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城內的一隊緹騎已經跑來維持秩序。
衆人下馬,拿着武器,攔阻住了想要靠近之人。
當衛師師走下馬車,她神色如在天外,眉眼間如清雅煙雲。
細長的丹鳳眼掃了一眼馬車周圍的諸人,衛師師向前兩步,很是誠懇地施了一禮。
她微微抿起淡雅的脣,接着說道:“很是抱歉,衛府的馬匹不知爲何受到了驚嚇,一路上驚擾了諸人,師師也要多謝幾位仁人義士的仗義出手,總之師師非常感激諸位,諸位不但救了師師性命,而且沒有讓衛家的馬車引出禍端,不知道幾位需要師師用什麼來報答?”
衛師師雖然問出需要什麼,但旁人都覺着自己提不出苛刻的條件來。
尤其當她一出現,又是放低了姿態,風姿楚楚,優雅端莊,說出了一番讓人心服口服的話語,更是以德服人,那麼先前令人憎惡的車伕也被人給忽略了。
倘若真有人提出苛刻的條件,只怕周圍人也會一哄而起,直到把他揍扁爲止。
這時,衛師師目光一轉,接着深深地看向白玉京,她當然是認得對方的,洛陽三少之一的白玉京,名聲極大。但見她舉手投足皆是優雅大方,微微躬了躬身道:“白玉京公子,沒想到這一次居然承蒙閣下仗義出手,師師實在是感激不盡。”
白玉京雙手作揖,“區區小事,何足掛齒。”
被如此美麗的佳人感謝,就是白玉京也是會在她面前表現出君子的一面。
衛師師高雅地淺笑,“可是對於師師來說,這件事情絕對不是小事,當然師師知道白公子從來不缺任何東西,不過不知師師可以爲公子做什麼?是琴?是棋?是書?還是畫?”
衛師師的語氣自謙,話語卻自傲,不過任何人都知道衛師師有這個自傲的資本。
唯有凌熙站在旁邊,表情淡淡,詫異這些也可以作爲報答的內容?
此刻,凌熙近距離地瞧着衛師師,隨意地觀察着,覺着她與人談話時,彷彿有一種看似平和卻又高高在上的感覺,那是一種完美女神纔有的氣場。
而且近距離望去,此女的長相也是毫無瑕疵。
她玉指點了點下巴,欣賞片刻,暗忖:這個女子渾身上下的優點數不勝數,也難怪那個什麼袁嵐世子一直對她念念不忘了。
娶妻當如衛師師,看來這一句話很有道理。
這種女人是任何男人都願意娶來做正室的,放在後世也一樣。
不知道這位白玉京,是不是也動心了?
凌熙眸光一轉,冷傲地看向了白玉京。
這一瞬,白玉京立刻感覺旁側有一道目光似笑非笑,甚至有些高傲無人,幽深迷人得彷彿能令人失去了一切外來情緒的影響。
一剎那,打破了他身上衛師師的魔咒,他眸子一轉,恰是看到了淩氏阿熙,對方的脣邊帶着一抹譏諷的笑意,甚至越來越有興味了。
他忍不住挑了挑眉,方纔回過神來。
這個女孩子身上似乎有一種奇怪的魔力,居然可以讓他從衛師師氣場的影響中解脫出來。
而且此女與其他女子不同,在衛師師面前居然沒有絲毫的自卑。
不過,一個月時間未見她,這個淩氏阿熙的氣色似不大好了,依然還是烏髮妖媚,還是紅脣惑人,但是可惜她的膚色與貴族女子相差太大,若是她的皮膚再白皙一些,面龐嬌嫩一些,那麼容顏自然也是極美的,或許也可與衛師師不相上下,不對,應該是二人各有千秋,何況這個女子的眼睛很大很媚,雖然與這個時代審美不符,但卻是極其罕見的美人兒。
甚至於,她的身材完美,令她更是勝過無數的佳麗。
就在白玉京感嘆的時候。殊不知,他以前所看到的凌熙,不過是剛剛恢復六成氣血的凌熙。
所以,他與眼前衛師師對比的那個少女,也是一個月前,僅有六成美色的凌熙。
可惜了!真是可惜!白玉京的心中生出一股說不出的惋惜感覺,一個女子拋頭露面出去經商,風吹日曬雨淋,哪裡像這些貴女個個都若精雕細琢一般。
比外在,她是完全比不過衛師師。
比內在,這個時代的男人更看重女子的才學,也不怪袁嵐更願意去娶那風華絕代的衛師師。
兩個人不論從任何角度來對比,都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所以說,這個淩氏阿熙還是更適合做妾侍。
不過,還有十五日,就是袁府老夫人的壽誕。
介時,袁家必然會把凌熙請去,在衆人面前讓她自己承認退婚。
這個淩氏阿熙,到時候究竟會怎麼做?白玉京表示有些好奇。
瞧見白玉京的走神,衛師師這時高貴地笑了笑,“怎麼?白公子,我的這些報答閣下還需要考慮?”
