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賣關子,快說快說,昨兒我去了怡紅院的小翠那裡,沒趕上看這個大熱鬧,據說,是那個醜女被恭王爺一紙休書給休了?”一個聲音痞痞的男子好奇的問道。
“嘿嘿,何止是休了,那個醜女還不顧廉恥的跑去恭王府門口,拉着人家恭王爺的袍子,跪在地上哭得那個一個稀里嘩啦,那叫一個梨花帶雨……”
“什麼梨花帶雨?是狗尾巴草上滴的馬尿吧,哈哈,就她那個醜樣子,還梨花呢,說她像狗尾巴草都擡舉了她……”
小桃的臉漲得通紅,胸脯氣得一鼓一鼓的,恨不能上去拿針把這些人的賤嘴巴通通縫起來!
偏偏隔壁的聲音還在不停的傳進來。
“孔老二,別打岔,讓葛三兒繼續說,後來怎樣?恭王爺可有被她哭軟了心腸,收回了休書?”
“狗屁!這樣的醜女,哪配得上咱們俊美不凡的恭王爺,人家恭王爺的心上人可是個極漂亮的美人兒,就是大理寺丞姚家的姚大小姐,人家姚大小姐那小臉蛋兒長得,嘖嘖,柳若水那醜女連給她當丫環也不配!也就配給她端個洗腳水,當個洗腳丫頭!”
“哈哈哈!葛三兒,你這張嘴巴可真損!”衆人一陣轟笑。
那個鴨嗓的葛三兒待衆人笑了一陣,又繼續說道。
“你們別說,這柳若水的一張臉,醜得那是比癩蛤蟆還不如,可她那小身材兒,可硬是要得!那小腰兒……小胸脯兒……真是該凹的凹,該凸的凸,看得我這心啊,直癢癢的!”
“那你就去丞相府求親,娶了這個醜女,反正關了燈,這女人嘛,都一樣,只要她牀上伺候得你舒舒服服,你管她是美是醜!”孔老二輕薄的聲音痞痞的笑道。
“我呸!我怕第二天早上醒來看了她那醜樣會吐!孔老二,反正你眼神也不好使,乾脆你去求親。娶回來,咱們哥兒幾個一起玩玩。嘿嘿,嘿嘿。”
“……”
幾個人污言穢語,盡說些下流之話,小桃聽得一張臉蛋白了又紅,紅了又白,眼淚在眼眶裡直打轉,她從小到大長在相府,哪裡聽到過這樣髒污的下流之詞,她緊緊咬住脣,小拳頭捏得緊緊的。
這些人怎麼這樣可惡啊!小姐從來不出府,從來沒得罪過人,他們、他們居然這樣說自家小姐!
“小姐!我、我要去和他們拼了!”她瞪圓了大眼睛,憤恨的瞪着隔壁那扇薄紙門,只要小姐說一句話,她小桃就是拼了這條命,也要衝過去好好教訓這些胡說八道的壞蛋。
只聽得“咔嚓”一聲響,兩人不由循聲看去,卻見小七站起身來,戴着面具的臉上毫無表情,一雙眼睛卻冒着噴薄的怒火,手上提着一條剛剛掰斷的椅子腿。
太好了,這個木頭小七終於要爲小姐出頭教訓那幫子壞人了!
小桃立刻興奮起來,小拳頭使勁一揮,叫道:“小七,使勁打!用力打!”她的眼前已經出現了一副畫面,那幾個胡說八道的爛人一個個被小七揍得滿地找牙,哭爹喊娘。
小七一言不發,擡腿就走,突聽身後一聲清叱:“小七,站住!不許去!”
小七猛地頓住腳步,回過頭來,不解的看向若水。
小桃也愣愣的看着她。
卻見若水神色如常,臉上一點怒意也沒有,端着茶細細的品了一口,淡然道:“你們倆都坐下,喝茶,吃飯。別因爲兔子叫,耽誤了種豆子。”
“小姐,爲什麼不讓小七去教訓他們?難道就由得他們這些臭嘴在這兒胡說八道?”小桃氣鼓鼓的道。
“狗咬了人,難道人還要去反咬狗不成?小桃,坐下,咱們是人,對付狗這種畜牲嘛,自然要用對付畜牲的法子。”若水眉目淡然,臉上波瀾不驚。
“小姐,你有什麼法子?”小桃將信將疑,終於坐了下來。
“吃菜,多吃點,吃飽了咱們就走。”
“吃不下!氣都氣飽了!”小桃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扔。
“飽了?好,小二,進來結賬。”若水提高了聲音道。
“好咧!”店小二滿臉笑容的跑進來,“多謝客官,一共是二十五兩三十文。”
“什麼?二十五兩?”小桃的眼睛又瞪圓了,她的怒氣迅速轉向了小七,這木頭人點的菜怎麼這麼貴!
“對了,小二哥,我再要一碗菱角栗子排骨湯,麻煩送到旁邊那幾位客官的桌上,他們幾位方纔講了個很好聽的故事,想必也口渴得很了,爲了表示謝意,特意送碗湯給他們幾位潤喉解渴,這湯麼,就記在我的賬下,小桃,結賬。”若水微笑道。
“什麼?小姐,你還給他們送湯喝?”小桃的眼又瞪向了若水。
小姐好像又變回以前的窩囊樣子了,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人家把她貶成了臭狗屎,她還上趕着給人家送湯喝解渴!
