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阿哥在看見十四阿哥的時候,眉毛也微微一動,下一刻卻也揚起了笑容說道:“我一猜十四弟今天就會在這兒。還真被我猜着了。”
十四阿哥隨意地扯出一個笑容說道:“十三哥不也來了?”
錫若望望這個,瞧瞧那個,連忙朝十三阿哥一伸手道:“壽禮呢?”
“瞧瞧你這副猴兒急的樣子,倒像是我皇阿瑪平常多剋扣你似的。”十三阿哥說着把剛纔藏在身後的手亮了出來,手裡拿着的卻是很大的匣子。
“是什麼?”錫若連忙接了過來問道,掂了掂只覺得那匣子頗沉。
十三阿哥笑吟吟地答道:“打開看看不就知道了?”
錫若應聲打開了那個楠木匣子,卻發出一聲驚喜的叫聲,小心翼翼地從匣子裡拿了一支雕工精細、象牙作柄短銃出來,喜歡得愛不釋手。
十三阿哥又在一旁笑着解釋道:“我聽說你給皇上譯過昂里亞國連珠火銃的文章,所以特地找了一支來給你。覺得如何?”
“好!好!”錫若頭如搗蒜地說道,似乎已經激動得不知該用什麼語言來表達了。這可是難得一見的古董呀!
十四阿哥卻在旁邊哼了一聲,說道:“原來你喜歡這個。我那還有好幾把,回頭都賞了給你。”
錫若和十三阿哥相視一笑。錫若見十四阿哥有些不快,便連忙把短銃往他手裡一塞,說道:“你也拿過去琢磨琢磨。你們兩個將來說不定都是要帶兵打仗的人,多瞭解瞭解這個沒有壞處。羅剎國老毛子的軍隊不就已經裝備上這個了嗎?”
十四阿哥接過那把短銃隨意地看了一眼,又扔回了錫若捧着的那個匣子。十三阿哥眉頭微微一皺,卻也沒說什麼,又從懷裡取出一個用帕子包着的圓滾滾的東西來,遞給錫若說道:“這是十六妹託我帶給你的。”
錫若接過那帕子打開一看,卻是一隻用五彩絲線團成的小企鵝,肚子裡圓鼓鼓的,像是塞了棉絮還是什麼。錫若把那隻小企鵝用力地握在手裡,朝十三阿哥笑道:“多謝你了!”
十三阿哥卻看着錫若嘆道:“原本皇上說等十六妹過了十五,就把她指給你。想不到年你家裡接二連三地有了喪事,也只能讓她再等等了。”
錫若聽得默然不語,過了一會卻打起精神朝十三阿哥笑道:“我就先逍遙兩年,也沒有什麼不好。以她的性子,將來真要進了門,只怕我就不能像現在這樣,想去哪兒逍遙就去哪兒逍遙嘍!”
十四阿哥聞言只是瞟了錫若一眼。十三阿哥卻指着錫若大笑道:“難不成你還想往八大胡同裡鑽去不成?小心我皇阿瑪打斷你的腿!”
錫若扮了個鬼臉說道:“八大胡同我不敢去,難道八大處還不許我去?”
十三阿哥一怔道:“西山八大處?這又是什麼典故?那裡不是有八處古剎嗎?十六妹爲什麼也不讓你去?”
錫若有幾分尷尬地扯了扯嘴角說道:“她非說去哪裡進香還願的太太小姐們太多,怕我又揹着她……呃,爬牆……”
十三阿哥聽得一陣狂笑,十四阿哥也忍不住在旁邊露出微笑的神情。錫若看着他們兩個人迥異的反應,卻在心裡嘆了口氣,想道,還是小時候的十四好,想哭便哭,想笑便笑,惱起來了提拳便打。如今的他,城府卻深得有些讓人頭疼了……
十四阿哥看了看錫若的臉色,卻突然衝他大大地一笑。錫若不覺愣了一下,下一刻便見十四阿哥朝十三阿哥說道:“既然有十三哥在這陪着他過壽,我就先回去了。我現在還是待罪之身,不能出來太久的。”說着若無其事地向錫若看了一眼,竟自顧自地先回去了。
十三阿哥見十四阿哥走遠,便嘆了口氣說道::“十四弟還是這副寧折不彎的性子。其實他要早上一道請罪摺子,皇上就不會關他到現在了。”錫若只能在一旁苦笑。
停了一會,十三阿哥突然用一種沉重的語氣說道:“蒙古來人說,我十五妹病重了。十三妹身子也不大好,已經臥牀有些時日了。”
“什麼?!”錫若悚然一驚,用力地捏住了十三阿哥的胳膊問道,“什麼時候的事?”