白玉京回過神來,再次面向衛師師,淡淡說道:“衛小姐,我並不需要考慮什麼,更是不需要什麼報答,以後只要師師小姐能夠管好自己的馬車就好,這種事情千萬不要發生第二次。”
沒想到對方並沒有求自己字畫的意思,衛師師雖然有些詫異,卻並未有惱意,反而翩然施了一禮,悠悠讚歎一聲道:“白玉京公子實乃是施恩不圖報的君子,讓師師感到非常欽佩。”
白玉京忍不住把手放在腦後,仰面看天。
隨即,一個年紀大的嬤嬤從馬車內站了出來,她理了理衣衫冷笑道:“稍等一等,對了,您就是白玉京公子?是洛陽三少之一?”
白玉京挑眉,“是我。”
嬤嬤語氣略帶不滿地道:“這次非常感謝白玉京公子幫了我們衛家,但我家衛師師小姐從來不佔便宜,衛家有恩必報,你這樣拖着人情可不好。”
衛師師聞言,則是輕嘆一聲,“嬤嬤,不得對白公子無禮。”
嬤嬤立刻退後一步,面無表情道:“是。”
白玉京哼了一聲,沒想到自己性情大度,居然會被一個嬤嬤認爲是拖着人情,這個嬤嬤倒是一個精明的人物。
他自是懶得被人誤會,漠然說道:“既然如此,衛師師小姐記得以後要多參加幾次詩會就好,而且每一次記得要通告袁家世子,如此就好了。”
司徒雅笑容滿面,他知道白玉京這是爲袁嵐做打算。
嬤嬤眼中閃過一絲瞭然,洛陽三少果然關係很好。
倘若袁家有一統天下的魄力,那麼師師小姐會對他另眼相待。
眼下,洛陽城內,能配得上師師小姐的男人,實在沒有幾個。
凌熙雙眉向上揚了揚,黑瞳幽光變得愈發深邃,那袁嵐果然對衛師師有興趣。
但見衛師師笑意宛然,“白公子,恭敬不如從命。”
然而,周圍人立刻忍不住議論紛紛,“什麼意思?爲何讓衛師師小姐通報袁家?”
有人回答:“看樣子是袁嵐世子對衛師師小姐很有意思。”
“這不是傳言嗎?能當真?”
“是啊,袁嵐世子不是有了未婚妻?”
酒樓中,一位說書先生已忍不住大聲道:“話說袁家當年與凌家是有過婚約的,不過可惜,那凌家女子根本配不上袁嵐世子,只有衛師師這樣的美人才能入袁世子的眼,這段故事真是讓人覺着可悲可嘆!”
