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夜滌塵的別院門口,陶衛停下了腳步,轉過身來。
“阿福公公,裡面就是我家王爺的寢居,只是我家王爺大病未愈,需要靜養,要是這許多人都進去的話,恐怕會驚擾到王爺,可不可以讓這些御林軍們留在這裡,您和柳姑娘進去就好?”他言語有禮,態度不卑不亢。
阿福打量了一下週圍,就點了點頭。
他輕輕咳了一聲,視線對着房頂上一掃而過,他身邊的侍衛馬上明白,手一揮,分出了一半的侍衛躍上了屋頂,四下把守。
陶衛看在眼裡,眼底的陰鬱之色不由更重了幾分。
他當先引路,帶着阿福和若水穿過院落,來到正房之中。
“阿福公公,柳姑娘,請問兩位究竟要找的東西,可在這間房裡嗎?”他微微低下頭,掩住了眼底的一抹殺機。
若水只往地上看了一眼,就搖搖頭。
“陶管家,你有沒有看到我的手術刀?”
“手術刀?”陶衛一愣,擡眼看向若水。
怎麼,她要找的東西,是這個?
不是他想的那個東西?
“是啊,七天之前我幫你家王爺縫合傷口,我從包袱裡取出來一個小匣子,裡面有手術剪,手術刀,還有針和線,後來御林軍就來了,忙亂之中,我記不清那隻小匣子掉到什麼地方去了,想來應該就留在王爺的寢室裡,陶管家你可有見到?”
“哦,哦,原來是那隻小匣子啊。”陶衛心頭一鬆,殺機頓消。
他再看向若水的時候,眼中不免帶了幾分歉意。
是眼前這姑娘救了自家王爺的命,可自己居然懷疑她帶着人來舉報王爺,還想要了她的命,真真是該死!
“奴才知道這是柳姑娘的東西,早就給姑娘收得妥妥當當,姑娘請在這裡稍等,奴才馬上就去取來。”
說完他就匆匆往內室而去,過不多時,手上拿着一隻精巧的小盒子,恭敬的遞給若水。
“柳姑娘,你看看可還少了什麼不曾?”
若水接過,打了開來,只見刀剪針線樣樣齊備,而且全都擦拭得光亮如新,擡眸向陶衛一笑,道:“一樣不缺,多謝陶管家。”
她轉向阿福:“阿福公公,東西拿到了,咱們馬上回去吧。”
“好。”阿福嗯了一聲,他沒想到事情會辦得這樣順利。
看到盒子裡那柄小巧的像玩具樣的手術刀,他心中直嘀咕,就這樣一柄小刀子,殺人都殺不死,這柳姑娘巴巴的趕來取它,難道就憑這把小刀子,就能治好皇帝陛下的病嗎?
他可萬萬不信。
“陶管家,王爺還需要靜養,我們就不進去打擾他了,這次前來王府,就是專程爲了取這把手術刀而來,請你替我轉告王爺,等我從宮裡回來,再過來探望於他。”
若水向內室瞧了一眼。
“好,好。”陶衛唯唯喏喏的點頭。
他對若水還沒什麼,可是阿福在這間房裡一戳,就讓他渾身都不自在起來。
就像是皇帝的一雙厲眼,時時刻刻盯住了這裡。
能早點送走自然是走得越早越好。
“對了,陶管家,小桃這幾天還好嗎?她還住在倚梅園中嗎?”若水走出夜滌塵所居的別院,沿來路往大門走的時候,遠遠望見了倚梅園的月洞門,不由想起了小桃。
“柳姑娘放心,德義郡主是我家王爺的義妹,王爺特意吩咐奴才,一定要照顧好德義郡主的一切,所以奴才不敢怠慢,她現在不在倚梅園,王爺特意拔了暖香塢給德義郡主居住,柳姑娘要去順道瞧瞧德義郡主嗎?”
陶衛一口一個德義郡主,若水怔了怔才反應過來,德義郡主就是小桃。
“今天就不去了,等我辦完事回來再瞧她。陶管家,我的衣物什麼的還在倚梅園嗎?”
“在,在,柳姑娘的東西一樣不少,一樣不缺,奴才不敢擅動,都由德義郡主一手打理。”
“這樣啊。”若水歪了歪頭,轉頭看向阿福:“阿福公公,我想去一下原來住的地方換身衣服,在天牢裡呆了七天,一直沒有換衣,這衣服都有味道了,可以嗎?”
阿福猶豫了一下,他想搖頭拒絕,可轉念一想,皇帝現在正有求於她,他要是連神醫的這麼一點小小要求也拒絕,未免太不近人情了,更何況換件衣服,也耽擱不了多少時間,便點了點頭。
“多謝阿福公公。”
陶衛越聽越是迷糊,心裡壓了無數個疑團,卻不敢開口詢問。
他想不明白若水怎麼會在阿福公公的陪同下來到王府,真的只是爲了取一把小小的手術刀?
