵐世子退婚的淩氏阿熙。”裴凌風溫和的說道。
裴凌風看了一眼旁側的裴子楚與裴玥,裴子楚面無表情,裴玥卻好像有些震驚,甚至一時之間雙眼中露出震驚。久久都沒有回過神來。
這兩個人都是善於掩飾自己情緒的人物,裴子楚的表情正常,可裴玥的表現似乎有些過了。裴凌風不禁留意了他片刻,脣邊依然帶着淡淡的笑意,想起這個男子在洛陽清涼書院的時候,似乎與淩氏阿熙有一些交集,不過這些不足以成爲他吃驚的理由。或許裴玥與淩氏阿熙有更深入的交流。
裴玥並不知道自己一個不經意的表情,就可以讓裴凌風猜出一些端倪,他依然沉浸在震撼當中。
“淩氏阿熙,就是那個大雍朝中數一數二有錢的女人,嘖嘖,白澤這次居然娶了一個富婆,看來這也是一場政治婚姻不是?就不知道那個女人有沒有這個福氣當一輩子的白澤夫人?”眼下,裴子楚在知道這個消息後,只是冷淡地一笑,依然做着自己手底下的事情。夢境中白澤沒有娶妻,這時候憑空冒出來的女人一定身份有些特殊。不過說不定這女人嫁過去還沒有多久,就會犧牲在姬家這個大家族中。
白澤公子訂婚雖然世人皆驚,不過裴子楚的心中卻想着另外一個女子,一個讓他有些傷了腦筋的女人,那個可惡的女人自從在離開了江東之後,他動用了特別的力量去追蹤,怎知道對方根本就是一隻善於隱匿的小狐狸,連自己的情報組織也尋不到她究竟去了何處,就像一粒石子投入到了江河之中,沒有泛起一點波瀾。
裴子楚不禁咬了咬牙,暗忖她究竟是誰家的女子?
這樣的女孩子怎可能只是一個簡單的商人?
想到這裡裴子楚微微出了神,還從來沒有一個女人讓他這麼在意。
忽然聽到裴凌風淡淡地道:“這次白澤訂婚,天下諸權貴都會送上禮物,我們江東也應該送一份禮物,不知道由何人送去纔好?”
裴子楚挑眉,輕嗤了一聲,“小叔叔居然要給人家送禮物?用得着這麼客氣麼?江東已經與大雍朝分道揚鑣了,那些人覺着我們都是謀逆,看到我們都要通緝一番,我們如果出現在大雍朝,不是跑去自投羅網?”
裴凌風慢慢看向裴子楚,指尖拿着扇兒輕輕一轉,問道:“先不說我們江東與大雍朝的關係,你覺着我們裴家可否統一大雍朝?”
這個大逆不道的問題聽在裴子楚耳中,卻是彷彿一個簡單的論題,裴子楚輕笑道:“難,很難。”
“爲何難?”裴凌風負手而立,目光幽深得看着裴子楚,儼然已經開始考校起了裴子楚。
“小叔叔如今居然考校起我了,有意思,本來我覺着江東自立門戶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是勞民傷財,此事天道不容。”裴子楚說着側眸看了一眼裴玥,眯起了眸子,想起裴玥在夢境中非常有野心,帶着江東一日日的崛起,然而卻爲他人作嫁衣裳,最終江東還是迴歸到了姬家的掌控當中,裴玥也被姬玉斬首示衆,最終落得一個身首異處的下場,所以裴子楚知道想要與姬家鬥,除非有足夠的底蘊。
“天道不容?何解?”裴凌風問道。
“雖然我們裴家人在聖地尋到了三張羊皮,據說裡面有個天大的秘密,如果我們裴家人得到了天下的財富,當然可以招兵買馬,富甲一方,不過可惜那三張羊皮卻被三陽神教的人給奪走了,奪回來簡直太難,此是其一。”
“其二是什麼?”裴凌風接着悠悠問着話。
“其二,我們江東想要擴展,中間隔着江,雖然這江水可以保護我們,可以讓我們世世代代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但是也阻隔了我們侵佔其他地方的道路,所以說一統天下有些難度。”裴子楚想起夢境裡,裴玥的十萬大軍一旦過了江水,後備力量不足,最終被姬玉一舉給滅了。
“就這些?”裴凌風語氣深沉,又看向了裴玥,“你怎麼看?”
“我們裴家……一統天下的話以前說不定可以,但是現在恐怕難上加難了。”裴玥沉吟着說道。
“哦?怎麼說?”裴凌風看向裴玥。
“淩氏阿熙就是一個寶藏,姬玉娶了她,二人聯手,只怕天下無敵,若與他們相爭很難。”裴玥
他們相爭很難。”裴玥說道。
“你對淩氏阿熙很熟?”裴子楚輕諷,“裴玥啊裴玥,沒想到一個女人就讓你退縮了?”