“那淩氏阿熙爲何配不上袁世子?”酒樓內有人好奇問道。
“據說那淩氏阿熙是個將門千金,不學無術,長相也醜陋不堪,且舉止粗鄙,這樣的女孩子更是連女學都沒有去過,袁嵐世子怎麼會喜歡這種女人。”
“那些只是一些傳說,袁家畢竟是有婚姻的,若是袁嵐世子隨隨便便悔婚,那可是名聲不好。”有人說道。
“這個我們就不清楚了,反正大雍國的男方若到了二十歲,有婚約卻不談婚論嫁,是絕不允許的。”
“看來,袁家人遲早要面對這婚約。”同時,周圍的人已經開始議論紛紛。
話語不斷地傳入到凌熙的耳中,真是衆口鑠金,積毀銷骨。
她輕笑,看來袁家不久又要有所作爲了。
另一側,衛師師緩緩地向前走了兩步,對於衆人的話語沒有任何表情與反應,一副涵養極好的樣子。
清漣如水的目光接着看向一旁呆怔的小林子與小孩子,溫柔款款地擡起了一雙青蔥玉手,溫柔地摸了摸小孩子的腦袋,又看向小林子,聲音如黃鶯出谷:“方纔多謝你救走了這個孩子,否則馬車若是傷到了孩子,師師必然是一生都難辭其咎。”
小林子看着衛師師,點了點頭,心中雖然生出好感,但是卻覺着距離很遙遠。
這衛師師是貴族男人心目中的女神,在他們的眼中更是遙不可及。
他是第一次如此近距離的瞧見衛師師,若說他的心情不激動,那自然是不可能的。
但是自從接近了凌熙小姐之後,他便覺着不論衛師師看上去多麼的平易近人,哪怕是近在咫尺,也是遠在天邊的感覺,她根本和凌熙小姐那種帶給人如沐春風的感覺完全不是一回事,所以他心中的悸動很快就消散了。
凌熙在旁側繞了繞髮絲,脣邊帶着一抹淡笑,大約這裡面,小林子是唯一一個不爲所動的男人。
本來,在這世上有一種女人,只要她願意與你說話,那麼就能令你魂不守舍,衛師師無疑就是屬於這種女人。
凌熙忽然笑了笑,她覺着,自己手下的這些人,經過一番訓練後,大約都可以做到與小林子一樣。
旁側,那小孩子瞧見衛師師,一雙大眼一瞬不瞬地瞧着她,儼然忘記了驚恐。
他奶聲奶氣地問道:“你是仙子對不對?”
衛師師立即笑吟吟地從手腕取下一串佛珠,送到小孩的手心裡,“你拿着,這是洛陽白馬寺方丈大師親自開過光的,希望以後會保佑你順順利利的。”
司徒雅見狀輕嘆,“居然是小葉紫檀,師師小姐果然是視金錢如糞土的。”
嬤嬤脣邊露出微笑:“我家師師小姐如此慈悲,那就讓這個小孩子分享一點您的福氣好了。還真是一個幸運的小傢伙,呵呵。”
怎知小孩子拿走後,卻放到了凌熙的面前,“凌姐姐,謝謝你救了我,這個是我送給你的。”
凌熙一怔,她這個人在後世和很多人都打過交道,唯獨不善於與小孩子打交道,畢竟很多未婚的女子都不知道如何哄小孩,她正是其中的一個。
她挑眉道:“這個是衛小姐給你的,我就不要了。”
小豆丁卻搖頭,“誰也比不上凌姐姐,你纔是我的救命恩人。”
凌熙心裡有種說不出的舒坦,她把一塊桃酥給了孩子,豆丁瞪大了眼睛,視若珍寶的咬了一口,嚐到了美味後,不禁眉開眼笑。
凌熙笑道:“姐姐這裡有很多好吃的,一會兒讓你娘給你冰飲吃,以後想吃什麼,都可以隨便問我要。”反正她已經聘用了一個廚藝極好的廚娘,而且蘇無忌那裡也有很多的美食。
小豆丁立刻點頭如搗蒜,一雙漂亮的眼睛裡只有凌熙。
衛師師有些詫異,不過她良好的修養不會把此事當一回事。
旋即衛師師的目光淡淡掃了凌熙一眼,並沒有放在心裡。
“對了,你們兩個其實是一起的吧?”衛師師又接着看向小林子,輕聲問着。
“是。”小林子點頭。
衛師師拿出來一個金色的小荷包,交給了小林子,綽約而立,語氣悠悠道:“你們二人雖然殺了我衛家馬匹,傷了我趕車的車伕,不過卻阻止了一樁慘劇,讓我很是感激,不管怎樣都值得我感謝與嘉獎,這一些都是送給你們的。”
那荷包是用金絲銀線繡出來的,繡工精美。
可從頭至尾,她說話都是看着小林子,居然沒有同凌熙說一句話。
當然這並不是衛師師故意看不起女人,而是這個時代的大背景就是如此,女人在男人面前沒有優先說話的資格,那麼衛師師自然會先對男人說話,而且也分個尊貴卑賤。
這世道像她衛師師這樣處處引人矚目的女人,畢竟還是少數中的少數。
那嬤嬤一臉自傲地說道:“年輕人,這是師師小姐賞賜你的,打開看看吧。”
“哦。”當小林子打開荷包後,裡面居然是滿滿一袋的金葉子!
