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6 菊凋香自來
【236】菊凋香自來諸臣的心不由得一陣忐忑,不由得回想自己剛剛可否說過什麼過激之言。原以爲此次灝帝十之**凶多吉少,在這樣動盪之時,又是羣龍無守,若與姬夜華開戰,哪有取勝之機?不由得想着割幾坐城,不管如何,保得離國尚在,他們的官位富貴便在……不想,傳聞久睡不醒的皇帝竟然駕臨明熙殿。
這……連林司丞的眼睛也轉了幾轉,身子不由得向後退了退,以圖北夜灝不要一眼掃到他。
只是他的地位,註定讓他不能如浮雲劃過。
果然,皇帝看向他……“林司丞,朕聽說你大力主張議和。不如這樣,朕派你親去。以表朕議和之誠心。你親去,請姬皇子離開我離國,最好再讓他爲那些被他大軍所殺之無辜百姓做場法事,超度他們的亡靈,如果朕沒有記錯,那個數字大概是十萬……”
北夜灝最開始,口中議和之語,林司丞的身子瞬間一軟,可下一刻,北夜灝出口的話卻讓他那一軟的身子瞬間變得僵硬。
皇帝這話,忒重了。
撲通一聲,林司丞跪倒在地。“陛下,老臣一片忠心啊。老臣只想先保住我離國,不管如何,不要傷我離國國體……至於那幾坐城,待我離國休養生息後,再奪回不遲啊。陛下……”林司丞的聲音在北夜灝漸冷的目光中,終於偃旗息鼓。他俯在地上,勿自喘息着,北夜灝再不看他,一雙鳳眸淡淡掃過殿下,被掃到之人只覺得瞬間寒意遍佈全身。
他們雖知道皇帝冷戾,可只這樣一個眼神,便能讓他們全身僵硬,不由得,諸臣撲通通跪倒一片,北夜灝冷冷一笑,開口喚北夜揚。
“臣弟在。”
“傳朕旨意,苑國餘孽姬夜華欺我離國,傷我百姓,朕必不善罷甘休。擇日……出兵。”北夜揚大聲應着,殿下諸臣表情稍怔,隨後一片應承之音。
衛逸接到北夜灝的眼神,喝道:退朝。
隨後跟在北夜灝身後,在諸臣驚詫的眼神中,一步步走出明熙殿。一路上,衛逸很擔心,別人不清楚皇帝的病體如何,他做爲宮中侍衛總管,又是灝帝的心腹,自然是清楚的。
灝帝一連昏睡數日,藥石不進,身子虛的不能再虛,連他都不相信灝帝今早竟然吩咐他更衣,而且親自來了明熙殿聽政。衛逸不由得回想,灝帝這是不是回光反照?隨後他反手打了自己一巴掌,瞎想什麼呢。一冷是因爲昨夜那封密信。
昨夜,他例行巡查,只見一個黑影如鬼魅般一飄而過,他大驚,剛想開口喊‘抓刺客’。不想那‘刺客’一反手,他只覺得身子似被一個小石頭打中,便再也動彈不得。隨後,那‘刺客’大刺刺的走到他面前,他大驚,這人他是認識的,之所以認識,是因爲曾在典獄司呈給灝帝的‘離國通緝名錄’裡見過此人的面像。
據他所知的消息,此人是寒夜樓一位舉足輕重之人。據小道消息,此人亦是寒月樓樓主秋寒月的心腹。想到這裡,衛逸大驚,奈何身體被他定住,衛逸不由得後悔,當初怎麼就沒習習武呢,若習了武,也不會這樣輕鬆的便被敵人制住,那人看了他半晌。
最後竟然咧嘴一笑。
隨後從懷中掏出一封似密信的東西,對他揚揚手。告訴他,不用擔心,他無心傷害灝帝,只是受人之託,忠人之事,給灝帝送封信來罷了。而且他保證,灝帝看到這封信肯定萬分高興,沒準這龍體便大好了呢。
衛逸心說,寒月樓能送來什麼好東西。他有心喚人阻止,奈何心有餘而力不足……最終,他眼睜睜看着那人施施然進了灝帝寢宮。衛逸那個急啊,平日裡侍衛們來回穿梭,怎麼到了關鍵時刻,一個侍衛也不見。他好容易等到身子能動了,趕忙連滾帶爬了進了灝帝寢宮。
見到灝帝安然無恙,這才放下心來。再找那個寒夜樓送信之人,早己不見蹤跡。
只有一封火漆信箋擺在龍榻旁,衛逸掃了一眼,只見灝帝依舊閉着眼睛昏沉沉的睡着,可他的手裡,似乎攥着什麼,似乎是條帕子之流。
見皇帝無礙,衛逸便沒有聲張,輕聲退出皇帝寢宮。
現在回想起來,那寒夜樓‘信使’似乎並未說謊,灝帝看了信,身子大有起色。纔想到這裡,只見走在前面的灝帝身子一晃,衛逸趕忙上前,將他扶穩。灝帝僵了僵,隨後輕輕掙開衛逸的手。