十三阿哥一臉難過地拍了拍錫若的手,垂頭道:“昨天剛到的消息。十五妹打發那個人來說……說是……”
“說是什麼呀?!”錫若心裡發急,便拉住了十三阿哥使勁搖晃。
十三阿哥擡起頭來,拳頭捏得死緊,目中卻隱有淚光地說道:“十五妹說,她只有來生再向皇阿瑪和額娘盡孝了。”
“這……這怎麼可能……”錫若鬆開手,踉踉蹌蹌地往後退了幾步,最後重重地坐倒在庭院的臺階上,抱緊了腦袋說道,“是我害了她!”
“不是你的錯。”十三阿哥搖搖頭說道,“即便嫁出去的不是她,也會是其他的公主格格們。你就算娶得了一個,也不能娶她們全部。身爲愛新覺羅家的女兒,就只能接受這樣的安排。”
錫若擡起頭來,似迷茫又似驚訝地盯着十三阿哥看了一會,苦澀地說道:“原來連你也是這麼想的嗎?”
十三阿哥迎着錫若的目光說道:“不錯,我也是這麼想的。我只希望來生我的這些妹妹們,都莫要再生在帝王家。只要能生在一個知道疼她們、愛她們和懂得珍惜她們的普通家庭,那就足夠了!”
錫若有些詫異看着十三阿哥,終究只能沉重地點點頭。
送走了十三阿哥以後,錫若又恢復了抱着腦袋坐在石階上的“思考者”造型。他從來都沒有像現在這樣覺得自己無能爲力。他原本以爲憑着自己對歷史大方向的瞭解和幾百年後的先進知識,自己縱然不能全盤地改變歷史,也能對歷史進程施加一定程度的影響。可是照現在的情形看來,他對歷史進程的影響根本微乎其微,這讓他開始史無前例地擔心起自己是否能完成對十四阿哥甚至是八阿哥的承諾,還是隻能無可奈何地看他們一步步走向敗亡。
“不能再這麼下去了!否則的話,十四他……”錫若下定了決心以後,猛地從臺階上站了起來,結果卻在瞥見身前不遠處站着的那個人時,驚訝地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幹嗎擺出一副活見了鬼的樣子?”十四阿哥扯了扯嘴角說道,“我只是不想和老十三多說話而已,所以繞到你書房裡去坐了坐。”
“你這傢伙……”錫若終究是一拳砸在了十四阿哥的肩膀上,眼睛裡卻透出快活的笑意來。
十四阿哥眨了眨眼睛說道:“你從剛纔起就一直抱着腦袋長吁短嘆的,又在瞎操心些什麼了?似乎還隱約說起了我什麼,嗯?”
錫若用力地皺了皺眉頭說道:“你這人的耳朵怎麼也這麼長?真是應了一句話,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十四阿哥臉色一沉,怒道:“不許提起他!”
錫若掃了十四阿哥一眼,嗤笑道:“我不提,他就不是你一母同胞的兄弟了?你這是鴕鳥……呃,自欺欺人!”
十四阿哥被錫若說得面上一紅,便很不自然地轉開了臉說道:“你剛纔說什麼鳥?我怎麼沒聽說過?”
錫若在心裡朝十四阿哥扮了個鬼臉,一本正經地說道:“就是遇到危險會把腦袋埋進沙子裡,以爲這樣就可以無視危險存在的笨鳥――就像你一樣!”
“你!”十四阿哥氣結地朝錫若揮過去一拳,結果卻被他偏頭躲了過去。
錫若拉住十四阿哥還想再打的手,低聲說道:“謹防隔牆有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