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管家笑了笑,道:“這當然是老爺的遺囑,當然是真的!”
“吳管家不愧是爹的心腹臂膀,說話做事最是公道!”二太太大喜,一頂高帽送了過來。
“二太太過獎了!吳某自得老爺知遇之恩,一生無以爲報,對老爺的心意從來不會違背!是就是,不是就不是,總之,一切都是老爺的意思!”吳管家向她微微一點頭示意謙遜。
“對對,一切都應以老爺的意思爲是!”大老爺等連連點頭,出聲附和。
“不過,”吳管家笑了笑,一邊不緊不慢向懷裡伸手又掏出了一封信,道:“這裡,還有老爺的另一封遺囑!老姨奶奶、兩位老爺、太太、小少爺、小姐,我念給你們聽!”
“還,還有遺囑?”諸人不約而同。
吳管家此言一出,登如晴天霹靂,將廳裡的人都轟得傻了!駱引元等心一沉,引章母子卻是心一喜,當即斂聲屏氣,目不轉睛盯着吳管家。
“對,還有遺囑,我念給你們聽,”吳管家若無其事點點頭,從容展開而念:“立遺命人濱州鎮駱家莊莊主駱仁智,緣身所生三子一女,長子引元、次子引次、三子引華、女引章。吾今沉痾在身,百藥難效,自知不起,故立下遺囑,將全部財產田地留與長子、次子,盼其好生撫養幼弟幼妹,好好贍養吾之小妾安氏。倘安氏及幼子弱女不便與長子次子同過,可由管家吳敬當衆宣讀此第二份遺囑。先前財產分配不變,止將三年前所購清水鎮東邊之田畝宅第分與安氏母子三人,另給銀三百兩整及僕人、牲口少數,令其自住自過,從今往後不得兩相糾纏!吾兒引元、引次,身爲長兄,萬望念父子手足之情,謹遵爲父遺命,則老父九泉之下安矣!恐口無憑,故立文書一式兩份,一份交與管家吳敬,一份存於宗祠族長之手,永遠存公爲據!”
末了,吳管家依然靜靜向大老爺等一瞟,道:“老姨奶奶、兩位老爺,、太太,可聽清了?是否有何異議?”
吳管家話音剛落,安寄翠早已一塊石頭落地,聽他念到“萬望念父子手足之情,謹遵爲父遺命,則老父九泉之下安矣!”想起丈夫,不禁又觸動心絃,悲從中來,強忍着淚道:“這是老爺的意思,我們母子三個全無異議,將來,也萬萬不敢爭什麼!”
大老爺和二老爺面面相覷,聽着老父那近於哀求的語氣,想起老父在世時光,種種慈愛祥和,如今音容渺渺,父子之緣再無相續,老父就這麼一點可憐請求,實在不能不顧全,再說,引章引華也總是他們的弟妹,骨肉親情終究割捨不斷,總不能再過絕情了!心頭一軟,再一想今有遺囑在此,安寄翠又是鐵了心的,再鬧起來反而不妙,當即道:“既然這是爹的遺願,那,那我們也沒什麼說的!就依着爹的意思吧!”
“那就好!那麼就請大老爺安排,老姨奶奶,您和小少爺、小姐稍稍收拾,就定在三天之後啓程如何?”吳管家鬆了口氣,同時心裡也萬分沉重。駱老爺臨終前便已料到他死後安寄翠母子三人日子定然不好過,他本以爲將財產全部留給大兒子、二兒子,會令他們放心,至少保全安氏母子性命,能令他們平安度日。於是暗中命令吳管家在他死後立刻以處理生意上的問題爲由離開駱家莊,且看駱引元兄弟如何對待孀妻弱子,不料這麼快,他們就按捺不住,把安氏母子幾個折騰着如此悽慘!如今家是分了,但前路漫漫,誰知會是什麼光景……
“吳管家,不必三天之後,我想,明天就可以安排他們離去。既然老姨奶奶主意已定,早去晚去都一樣。”大少爺聳聳肩。
“一天恐怕趕不及,”吳管家恭恭敬敬上前向他和二老爺施了一禮,道:“三天之內,我會把所有賬目交結清楚,所有經手的事也會交代清楚,三天之後,我會和小少爺一起走。這是我在老爺面前發過誓的!”
“什麼!你,你也要走?”大老爺等大急起來,忙道:“你走了我們怎麼辦?”與此相反,安寄翠聽罷心頭大定,眼中一亮,臉上情不自禁露出少許喜色。
“兩位爺不必擔心!二管家劉協意、生意上的宋掌櫃、黃順、權叔他們都是好手,我保證我走之後駱家莊一切如常,絕不會出什麼紕漏。”
“倒不是這個意思,”二太太覺得他的話十分難聽,太把自己當回事,心裡有些不服氣,便笑道:“我們想着您爲我們駱家操勞了一輩子,是時候享享福了,您平白無故的要走,這,這不是顯得我們太不近人情嗎!”
吳管家瞭然二太太的意思,笑道:“二太太和兩位老爺、大太太的好意我心領了,只是,我答應了老爺的事卻不好拒絕。再說了,我過去也就是幫一兩年忙,說不定過兩年就要回老家去了,在哪還不都一樣!”
“既然這樣,那我們也就不勉強了!”大老爺二老爺只得這麼說。
“那這事就這麼定了,兩位老爺請跟我到賬房,咱們抓緊時間,趕緊交接吧!”吳管家笑道。
“好,好!那就請吧!”大老爺忍不住又激動起來,一想到從今往後駱家莊的一切就要實實在在、完完全全攥在自己手裡了,他忍不住心弛神蕩,心窩裡都熱了!
“那我們母子,也先告辭了!”安寄翠施了一禮,也牽着引章兄妹去了。
哼!二太太睜着眼,盯着安寄翠母子們遠去的背影,忍不住冷哼一聲。
大太太偏着頭斜瞅了她半天,見她木雕泥塑一般一動不動,便疑惑道:“弟妹,你怎麼了?唉,算了吧!跟她們這種人你較什麼勁啊!走了也好,省得在這礙眼,看着了就生氣!走了,倒一了百了了!”
大太太在意的不過是財產,見老爺子分給她們的連九牛一毛都算不上,雖然覺得一口氣有些過不來,想了想也就丟開了。二太太則不同,因爲當年之事她是恨毒了安寄翠,就是想將她拘在自己手底下襬布,故而這一兩月來沒少在大太太面前攛掇。誰想,老爺子居然另有分家的遺囑,縱然沒給她分去什麼,心裡到底不甘!
如今分家已成定局,她自知已不能改變什麼,越是這樣,心裡越覺不忿,盤算着怎麼着也得給他們挑點麻煩!她想了想,於是便道:“大嫂,難道你不覺得吳管家有些奇怪嗎?看似公正,可話裡話外總幫着她們娘幾個!我看啊,哼,她們根本就是串通好了的!耍咱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