這一袋金葉子,大約有一百兩銀子,在尋常人眼中,是一筆讓人瘋狂的巨大財富。
而且倘若把黃金與白銀用相同價值的比例放在面前,那黃金顯然更有一種震撼力。
不過小林子每月已經有了十兩銀子,這些放在他面前,還不至於失態,凌熙更是神色淡淡。
那嬤嬤有些詫異地看了二人一眼,覺着凌熙隱約氣度不凡。
除了衛師師之外,她是第一次看到這麼有風姿的女子。
她仔細看了看,發現對方穿戴的好像是霓裳坊的衣物,只是太樸素了,不過尋常人絕不會注意到這個細節,對方大約是哪個貴族人家的女兒,刻意喬裝改扮出來的,亦是見過一些世面,不過再見過世面的女孩子,也比不上衛師師小姐的分毫。
畢竟,洛陽城不論有多少出彩的大家閨秀,到頭來還是沒有一個人及得上衛師師的風華。
自從她做了衛師師的教養傅姆後,自己也很是自傲。
隨後,衛師師賠償了那些有損失的小商小販每個人五兩銀子。
接着又賠償那誤傷士子十兩銀子,還有周圍無辜受傷者每人都是一兩銀子。
那士子頓時感激涕零,而且他發誓三日時間都不能洗面,被衛師師馬車傷到,也是一種榮幸。
就是那受傷的車伕,也有十兩銀子的看病錢。
凌熙眯了眯眼睛,暗道:這衛師師真是有錢人。
不過也沒有什麼大不了,名利名利,二者都是相輔相成的,有名則有利,後世但凡有名氣的女人,都是來錢很容易的。
此情此景,街道上的一切都似夢似幻。
衛師師則是現實世界中惟一讓人覺着不真實的,就像從天而降的仙子,同時她淡定淡然地接受着衆人膜拜的眼光。
讚譽聲如潮水般涌來,沒有人不被衛師師的一言一行所傾倒。
這時候,誰還會在意什麼馬車的事情,就是那些救人的“英雄”,也已經被人拋之腦後。
總之驚馬事件就是以這種皆大歡喜的結局而告終,凌熙用腳趾尖來猜也猜到了。就像各大媒體報紙,娛樂版永遠是最吸引人的,一個女星的穿戴舉止妝容都是格外引人矚目的,她做些什麼都會有諸多的人捧場,至於那些什麼好人好事,不過都是作爲綠葉陪襯紅花的,一眨眼後就會被世人忘記。
於是,她輕輕拍了拍小林子,“沒人注意我們,我們先走吧!”
小林子頷首,“是。”
兩人領着小豆丁離去。
當衛師師踏入衛府新的馬車內,司徒雅已忍不住搖頭晃腦,喃喃說道:“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寧不知傾城與傾國?佳人難再得……”
“算了,你別酸溜溜的了,人都已經走了,我們也去辦正事。”白玉京笑了笑,拍了拍司徒雅,這時候他才發現那淩氏阿熙不見了,也不知那凌熙與小林子什麼時候離去的。
不過,那個淩氏阿熙,實在是讓人覺着很奇怪的女子。
眼下,在他腦海中出現最多的人影並不是衛師師,而是那個凌熙。
那個淩氏阿熙的身上,總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神秘氣息。
……
周府,幾個人正坐在偏院內。
此地富麗堂皇,奇石嶙峋,一池清澈湖水中,白色的荷花綻放,牡丹滿園,處處彰顯周家的貴氣。
但見衆人席地而坐,地上鋪着華貴的毯子,衆人俱是臉色嚴肅。
爲首之人乃是一個周家年長的老者,下首是一個年輕的男子,另一個卻是中年婦人周氏。
那年長之人氣色紅潤,目光炯炯有神,正是現任的周家家主,也是周氏與周桓的父親,年逾六十,他已覬覦了這個家主的位置很久,花甲之年可算是終於得償所願了。
眼下,周家人連續遭遇不幸,周家各房都不知該如何應對,私下裡他們開始請人做法,一來超度亡魂,二來看看周家究竟衝撞到了什麼污穢污邪。
雖然,開國皇后一而再再而三地禁止洛陽城出現這些迷信活動,但這二百年來又有一些新變化,大雍朝敗相已現,巫術道術等等屢禁不止,迷信活動在民間也是愈發的猖獗。