小桃氣得說不出話來,憤憤的從懷裡掏出一張五十兩的銀票,看也不看的塞到了店小二手裡,氣呼呼的道:“給你給你,全給你,不用找了!”
店小二喜出望外,眼睛都樂眯了一條縫兒,姑娘奶奶的謝個不停。
若水微微一笑,也不生氣,站起身來,便向樓下走去。
小七狐疑的看着若水的背影,摸不清這鬼丫頭心裡到底玩的什麼把戲。她可不是那種人家打了她左臉,她就送右臉給人家打的軟柿子!
想了想,他也起身跟了下去。
小桃看兩人都走了,使勁跺跺腳,咬牙切齒了半天,還是去追自家那個爛泥扶不上牆的小姐去了。
若水並未走遠,她在明香樓對面的一間茶樓選了個臨街的位置,坐了下來,要了壺清茶,幾樣清點,慢悠悠的吃喝起來。
小桃和小七分別坐在她的兩旁,小七擡眼望了出去,視線正好落在對面明香樓的大門口……
小七的目光閃了閃,己自猜到了幾分,他垂下眼瞼,也和若水一樣,細細的品起茶來。
只有小桃,就像屁股上紮了個釘子,說什麼也坐不下來,她一忽兒站起,一忽兒坐下,一忽兒咬牙切齒,一忽兒嘀嘀咕咕。
“小桃,安靜點,坐下吃點東西,方纔你肯定沒吃飽,就讓幾隻烏鴉掃了雅興,這會兒多吃點。”若水柔聲道,對小桃淺淺一笑。
“小姐,我吃不下!肚子裡全是氣!”小桃的嘴巴噘得老高。
“傻丫頭,聽話,你先吃東西,吃飽了咱們看戲。”若水拍拍小桃的手。
“看什麼戲?在哪兒?”小桃睜着圓圓的眼睛,不知道小姐的葫蘆裡賣的是啥藥。
“一會兒你就知道了。”若水微微一笑,故意賣了個關子。
小桃狐疑的看看若水,又看看小七,見兩人都是一副氣定神閒的模樣,扁扁嘴,拿起一塊點心慢慢吃了起來。
“小桃,快看,好戲開始了!”
若水伸手一指對面,小桃順着她的方向看過去。
只見明香樓的大門口,一個滿身錦繡的藍衣公子捂着嘴巴,幾乎是連滾帶爬的從門裡面奔了出來。
突然,“噗”地一聲,一個極其響亮的聲音從藍衣公子的身後響了起來,引得路過的人紛紛側目,以袖掩鼻,藍衣公子似乎感到沒臉見人,頭低得都要埋到土裡了,荒不擇路的要走,突然“哇”的一聲,張口就吐,直吐得明香樓的門口是污物四濺,酸臭之氣頓時彌散在四周。
小桃看得直皺眉,幸好隔了一條街,那股難聞的味道沒有散發過來。她看了看小姐,只見若水目中噙着笑意,神情頗爲得意。
難道?這是小姐做的手腳?這藍衣公子是……
小桃眨眨眼,彷彿明白了什麼。
明香樓的店小二從樓面裡奔了出來,連轟帶趕的把藍衣公子轟到了一邊的角落,那藍衣公子扶着牆,吐得是翻江倒海,直不起腰來。
不一會兒,樓裡又跌跌撞撞的出來一個穿綠袍的麻子臉,他一邊打嗝一邊不停的放響屁,臉漲得比茄子還紫,將將走到門口,突然頓住,臉色瞬間變得極爲難看,夾緊了兩條腿,定在門口那一動不動,只聽見“哧”的一聲響,跟着一股黃黃的液體順着他的後襟流了下來,撲鼻而來的是一股惡臭。
大堂裡的客人們差點沒吐了,人人掩住口鼻叫罵着,紛紛讓店小二把這綠衣麻子臉趕出去。
麻子臉的事還沒解決,樓梯那兒忽然起了響動,一個靛衣男子居然骨碌碌的從樓上滾了下來,一直滾到了樓梯口,爬不起身來,捂着肚子直“哎喲哎喲”的叫個不停,一名店小二趕緊上前扶他起來,還沒站直身子呢,靛衣男子突然臉色一變,扶着門柱,上吐下瀉。
酒樓裡的客人們有識得他們的,紛紛議論。
“這不是帝都三霸麼!怎麼變成了這副模樣!”
“帝都三霸?就是那三個臭名遠揚,欺男霸女,無惡不作的花花公子?”
“就是他們,仗着自己父親的權勢,在帝都橫行霸道,好人見了他們都得躲着走,沒人敢惹他們!你瞧,那個麻子臉叫葛三兒,三個當中,屬他最壞!前面那個藍衣服的是孔老二,也是一肚子的壞水兒!”
“這模樣分明是被人整治了,呸!活該!”
“這就叫壞事幹得多了,早晚遭報應!真痛快!”
“小二,趕快把他們三個臭蟲趕出去……”
對面的茶樓裡,三個人坐在那裡,好整以瑕的看着被衆人趕出明香閣的三隻畜牲,全都拿袖子擋着臉,像過街老鼠一樣,狼狽萬分的溜走。
若水眉眼之間,淺淺含笑,小七不動聲色,墨黑濃眸裡藏着笑意,小桃眉飛色舞,興高采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