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水這一覺睡得很沉,也很香。
她感覺自己已經許久沒有睡得這樣香甜,當她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馬車正迎着太陽的方向疾馳。
墨白把馬車趕得像飛一樣,他全神貫注,竟然沒有發現若水醒來。
若水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她卻敏銳地感覺得似乎有些什麼不同了。
車廂裡瀰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氣,雖然很淡,她卻一下子聞了出來。
她的目光落在車窗上,一陣陣的冷風順着車窗灌了進來,她可以清楚的看到,窗紙上被割破了一條明顯的口子,還有暗紅色的斑斑點點。
“小白,發生什麼事了?”
若水撩開車簾,將頭探出車廂,頓時一愣。
坐在車座上趕車的人不是墨白,而是一個頭發花白的老人,曲背弓腰,手背上的皮膚曬得黑黑的,五指緊緊抓住車鞭。
“你、你是誰?”若水愕然問道。
趕車的老者回過頭來,他臉上滿是皺紋,像是一道道歲月的痕跡深深刻在他的臉上,眼睛眯了起來。
他咳嗽了兩聲,聲音沙啞低沉,“小姑娘,你是誰?”
他反問道。
若水頓時又好氣又好笑,道:“墨白,你好端端地幹嘛裝成個老頭子,以爲別人都是瞎子看不出來嗎?”
雖然墨白的化妝很像,幾乎毫無破綻,可是若水一看到那熟悉的眼神,馬上就認了出來。
一般的老人哪會有像他那樣黑亮又深邃的眸子!
“你居然一眼就看了出來?我扮得就這麼差勁?”墨白泄氣地一甩馬鞭。
“你扮得倒是挺像,不過我和你太熟悉了,只要一看到你的眼睛就能認出你來,除非你裝成個瞎子。”
若水抿脣一笑。
“真的,真的?”墨白一下子又高興了,他笑道:“原來是這樣,我還以爲我的易容這麼失敗呢。”
“小白,你爲什麼要喬裝改扮?”若水若有所思,“是不是在我睡着的時候發生了什麼事?這車窗上的劍痕還有血點是哪裡來的?”
“遇到了幾隻攔路汪汪叫的野狗,我已經打發了,你不必擔心。”
墨白說得輕描淡寫。
若水卻知道,事情絕對不會像他說的那樣輕鬆。
如果真的只是只是野狗,他根本用不着喬裝改扮,掩飾本來的身份面目。
“是不是遇到了什麼麻煩?”若水問。
“你們女人就喜歡問東問西,都告訴你了,就是幾隻野狗,你給我乖乖地回車廂裡去,不管發生了任何事,都不許露面。”
墨白突然臉一沉,對若水厲聲喝道。
若水就明白了。
他們一定是遇到了極爲棘手的敵人,要不然墨白的神情不會這樣嚴肅。
能將墨白逼到了易容改扮這份上的敵人,想來一定不是易與之輩。
“好。”
若水聽話地將身體縮回車廂裡,不多話,也不多問。
她知道自己不會武功,在這些武林高手眼中,自己就像只弱雞一樣不堪一擊。
她要是貿然露面,只會給墨白添麻煩,反而會成爲墨白的一個弱點。
既然她幫不上墨白的忙,那麼不給墨白添亂,她就一定要做到。
只是這前來找岔的敵人,目標是墨白,還是自己?
若水懶得再去想,她相信用不了多久,自己就會知道答案。
果然,過了沒多久,一陣桀桀的怪笑聲突兀地在車廂外面響了起來。
雖然是笑聲,但是聲音尖厲,有如夜梟,只震得若水耳中一陣生疼,像是被刺入了一枚尖針般。
她緊緊咬住嘴脣,擡手捂住雙耳,可是笑聲還是直刺進來。
“笑得比鬼叫還難聽,你是什麼鬼,快給老子滾出來!”
墨白清越的聲音拔地而起,一下子就把那怪笑聲壓了下去,若水馬上覺得胸口舒服了許多。
“好小子,有眼力,還沒照面就知道咱們是碧蛇雙鬼。”
隨着話聲,兩條人影倏地出現在馬車前面,四條手臂揚起,只見暗碧色的光芒閃過,緊接着就是兩匹拉車的馬兒摔倒在地,發出痛苦的嘶叫聲。
墨白定睛一看,只見四條暗碧色的怪蛇盤在兩匹馬的腦袋上,馬眼的位置已經變成了四個血窟窿,四隻馬的眼珠子竟然被那四條蛇給吞噬了下去。
那四條怪蛇分別鑽在血窟窿裡,正在拼命地往裡鑽,一邊鑽,一邊大口地吸食傷口中流出來的馬血。
看到這般情景,墨白胸口一陣煩惡,差點吐了出來。
“碧蛇雙鬼,你們陰魂不散,老是纏着我做什麼?還有,我和你們有什麼仇,你們爲什麼一上來就弄死了我的馬兒!”