但見,一個道婆正圍着火壇跳舞,寬大的裙襬甩來甩去,渾身上下都在顫動着。
此番,給周家人施法的是一名四十餘歲的中年道婆,說是繼承了三陽神道家的一脈,常給人開壇做法,又帶人燒香禮拜天地鬼神,一個多月前,她帶人祈雨之後,倒是碰上了一場大雨,於是,此女在洛陽城一帶便有了一些小名氣。
可後來再有人讓她求雨,她便推託自己大傷了元氣,無力做法。
不過在周家給了她一百金之後,她又精力充沛地出現在此地。
但見這道婆穿着五顏六色的碎布袍子,在地上飛快地跳着,動作誇張。
她時而唸唸有詞,時而拿着法器在周圍噴水,時而又口中噴火,時而哭,時而笑,時而迎神劾鬼,總有一種說不出的怪異。
周家的年輕男子見她如街頭的雜耍人一般,瞧得目不轉睛,覺着十分有趣,甚至有些好笑。
道婆忽然撒了一把黃符,那符咒泛起紫色的火光,在地上自行燃燒。
“看,他們來了。”道婆忽然眸子一瞪,用手指了指地面,尖聲大叫。
衆人目光望去,在符咒燃燒過的地方,出現了黑紫色的腳印,一點點地顯現出來,周圍陰風陣陣,眼前這一幕看上去很是駭人。
而那道婆盤腿坐下,面色煞白,忽然瞪眸,聲音如同黃鐘大呂般大喝一番,“周家諸人聽着,有一妖女從東方而出,其勢如水,專克火勢,而周家在西方屬火之位,諸事不利,輕則散財,重則家敗人亡。”
忽然,她又一陣抽搐般的發抖,身上的鈴鐺發出了叮叮噹噹的聲音,嘴裡詭異出現了一個男人的聲音,“我是周桓……我是周桓……此地好黑,我好怕——”
“好多的猛獸,我——不——要——死!”
“不……我死的好慘好慘!一定要給我超度……”
又一瞬,她又抽搐了幾下,翻着白眼,口吐白沫,聲音又蒼老了幾分,大喊道:“諸位我是周家家主,有妖女害我!千萬不要放過她……”
“我的金庫……我的金庫……”
她表現詭異,神情變幻莫測,在旁人的眼中不似作僞。
言訖,她又大叫一聲,彷彿虛脫一般,滿身大汗淋漓,萎靡在地上,臉色變白。
旁邊的幾名侍者都個個驚恐得瞪大眼睛,有人捂住了嘴,有人害怕驚叫。
周家衆人的表情非常驚恐,很是擔憂,那聲音因爲喊叫的淒厲,衆人都感覺毛骨悚然便是了。
半晌,道婆方纔氣喘吁吁地睜開雙眸,這時候變成了女人的聲調,虛弱地問道:“對了,剛纔有三陽神附於我身,所說之言,各位周家人可記住了?”
周家衆人這時候渾身發冷,面面相覷,不知該如何是好!
周家的年輕人顫聲道:“記住了,沒想到居然會有什麼妖女出現?實在是太可怕了!”
道婆身子一躬,氣喘吁吁,卻又一臉高深莫測地道:“方纔三陽神說過,這些日子周家亡者究竟與什麼女人接觸了,死前遇到那妖女很不吉利,而那妖女一出現後,自然是非常不利於周家的。”
周老的目光銳利無比,穩住了情緒,問道:“道姑,那妖女究竟是什麼來歷?”
道姑恭敬道:“三陽神沒有明示,這就要看你們還記得些什麼了。”
“原來如此,我想起來了。”周氏忽然一拍手,疾聲出言。
“你想起什麼?”周老問道。
“我……不敢說。”周氏目光看了看地上的腳印,有些懼怕地說道。
“有什麼不敢說,道婆在這裡,難道還會有鬼害了你?”周老瞪了蹬眼睛。
“是,是。如果那個人真的是妖女,實在是太可怕了。”周氏有些表情怯怯。
“究竟是誰?”
“是淩氏阿熙。”周氏咬了咬嘴脣。
……
鏢局不遠處廢棄的院內,衆人訓練得熱火朝天,如火如荼。
凌熙身子挺得筆直,眸光一直盯着衆人,如今真是越發訓練的有模有樣了。
衆人的體能很快就上了一個臺階,而且吃得飽,有月錢,更是幹勁十足。
場地中,四十個人列成整齊的隊形,不斷變化着,卻是有條不紊。
“把杆子都擡平,向前……一二……一二……”
“刺——”“殺——”
“喝喝!”