裴玥面不改色地說道:“這淩氏阿熙確實了得,我在洛陽見過她,要知道洛陽城本來經歷了旱災、若非淩氏阿熙的龍骨水車,日後怕是蝗災糧荒、流民兵亂,這些都會出現,可是她的出現阻止了亂世來臨的腳步。
而我們江東周圍都是水,水可載舟亦可覆舟,日後我們的重點應該治理水患當中,而不是勞民傷財的出去打仗,只要我們裴家的人在江東當老大,與當土皇帝沒有什麼區別,誰也不能撼動我們分毫,而我們與姬玉還有淩氏阿熙這樣的人相爭是沒有任何意義的。”
裴子楚難得認真看了這個傢伙一眼,他真是變的大不相同了。以前他可沒有這麼聰明的想法,做事情只知道一意孤行,最終害了自家的性命。
他忽然目光一轉,“此事,小叔叔又是怎麼看的?”
他家小叔叔可是一個善於明哲保身的人物。
裴凌風也輕輕一嘆,“一統天下是所有男子的夢想,每個有野心的男子都渴望着無與倫比的權利,但是權利卻是建立在諸多人的屍骨之上,正所謂一將功成萬骨枯,也就是這個道理,裴家如今似乎……並不具備施展野心與抱負的勢力,這一點我們已經從袁家看到了。”
裴子楚冷笑一聲,“袁公那個蠢才,真以爲佔據了洛陽城就可以名正言順地當皇帝了?小皇帝被姬玉帶去了潁川,便施展出了一招挾天子以令天下的好計策,袁家放棄了淩氏阿熙,失去了錢財方面的後盾,根本就是自尋死路罷了。”
裴凌風也道:“他眼光太高,卻忽視了周圍貴族的力量,那些人若是出手對付袁家,還不需袁家出去打拼天下,就會被周圍的人滅在洛陽城中。”
裴玥喃喃道:“大雍朝內強敵林立,還是守好自己的一畝三分地的好。”
裴凌風道:“不錯,只要好好把江東發展起來便是,若有一日外面的人鬥了起來,我們可以保存實力,到時候鷸蚌相爭漁翁得利,但是現在要做的,就是讓江東繼續成爲大雍朝的一部分,讓世人看到我江東臣服於大雍朝,不要成爲一隻出頭鳥。”
裴子楚與裴玥對視一眼,沒想到裴家小叔叔的野心居然會隱藏的那麼深,那麼久。
“那麼現在我們怎麼做?”裴子楚問道。
“你們二人一同去潁川,把第三張羊皮交給姬家,就當作是我們投誠的誠意,順便恭賀姬玉與淩氏阿熙成婚。”裴凌風淡淡說道。
“也好。”二人一同起身應允。
就在這時候忽然有人送上了一封卷宗,裴凌風接過卷宗,目光在卷宗上掃了片刻,忽然間輕聲一笑,“這個淩氏阿熙如今快要遇到麻煩了。”
裴玥挑眉,“什麼麻煩?”
裴凌風緩緩道:“清涼書院擅長恪物術,天下人皆知,如今有龍骨水車爲貴族農田灌溉,但是很多尋常人卻吃不飽飯,流民是往年的十倍之多,尤其是貧瘠的地方居多,江東這裡雖然富庶,不過一條江面已經攔阻住了外面的流民,不過三陽神教的人在外面蠱惑一通,諸多的難民們都朝着清涼書院的方向去了。”
裴玥深吸了一口冷氣,“怎會這樣?”
裴子楚眯着眸子道:“這就是三陽神教的高明之處,讓這些流民們尋求庇護,結果發現洛陽城一帶也不是他們能生存下去的淨土,最後不得不參加到三陽神教當中,揭竿而起。”他還記得夢境中,三陽神教的人侵吞了洛陽城的袁家人周家人龍家人,最後謀取了洛陽城一帶勢力,令人十分頭疼。三年的大旱導致四處都是流民,只要三陽神教振臂一呼,衆人就像是瘋了一般,如潮水涌向各處,這些流民殺也是殺不完的。
裴玥臉色一變道:“難道這世道最可怕的敵人是三陽神教?”
