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斐年緊張地從車裡下了來。當看清了這輛甲殼蟲的車牌號,唐斐年想也沒想,一下就走到慧中的車旁,敲打着車窗,急切地問道:“慧中,你怎麼了?”
沈慧中的頭上包紮着紗布,白色的紗布滲透出殷紅的血跡,看得人觸目驚心!車窗砰砰地響,慧中無力地睜開才闔上的眼睛。車窗外,那個一臉焦灼的男人,是唐斐年!
沈慧中心裡激動,在意識消退之前,她盡全力按了車窗的按鈕,車門打開的那一刻,慧中就昏厥過去了。
唐斐年進了車內,看着一臉蒼白虛弱的慧中,大聲喚道:“慧中,慧中,你醒醒,你醒醒——”
可叫了幾聲,慧中只是一動不動。她是真的陷入昏迷了。唐斐年無法,他將慧中的車子停好在路邊,抱着慧中進了自己的車內,將她送往醫院。
慧中不知自己是什麼時候醒的。昏沉迷糊之間,她做了一個又一個凌亂破碎的夢。所夢的,都是一些支離的片段,想要銜接,卻又銜接不起來。
當她睜開眼睛,擡眼看着面前的一抹白色的牀單,鼻中聞着隱隱的藥水味,她就知自己是在醫院了。
在她昏迷之前,她的腦子裡,是記得是誰將她送往醫院的。聽了門口輕輕的腳步走動聲,她默默問自己:是小叔嗎?
彷彿心有靈犀似的,門口的男人似乎覺察出牀上的女人醒了,一下就轉過頭來。
果然是小叔!沈慧中慢慢坐起來,哽咽道:“小叔——”
唐斐年走到她跟前,在她牀邊坐下,安慰道:“慧中,我知道你情緒激動,有什麼話,慢慢說就是。”他說着,又去牀邊給慧中倒了一杯水。
慧中的確口渴,她接過小叔遞來的杯子,大口大口地喝着水。喝完了,唐斐年就笑:“怎樣,還要喝嗎?”慧中聽了,就搖頭道:“不用了,小叔,謝謝你。你總是在我需要幫助的時候出現。”
唐斐年聽了,嘴脣抿了抿,他淡淡道:“到底是怎麼回事?你的額頭到底怎麼撞的?”
沈慧中聽了,就苦笑着說道:“小叔,我現在沒事了。你還是回去吧。”如果小叔再和她走近,在這裡守護她的話,馬淑芳真的要疑心了。
唐斐年就嘆了嘆,他的眼睛裡充滿了疼惜。這是個堅強的女人。“慧中,你餓不額?如果餓,我給你點心去。”唐斐年避過她的話。
慧中的眼睛就有些溼,她當然知道唐斐年是關心她的。“小叔,現在是晚上幾點啦?”她也想知道,自己昏迷了有多久。
“現在是晚上九點鐘,你昏睡了三個多小時。”
“哦——”沈慧中摸摸頭,發現手腕上插着管子。
唐斐年知道她在擔心些什麼,遲疑了一下,還是主動告訴她:“慧中,你不必擔心。老爺子今天不回來,我大哥臨時又出差去了。我給靈均打了一個電話,他馬上就來醫院看你——”
沈慧中一聽,眉頭再次緊蹙。她猛烈搖着頭道:“不要,我不想見到唐靈均。就是他推的我!”
唐斐年就道:“其實,你不說,我也猜出來了。慧中,如果再這樣,你真的要好好考慮和靈均的婚姻了!這不是小事,這是家暴!”
沈慧中想着自己的計劃,她知道唐斐年想要說什麼。她只要離開了唐家,就再無重返的可能性。僅僅是爲了妹妹,她也不能走。因此,她只是淡淡道:“小叔,靈均他又不是有意的。”
唐斐年聽了,心裡不禁生氣了!他擡起手,將她額上的頭髮往後拂了拂,問道:“靈均以前也是這樣對你的?”
四個小時前,唐斐年抱着慧中,送入車內時,就發現慧中的左額頭上,還要另一塊銅錢大小的傷疤。那傷疤已舊,泛着青白色,但細細一看,還能覺出那血窟窿受的傷之深!
“啊?”慧中聽了,初時還不解,她不知道唐斐年指的什麼。
唐斐年見了,不禁又嘆了口氣,慢慢告訴她:“慧中,你不知道你左額頭上,有一塊很大的疤痕嗎?這是不是也是靈均打的?”雖然唐靈均是他的親侄,但他屢次對妻子這樣家暴,已然是觸犯了法律了。
“小叔,你是說我的左額頭上的疤痕嗎?”慧中說着,也伸手摸了一摸,方搖頭道:“這個疤痕,我真記不得它是怎麼很有的了!”
唐斐年一聽,心裡更有些急。“沈慧中,你該不是被靈均給打糊塗了吧?這樣的事,你都記不得了?”