“列隊,解散。”
“我說,好像沒有力氣了不是?”小林子一屁股坐在地上叫道。
“今天已經到了開飯的時間了。”旁側的陳超揉了揉小腹。
這時候,外面傳來了七八個婦人的聲音,腳步聲越來越近,衆人似擡着重物,“凌熙小姐,今兒我們來晚了一些,讓這些孩子們先等等,我們馬上就準備給他們開飯。”
外面小林子的娘笑眯眯地走了進來,她身後帶來幾個婦人,都是近日來她臨時僱來給衆人送飯的人。
“怎麼來的這麼晚?”凌熙挑眉。
“小姐,這半月一直都沒有下雨,一天熱過一天,這些天的冰飲賣的更好了,不過我們這些人都快忙不過來了,小姐還是記得再僱傭一些人過來吧,免得這些孩子都無法按點按時吃上熱飯呢!”
凌熙頷首,散漫一笑道:“很好,僱傭下人的事情就交給林大娘了,每月給你四百兩銀子,對待這些人可不要苛待。”
林大娘笑道:“放心,放心,我這個人身子骨很硬朗,而且是熱心腸,小姐有什麼瑣碎的事情都可以交待給我。”
小林子湊熱鬧道:“娘,到市場挑選食材的時候,一定要講好價錢,千萬不要被人給訛詐了。”
林大娘在他頭上拍打了一把,冷哼一聲道:“臭小子,我做事情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可是很精明的。”
凌熙嫵媚一笑,“鏢隊裡的人都是實誠的,你們做事情我都放心。”
待到衆人用膳完畢,衆婦人也一同離去。
這時候,蘇家的管事匆匆從外面走來,上前說道:“淩小姐,我這裡有些事情需要你馬上過目,這是西城酒樓冰飲的訂單,希望我們每日提供一百份冰飲。”
凌熙把單子拿了過來,從懷中取出一支炭筆,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管事眉梢挑了挑,這個淩小姐什麼事情過目後,都要親自簽名。
但是這支炭筆實在是太奇怪了,根本就沒有人會用這個,不過她用了炭筆寫出來的字還真是好看,一旦用毛筆寫出來,那可就是慘不忍睹了。
當然,這種筆跡,絕對沒有人能仿造出來。
他又拿出了諸多的訂單道:“這是南城的酒樓,他們也懇請淩小姐能給一個合作的機會。”
“這是西城的……”
“這是內城的……”
如今,每日都有各種生意上門,一月都可以達到兩萬兩白銀。
管家深深看她一眼,覺着有些意外,尋常人一開始做出一樁大生意後,便會手忙腳亂起來,總是會出各種各樣紕漏的時候,但是這位凌大小姐卻是有條不紊,所有的事情都處理的井井有條,讓他不禁深深側目。
凌熙紅脣輕啓,對着蘇家管事道:“勞煩閣下去告訴舅舅,立刻再安排一些信得過的帳房,眼下懂得寫算的帳房我這邊已經又不夠用了,如果舅舅那邊沒有合適的人選,就從外面來僱人進來,一定得是知根知底的人,我這裡急用人。”
那蘇管事不禁搖頭苦笑,都說是沒錢的感覺讓人焦頭爛額,現在這位凌熙小姐卻偏偏是來錢的地方實在太多太多,苦於沒有人數錢,所以會急成這般。
他點了點頭,和凌熙說了幾句話後,方纔匆匆離去。
當他出去的時候,看到一羣滿臉兇悍的人站在外面,不禁嚇了一大跳。
小林子這時候過來稟報,“小姐,天狼幫的人過來了。”
凌熙眼角一挑,“來的正好。”
片刻,天狼幫的首領走了進來,他長相雖然剽悍,也略微的猥瑣,但見他試探地拱了拱手,“鄙人就是天狼幫的頭領,凌熙小姐要見我?”