裴子楚道:“不,這個世上最大的敵人,是我們自己。”
若是不施仁政,必有一日,會自食其果。
……
崎嶇的道路上,男女老幼都是面如菜色,衆人都朝着洛陽城的方向走去。
旁側有三陽神教的人不斷蠱惑着他們,“前面還有一些草根可以食用,不至於餓死,接着走一個月,那就是洛陽城了。”
“洛陽城那是什麼地方啊?王孫公子待着的地方,就算是皇帝現在去了潁川了,不過那裡還是好地方,遍地都是黃金啊!文人墨客也喜歡去那裡,那地方有個蘇家是鉅商,鉅富,家裡面有吃不完的米麪,只要你們過去,他們就應該把這些吃的喝的都拿出來。”
“還有什麼清涼書院,那地方可是種滿了糧食,龍骨水車是什麼?那就是清涼書院裡面造出來的,那些貴族賣走的數目都是上萬兩的銀子,那地方有錢,讀書人應該心存仁慈,尤其是孔老夫子向來仁義,你們去那裡如果沒有吃的喝的,那書院也不配成爲洛陽城第一的書院。”
有的行人路上遇到了這樣的一幕,但見黑壓壓的人羣正朝着洛陽城的方向走去,人數衆多,令人難以想象。
……
如今凌熙與姬玉二人都還在清涼書院,二人訂婚的事情已經傳了出去,但是並沒有急着去潁川看望長輩,二人如今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畢竟離開清涼書院的這段時日,很多事情還等着他們親
等着他們親力親爲,也相當於是一片空白時期。
凌熙坐在軟墊子上,身形有些慵懶,用厚的金絲被蓋着她的雙足,一臉的疲憊。
這幾日看卷宗看的她有些煩躁,但是對面的男子從頭到尾沒有覺着枯燥過,只是偶爾會站起身子陪着她在外面走一走,美其名曰勞逸結合。
但見這時候男子坐在一張小几案前,十幾張紙頁墨跡淋漓,都是男子剛剛寫好的還未乾透的筆跡,旁側放着幾樣文房四寶。
凌熙寫一會兒就向後仰片刻,綠童上前爲她揉着肩膀與太陽穴。過了片刻凌熙才覺着身子有些舒服了,如此休息好一陣,纔可以接着去寫其餘的卷宗。
但是這時候姬玉已經寫好了十個卷宗,凌熙看了一眼,便覺着自己腦中一陣發脹,“喂,這些東西怎不交給你的幕僚去寫?你讓旁人讀一遍,自己再讓手下寫一遍,如果不對了,可以重新去寫。”
姬玉輕輕一笑,低頭看着手上整理出來的文字,“你說的方法雖然不錯,不過那些都是一些簡單的內容,有些東西不是他們隨隨便便可以寫的,不是每個人都可以有悟性的,還是經過自己的手放心一些。”
如今他與凌熙有了一些新的想法,在洛陽城一帶推行富國強兵的法子,平日裡衆人都要興農事,同時還要經受軍事方面的訓練,如果到了內憂外患的時候,不但糧食不愁,而且兵力也不愁,算是雙管齊下的好主意。
冬日過去,春日很快就要到來,不過在春日到來之際,農耕都是非常重要的事情,在潁川有天子在,自然還需要姬玉去操持祭祖大典,如今姬玉在這裡的時間也有限,他每做一件事情都是爲凌熙考慮。譬如明年的春耕,龍骨水車雖可以澆灌農田,但是凌熙提出讓鄉間的百姓們打出深井,推廣深井開鑿,讓百姓們家中飲水更方便一些。
對於此地流民的問題,凌熙還沒有想到接下來會發生的問題,只是簡單的考慮了一番。
少女半眯着熬了半宿的眸子,對身邊的姬玉嘆道:“姬玉,如果我看到周圍有一些流民出現,若是我們不處理好那些個人,只怕他們會成爲三陽神教利用的對象。”
“不錯,你說的很對。”
“姬玉,與人打交道還真是一件麻煩的事情,每個人都是一個不穩定的因子,沒想到管理一方土地,做起來還真是難。”
姬玉摸了摸了少女的鼻子,“當權者都是嘔心瀝血的人,如果自己貪圖享樂,那麼就是自掘墳墓罷了。”
“那麼身旁有些能用的人,當然是可以事半功倍。”
“嗯,一個當權者不一定需要事事親力親爲,只要能用對人即可。但是人心難測,尋到一個可用之才也很麻煩,萬一那人心術不正。”
凌熙卻道:“好累好累,比起打仗的感覺還累。”
姬玉笑道:“你就是一隻懶貓兒,所以需要一個男人好好疼愛於你。其餘的事情都交給男人去做便是。”
她慵懶得躺在那裡,忽然覺着那些後世的宮中大戲,一羣女人圍着一個男人而活着,而那個男人忙忙碌碌,哪裡有精神應付一羣的女人?偏生那戲中男子彷彿每日都在後宮內其樂融融,與每個妃子都有談不完的話題,外面諸多的臣子反而成了點綴與擺設,總而言之風花雪月的宮廷大戲還真是太虛假了。
忽然綠童低聲道:“外面姬三大人好像回來了。”
姬玉微笑,“你回來的倒是很快。”
姬三已經走進來道:“只要是爲公子做事,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姬三也同樣熬了一夜,他今兒在外面送了半天信,變得痠麻起來的腿腳終於活動開了,他知道公子這些時日裡鉚足了精神,都是爲了與淩氏阿熙的婚事能加快速度進行。所以他這些日子也馬不停蹄的做着事情。
可是他卻瞧見外面出現了一些不好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