墨白知道自己的僞裝已經被人看破,伸手扯掉花白色的假髮,再伸手一抹,抹去了臉上的化妝,挺直了背脊,站在車轅上,居高臨下地看着碧蛇雙鬼。
這碧蛇雙鬼一般的高矮胖瘦,就連長相都有幾分相似,像人的少,像鬼的多,又擅養毒蛇,所以得了這樣一個外號。
而他們的心腸也和他們所養的毒蛇差不多,不管什麼人只要得罪了他們,他們就會折磨得對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墨白,你爲什麼要殺了我們的徒兒?”雙鬼中的大鬼陰惻惻地開了口。
“你們的徒兒?你是說那個只知道用蛇來嚇唬人的廢物?”墨白冷笑一聲,“不錯,是我殺的,他學藝不精,居然想來覬覦我的東西,我就把他殺了,你們這是要爲徒弟報仇來了嗎?嘿嘿,好啊,你們一起上吧。”
他半點不懼,看到出現的人是碧蛇雙鬼,他似乎鬆了一口氣。
雙鬼中的大鬼臉一沉:“你說他是廢物,他卻是我們兩人唯一的徒弟!你殺了他,是想讓我們碧蛇雙鬼絕後不成?”
“像這樣的廢物,就算不死在我手裡,遲早也會被別人殺掉。大鬼二鬼,你們在江湖上也算是薄有名聲,卻收了這樣一個廢物當徒弟,真是丟盡了你們兩個的臉!”墨白不屑地冷笑。
“大哥,別和這小子廢話,他殺了咱們的徒兒,咱們就找他償命!”二鬼從腰間抽出一條碧幽幽的蛇皮長鞭,惡狠狠地瞪向墨白。
“好啊,徒弟是廢物,想來師傅也不咋的,看你們兩個長得這副鬼樣子,一看就是膿包,你們既然活膩了想要送死,那就來吧。誰先死?”
墨白半點也不把兩個人瞧在眼裡,那傲慢的語氣讓雙鬼氣得差點炸了胸膛。
若水在車廂裡聽了,不覺納悶。
看來墨白真正在意的敵人不會是攔路的兩隻鬼,而這兩隻鬼的目標應該是墨白,和自己無關。
她一聽墨白的語氣就知道,他能夠輕而易舉地打發掉這兩條攔路的臭蛇。
果然,只聽到“啪啪”兩聲,兩條人影飛起,重重地摔在地上,再也爬不起來。
若水掀開車簾看去,只見剛纔神氣活現的兩個活鬼,現在已經變成了兩隻死鬼。
“哼,就這點微末功夫,也敢來找老子報仇!不過一時不察,被這兩隻醜鬼弄死了兩匹馬兒,倒是難辦。”
墨白自言自語。
“喂,水丫頭,現在距離前面的市鎮還有一段距離,咱們現在沒了馬兒,你這馬車也坐不成了,你說怎麼辦?”
墨白忽然揚聲對車廂裡叫道。
“難道這車只有馬才能拉麼?”若水懶洋洋的聲音傳了出來。
什麼意思?
墨白撓撓頭皮,看向兩旁的山林,驀然明白過來,叫道:“對,這世上能拉車的畜生多了去了,你在這裡等着,我去去就來。”
他飛身躍入林中,忽然想起了什麼,又躍了回來,落在馬車上,“你和我一起去。”
若水知道墨白這是不放心自己留在這裡,這說明還會有敵人前來,便點了點頭。
墨白帶着若水斜竄入山林,不遠處聳立着一座巍峨的高山,山頂上皚皚白雪,瞧墨白的方向,正是向那座高山而去。
若水馬上明白墨白想要做什麼。
“小白,你是打算抓頭野獸來拉車嗎?”
“不錯,你那句話倒是提醒了我,這馬車又不是非要馬才能拉,你那個傻大個的跟班能夠招集羣獸,這本事我雖然沒有,但抓幾頭躲在窩裡睡覺的野獸卻不是難事。要不,咱們抓幾隻豹子來拉車如何?”
墨白眼中閃動着興奮的光芒。
若水不禁好笑。
平時他再裝得一本正經,這句話卻暴露出他的一顆童心。
“好啊,只要你抓得住。”
“哼,這天底下還沒有我墨白抓不住的呢!”
墨白冷哼一聲,足下加勁,有如不沾地般在雪地上一掠而過,踏雪無痕,帶着若水一路上山。
“小白,你怎麼會知道穆大雷招集羣獸的事情?”若水忽然想起,自己並沒有向墨白提過此事。
“哼!我怎麼會不知道!我一直跟着你啊。”墨白不假思索地道。
“你一直跟着我?”若水低呼一聲。
“你以爲說幾句氣話就能把我氣走嗎?我墨白是那種小氣之人?我知道你當時的用意就是想趕我離開,你不想讓我牽連在裡面,所以我就將計就計,配合你演了一齣戲。怎麼樣?我的演技不錯吧?你是不是以爲我真的掉頭而去,再不回頭?哈哈,水丫頭,你上了我的大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