凌熙輕輕“嗯”了一聲,風華出衆。
雖然她已經易容,但是容貌依然上流,他不禁直勾勾地瞧着凌熙,目光淫邪。
凌熙也眯了眯眸子,冷笑。
而副幫主剛剛進來,被凌熙一掃,轉瞬間就打起了寒顫。
上次的事件,他是從頭到尾參與的。
本來,這些洛陽城的地頭蛇背後都有一些勢力,上一次他們被凌熙收拾之後,雖然心中氣憤,卻知道沒有本事來叫板,只想忍一時風平浪靜而已,他們也沒有打算把凌熙的話語當一回事,可是這次看到對方訓練的井井有條的四十人,每個人都雄赳赳氣昂昂的,讓人覺着精氣神很是不一樣。
雖然名爲家丁,卻勝過袁家的部曲。
從這一點,已經可窺一斑。
而且這些三教九流與很多人都打交道,這些人都是消息非常靈通的。
近來他一直關注着蘇家動向,在得知蘇家門庭若市,連宮裡人都去了,各大家族都與那凌熙有了合作的生意,所以他這天狼幫的副幫主坐不住了。
當天狼幫衆人到來之後,凌熙立刻做了一個手勢,讓鏢隊的衆人都停止訓練。
接着讓二十個少年站在外面,把周圍的閒人全部驅走,一個都不留。
整個郊野的訓練場中,顯得空蕩蕩的。
凌熙目光看向了首領,微微眯眸,冷淡道:“這些日子,距離我告知你的時候已經過了很久,閣下是不是來的太晚了?又是不是心存僥倖?還想思索什麼不該想的事情?”
天狼幫的頭目昂了昂頭,眼神卻有些放肆,在凌熙身上掃了又掃,傲然地道:“我能來,也是給幫裡面弟兄們面子,女人,你別給臉不要臉。”
凌熙輕嗤,“看來有些人還沒有弄清楚狀況。”
天狼幫頭目也一哼,拍了拍胸膛,“我們都是出來混的,做的是刀口舔血的事,沒想到姑娘卻打傷打殘了我的人不說,居然還問我要兩成的利潤,這世上哪裡有這種無本的買賣?我今兒上門,只是覺着應該和你們打個招呼而已,這件事情應該從長計議,日後井水不犯河水,姑娘也別逼我們,否則逼急了我們……兔子也會咬人。”他的言語之間居然有了威脅。
凌熙漫不經心地道:“好一個兔子也咬人,可惜只是一羣不知好歹的東西。
我一開始就準備給你們一個安排,本覺着沒有虧待了你們,所以你們最好不要動什麼小心思,這話我只說一遍,是對你們天狼幫所有的人說的,不過,看樣子天狼幫的頭目並不知道輕重,既然你們來晚了,我就要罰。”
頭目的目光一眯,這個女子好大的口氣。
他冷冷一笑道:“你待如何?”
凌熙接着勾起紅脣,輕描淡寫地說道:“閣下這個幫主實在做的很是不好,平日裡打人收保護費,逼死人便罷了,而且閣下手下還有幾個賭坊,喜歡出千害人,放高利貸,接着借逼債的緣由逼死很多無辜之人,最後只要是你看上對方的妻妾女兒,都會用卑鄙手腕霸佔,做盡了惡事,你這種人就是願意跟着我,只怕我也不敢用呢!”
頭目聞言,頓時吸了一口冷氣,沒想到這個姑娘居然知道這些?
這世道若說有本事的人很多,但是能把旁人做的事情打聽出來的人,實在不多,這個姑娘背景實力看來不簡單。
他臉色一變,忙道:“你打聽的這麼多,究竟是什麼意思?”
坐在上首的凌熙一直在微笑着,笑意迷人,忽然指尖打了一個手勢,旁側的人立刻衝上前……
頭目眸子一轉,便看到身側有諸多的人撲過來,他本來帶了很多人,沒想到還是防不勝防,就覺得後心處一疼,接着尖銳的武器便刺穿了他的胸膛,頭目立刻忍不住大聲地慘叫,伸手捂住了胸口,這一捂之下,動作也一慢,小林子飛撲上前,又是狠狠一刺。
天狼幫的人還沒有反應,沒想到這姑娘一直笑眯眯的,居然突然就這麼出手了。
瞬息間,站在兩側的少年都拿着長槍,站立在天狼幫衆人身後,把各種武器對準了他們。
此地是封閉的,周圍的人已經趕走,鏢局衆人可以放手去做。
誰能想到這裡會突然殺人。誰能想到這些少年們會突然動手?