“衛逸,朕沒事,去傳林鳳舉,朕要快些好起來……”衛逸大喜,皇帝染病數日,藥雖每夜喝着,多數時候卻是喝過不久便悉數吐了出來。林鳳舉幾次求見,灝帝都未答應。衛逸隱約知道在晗國境內神女峰,似乎出了些事情,皇帝還受了傷。
可是灝帝並不是小氣之人啊,就算林鳳舉救治延遲了些,也不會因此怪罪於他的,所以衛逸一直疑惑灝帝爲何自回京之後,便一直冷落林鳳舉。明明他的醫術比那些老御醫還高明些。不管如何,現在灝帝出口要見林鳳舉總是好事。衛逸服侍着灝帝回了天和殿,隨後迅速去宣林鳳舉。
很快,林鳳舉奉召進了皇帝寢宮。
而且一連數日,都留在寢宮內照顧灝帝。
衛逸在一旁看着,初時,無論灝帝喝下什麼藥,不出半個時辰,都會如數吐出。可吐過後,他會吩咐再熬,就這樣喝了吐,吐了喝,兩天後,他終於不再嘔吐。而且氣色明顯好了些,衛逸大喜,可他依舊很疑惑,灝帝在吐完藥汁,全身汗溼之時,依舊緊攥在手中的東西到底是什麼……那東西上似乎還沾着血色……
不管那東西是什麼,半月後,灝帝龍體痊癒。
三日後,離軍誓師出征……北夜灝坐在龍輦中,身後是相送的百官。
數萬大軍開拔的動靜聲勢震天,在滿耳的喧囂中,龍輦內顯得尤爲清冷,北夜灝垂首,隨後動作溫柔的從袖中掏出一方錦帕,那帕子上繡着漸要凋零的菊和蝴蝶蜜蜂難辨的蝶……他笑了笑,那女人鏽花的時候,一定緊擰着眉,一雙眼睛看這帕子像看夙世仇敵。他知道,她想鏽的一定是絳雪園那池粉荷,可到了她手下,好好的荷被‘糟.蹋’成了殘菊。可是,他喜歡……
菊雖凋零香自來……
這帕子她是鏽來送他的,只是看到她這鏽功,他不由得好笑,一時沒能隱忍住,便當着她的面笑了出來。她怒了,這帕子無論如何也不送他了……他以爲,她會鏽個更漂亮的送他,可最終,那方漂亮的鏽帕,他還是未拿到。
他以爲這一生都不會再有辨不出花兒,辨不出蝶兒的帕子了。
可是那夜,有人送來了這個……帕上有她的味道,淡淡的香,勾魂奪魄。上面沾染着她的血,帶着微微的血腥之氣,那香氣與血氣融合,讓他覺得自己無論如何也不能死,若死,便再見不到她,再聞不到這讓他魂牽夢縈的味道。
帕子上有字,是她用鮮血一筆筆寫成……
‘待來年草長鶯飛……’***自從信被送出去,丹夏便開始坐立難安。其實她沒寫什麼,只寫了一句……待來年草長鶯飛。
當時她沒有想太多,只是給了他一個希望。
希望他不要放棄,不要放棄他爲之努力的離國,不要放棄離國百萬百姓。離國沒有了北夜灝,便不再完整,百姓少了灝帝,便會備受欺凌。
待來年草長鶯飛……他們若有緣再見,她會給他,亦是給自己一個機會。
經歷了這麼多,她己長大,不再是那個只有十六歲的懵懂的苑國公主。他們之間或許依舊存在太多阻礙,可她不會如當初那般,只一味的想要躲避。
躲避其實根本解決不了問題,他在那裡,她會想念。她在這裡,他會惦記。在神女峰相遇前,如果她對他還心存懷疑,神女峰一番百轉千回的相救,她己香透。
一個可以爲了讓她活命,而不惜將自己賴以爲生的內息生生傳進她體內的男人,她還有什麼好懷疑的。如果之前,她猶豫,她彷徨,她裹足不前……從在神女峰遇到他那一刻開始,她決定與他一同走下去。
前路艱難,他們共同努力。
前路坎坷,他們相互扶持。
只要他心中有她,她心中亦有他。沒有什麼困難是他們不能克服的,即使不能克服,她會陪在他身邊。
什麼身份,地位,那些統統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心……
所以,她給了他承諾,亦是給自己一個機會。一個證明他們兩個可以再續前緣的機會……
對於秋寒月,她感激,她喜歡,她視他如兄長,如知己,她可以爲他做任何事,可唯一不能給他的便是……愛。即使是給,變是施捨。那樣的愛,對他來說,是傷害。
她知,他懂。
她也知,他會痛。可命運便是這麼不盡如人意。有時她會想,她若不恢復記憶該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