如果是真的,她取手術刀所爲何用?
難道是皇帝陛下他……
雖然若水和阿福從來沒有提到過有關皇帝的一個字,可精明的陶衛還是察覺到了一些蛛絲馬跡。
他的掌心開始出汗,幾乎想立刻就把這個消息稟報給王爺。
“阿福公公,陶管家,我要進去換衣,二位要一起進來坐坐嗎?”
若水手扶在門框上,回眸淡淡說道。
陶衛馬上停下腳步,恭謹的搖了搖頭,往後退了兩步。
阿福卻本能的想要跟進,他是個太監,年紀又老,皇帝每次寵幸后妃他都在一旁侍奉,那些后妃們換衣服的時候可從來沒有避諱過他。
可是當他看到若水扶在門框上的手,才意識到對方並沒有歡迎自己進去“坐坐”的意思。
“奴才就在這裡幫柳神醫守着,絕對不會讓人進去打攪到柳神醫。”他馬上識趣地說道。
若水點點頭。
“那就辛苦兩位了,我很快就好,不會耽誤了進宮的時辰。”
她說完,頭也不回的進了房間,掩上了房門。
回過頭來,她背靠在門上,擡眸打量着這間熟悉的臥房,空無一人。
可她的心卻開始撲通撲通的跳得歡快,屏着呼吸,默默的等了一會兒,等心跳漸漸平復,她才緩步向前,往衣櫃的方向走去。
“既然來了,爲什麼不肯出來見我?難道你還在生氣嗎?”
她一邊走,一邊自言自語,聲音壓得極低,只有她自己才能聽得到。
“好啦,好啦,都是我的不是,是我惹你生氣了,你大人大量,就不要和我計較了,怎麼,你還不肯出來麼?”
若水揚了揚眉毛,再次環顧了一下週圍,還是一個人影也沒有。
她期待中的人並沒有出現。
“好吧,你不想見我,那就不見好了。等我進宮幫那個老皇帝治完了病,他肯定不會讓我活着離開,你到時候記得幫我收屍啊。”
若水剛剛說完,一隻修長的手掌忽然從她腦後伸過來,掩住了她的嘴。
“烏鴉嘴!快給我閉上!”墨白熟悉的聲音就在她的耳邊響了起來,在若水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忽然拉開衣櫥的門,將若水一把塞了進去,隨後自己也跟着擠了進去,帶上了櫥門。
衣櫥之中一片漆黑,不可視物,但是若水知道,墨白一定看得清清楚楚。
她想要張口詢問,墨白卻把她的嘴捂得緊緊的,讓她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噓!別出聲,外面那兩個老東西的耳朵可尖得很,你一出聲,他們馬上就能聽到。”
墨白壓低聲音在若水耳邊道。
若水點點頭,她知道墨白看得見,果然,她剛一點頭,墨白就鬆開了捂住她嘴巴的手,但是馬上又握住了她的手腕。
“跟我來。”
墨白輕輕一拉,若水就覺得身體一空,身不由己的往下跌落,幸好她早有心理準備,沒有發出半點驚呼,落地的時候,墨白在她腰間輕輕一託,她就穩穩的站在當地。
她心中奇怪,在這間房裡她住了好幾天,這衣櫥裡什麼時候多了一條秘道,她居然毫不知道,要是有人從這秘道里潛入她的房間,那豈不是神不知鬼不覺?
像是感知到了她的猜測,墨白一邊拉着她前行,一邊低聲笑道:“你別胡思亂想,這秘密是我這幾天剛剛挖通的。”
“你在我房裡挖條密道做什麼?”若水低聲問道。
此時她和他已經深在地底,估計就算阿福和陶衛有順風耳,也聽不到她和墨白的說話。
“傻瓜,你說我挖地道做什麼,當然是爲了救你這個傻瓜、笨蛋!”墨白沒好氣的道,他忽然又豎起一根手指按在她脣上,“別說話!上面還有一個老頭子,他的耳朵可靈着呢。”
老頭子?
若水愣了愣,馬上反應過來墨白說的是夜滌塵,忍不住彎了彎脣角,眼中笑意盈盈。
夜滌塵要是得知自己被墨白封了這樣一個雅號,不知道會是一副什麼樣的表情。
她本來以爲墨白這條密道是通向府外,可沒想到會通向夜滌塵的住處。
她壓下心頭的疑慮,默不作聲的跟着墨白前行。
密道一下子變得豁然寬闊起來,而且也不再是漆黑一片,每隔數十丈,牆壁上就有一盞長明燈,照亮了這一段的通道。
若水驚奇的看着,然後恍然大悟。
這條密道一定是先前就有的,墨白只是挖了一條支路,並不是通入府外,而是直接向這條密道。
而這密道的入口一定就在夜滌塵的寢室之中。
只是夜滌塵在自己的寢居里修出這樣一條密道,那麼他的出口會是哪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