只是這些少年也沒有見過血,這時候拿着長槍,只是逼着那些人,心情亦有些緊張。
只有鏢局的九個人出手對付天狼幫的頭目,出手已經非常迅疾,互相配合的也非常好。
那頭目倒在地上,死不瞑目,身上的袍子漸漸已被血染紅。
她淡淡一笑,接着看向了副頭目,“你要替他報仇嗎?”
副頭目臉色煞白,連連搖頭,“不,不會。”
頭目與副頭目之間,一個死了,另一個當然高興還來不及。
凌熙施施然地向前幾步,有些鄙夷地看了衆人一眼,“我想你們一定不清楚,我一直在蒐集你們天狼幫的證據,爾等做過的什麼惡事,人證物證都有,同時已經有很多苦主找上我們,希望能買頭目一命,所以這一次他是死定了。”
副頭目微微驚懼地道:“是,是,知道了。”
少女完美的脣輕輕一啓,“那麼天狼幫閣下能做主否?”
副頭目立刻點頭,“能,能。”
凌熙笑道:“很好,很好,原先,我說過只要天狼幫收益的兩成,但是你們卻拖拖拉拉,磨磨蹭蹭的,那麼我現在就要三成的利潤。”
天狼幫副頭目的表情變了又變,他戰戰兢兢地道:“淩小姐,我們都是小本生意,小打小鬧,一個月不過一千兩銀子,手底下還養了一票人,哪裡能比得上淩小姐您呢?雖然淩小姐能看上我們這一點點雞肋般的小買賣是榮幸,但是我們怕養不起手下人,人手遲早會散掉,也許他們會去參加其他的幫派,這無異於殺雞取卵啊!”
凌熙冷笑了一聲,知道他說的道理很對,不過,她很清楚這些人平日做了什麼,生意不光是眼前的那一些保護費,暗中的生意很多……乃至於,這些日子天狼幫的眼線常常關注着蘇家,這些事情她都知道,不過她並不去理會而已。
當然,對方也已知道沒有與自己叫板的本事。
她只需要對方言聽計從而已。
凌熙眯起眸子,冷冷看着他,氣勢凜冽中帶着冷峻,清冷道:“我這個人向來說一不二的,我既然這麼說了,你們就這麼做,上一次我也說過了,可以讓你們天狼幫徹底在洛陽城內消失,你信是不信?”
她側過眸看着他,這一眼彷彿平平常常,不知爲何,副首領感覺到一種莫名的寒氣從心中涌出,後頸上的寒毛也倏然立起。
院子裡這些人聽到凌熙和天狼幫的談話,小林子不禁冷笑了一聲,他一聲命令下,“大家都集合,拿起武器。”
周圍的人立刻舉起武器大喝一聲,氣勢如虹,嚇得那些地頭蛇們身子一顫。
副首領的表情一陣變幻莫測,嚥了一口唾液,膽怯說道:“我信,我信。”
凌熙表情淡淡,“不過我這個人向來不會虧待旁人,而且我一開始就爲你們選了一條路,我這裡的冰飲可以讓你們的人在外城南面做,本來我要四成的利潤,不過你們的做法我不喜歡,所以我要五成。”
聽到這些,副首領倒抽一口冷氣,腦海中空白了片刻,瞪大了眼睛。
等等,等等,這是怎麼回事?
他本來以爲對方是來佔便宜的,沒想到對方居然會這麼做,說到底自己也沒有吃虧。
他自然是知道的——這冰飲的生意簡直就像是聚寶盆一般,賣的越多,掙的越多。
只要是有人的地方,就有人願意去買冰飲。總而言之,這冰飲的買賣,蘇家一家根本就做不完。沒想到這個淩小姐居然如此有經商的頭腦,讓他們幫着賣,只要給她一些利潤。
五成?五成當然也是極好極好的!
這些天狼幫的人激動不已,沒想到凌熙小姐居然給他們這樣的好處。
雖然說他們手底下的買賣要抽出三成交給凌熙,看似是吃大虧了,而且沒有人願意這麼做,不過對方卻給了他們一些南城中冰飲的生意,這麼算下來,還是他們佔了便宜,這個凌熙小姐做事情與尋常人不一樣。
好處與利益纔是最大的實惠,這是恩威並施,副頭領發現這姑娘的手腕一點不比那些大人物遜色,是個做大事情的。
這些天狼幫的人立刻點頭哈腰,對這個姑娘視若天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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