他心疼地看着她,滿臉地愛憐。
子欲避之,反遇促之。天底下的事,就是這樣奇怪。就如他唐斐年,本一心要提醒自己,不要跨過這倫理禁忌的路線,但有些事,像是冥冥中註定,避也是避不過的。就好像他會客回來,不偏不倚的,就讓他在半路遇到受傷的慧中,情急之下,還得將她送進醫院。
他一心想躲避,無奈躲避不得。
沈慧中看着唐斐年如雕刻般俊逸的臉,嘆了一嘆,對唐斐年道:“小叔,其實我沒有告訴你,我患有失憶的毛病,從前有許多事,我真的想不起來。”
“你真的失過憶?”唐斐年看着她,眉頭緊鎖,再次陷入沉思。他是不是可以這樣解釋:上次,慧中記不得怎樣做紅燒獅子頭和什錦八寶飯,難道就是因爲她失憶的緣故?
“是的。”慧中也嘆了一口氣。要是自己什麼都記得了,或許假扮起妹妹,也就更天衣無縫了。
“原來是這樣。”唐斐年語氣折衷。他並非在陳述一個事實,只像是在重複慧中的話。”
“小叔,我現在可以出院了吧?我只是蹭破了一點皮而已,並不礙事的!”不知爲何,沈慧中就是聞不慣醫院裡散發出的藥水味。聞着這藥水味,會讓她心生幻覺:好像她曾經生了一場大病,在醫院裡躺了很久似的。
“慧中!你該聽醫生的!靈均馬上就要來了,我要讓他當面給你道歉——”唐斐年執拗道。
沈慧中一聽,真的有點急了!“不要,小叔,我不想見到他,你就帶我回去吧!我真的覺得好了!”慧中覺得,如果再聞這些藥水味的話,她真的要窒息過去了。
唐斐年見了,便蹙眉問:“慧中,你真的要回去?”
慧中連連點頭道:“小叔,真的!”
唐斐年見她也是一臉的執拗,心裡就有些無可奈何。慧中受的是皮傷,要說嚴重,真的談不上。他嘆了口氣,說道:“好吧,我這就給靈均大電話,叫他不要過來了。”
半個小時後,唐斐年帶着慧中驅車返回唐家大宅。唐靈均接了唐斐年的電話,便對馬淑芳說了慧中去醫院的事。
馬淑芳一聽,就皺了下眉,嗔怪兒子道:“你呀,就是這麼不小心!”
唐靈均聽了,還以爲母親真的在責怪他。豈料,馬淑芳馬上又道:“你心裡不開心,想打她幾下,也不能那樣推她呀!胳膊腿那麼多的地方,你就不能掐一下呀!偏僻要弄出血來!你運氣好,你爸爸出差去了,管不了你了。但明天老爺子就回來了,沈慧中吃了這一大虧,她能不多老爺子告狀嗎?哎——你呀,真是不聰明!”馬淑芳越說,越唉聲嘆氣。
當唐斐年的車剛一停在車庫,馬淑芳帶着兒子,也就過來了。唐斐年下了車,將車門打開,對慧中道:“慧中,下車吧!”
馬淑芳見了唐斐年,就陰不陰陽不陽地笑:“小叔呀,今天慧中可多虧了你呀!要不她昏在大馬路上,早就給車撞死了!”
唐斐年知道馬淑芳向來沒好話,也就說道:“大嫂,天晚了,趕緊扶慧中上樓,讓她早點休息吧。”當着馬淑芳的面,唐斐年當然不能去攙扶沈慧中。
馬淑芳聽了這話,頓時炸開了。“斐年,我沒有聽錯吧!你竟然讓我扶着她上樓?我可是她的婆婆哎!她不扶我就算了,我倒還要來扶她?斐年,你管的也太多了吧!”
唐斐年聽了,心裡不禁嘆氣了。“大嫂,慧中額上的傷,也是靈均推的!你是靈均的母親,發生了這樣的事,你總該對慧中說點什麼!”他的心裡真是不平了。
馬淑芳一聽,更是將眼一翻,她對着唐斐年道:“斐年,這是我們的家事,和你無關!我和你大哥,怎樣管教兒子,調理兒媳,是我們自己的事!倒是你,這手腳可不要伸得太長,瓜田李下的,這些我也不說了,你本是個文化人,你懂的!這要是被我看出什麼來,我二話不說,可就會去老爺子跟前告狀的!我知道你不愛聽,但爲了及早避免那些醜事,我不怕將醜話再說第二遍!”老爺子和茂年不在跟前,馬淑芳叨叨兒的,更是口沫四濺起來了。
沈慧中見她越說越不像話了。這樣下去,還不知她會說出什麼難聽的來!沈慧中的心裡,充滿了輕蔑之色!在外如貴婦人一般的馬淑芳,其實論內涵修養也和那市井上的潑婦一個樣!
她冷笑了笑,不想和她多計較。她只是轉頭對唐斐年道:“小叔,今天多謝你了!要不是你,我也真不知道,自己會出什麼意外!”
“慧中,吉人自有天相,縱我不出現,你也會沒事的。”唐斐年安慰她。
唐靈均一聽這話,便悶不住了。“小叔,慧中,這真的是巧合嗎?好不好的,慧中剛開車到馬路上,你一個剎車,就在前頭看到她了?電視劇瞎編,也不會這樣編嘛?”唐靈均的心裡,和馬淑芳一樣,都不太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