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永安,你擡頭看看,這是什麼?”若水晃了晃手中溼漉漉的信紙。
那趙永安聞言,見若水手中拿着一張白紙,眼中全是不解之色。
若水忍不住“嗤”地一笑,指了指面前的白玉盆,“你再看看這是什麼?”
趙永安低頭瞧去,見一盆水中飄着一塊塊小紙片,他愣了一下,怔怔地看了一會兒,突然臉色大變。
“趙永安,現在,你還要冒充樂大將軍的忠心侍衛麼?你究竟是誰的人?是誰指使你用這封假密函來誣陷樂大將軍?”若水緊緊地盯住他的眼睛,毫不放鬆地逼問道。
趙永安只覺眼前這少女的眼神銳利之極,他不由自主地閃躲了一下目光,避開了若水的視線,硬着頭皮,故作鎮定地答道:“小人可是樂大將軍的親隨侍衛,自然是聽從大將軍的吩咐辦事!”
“你還真是見了棺材也不落淚!”若水冷笑一聲,不再理他,擡起頭看向聖德帝:“父皇,現在事實已經擺在眼前,這趙永安分明是受了他人指使,故意用這封假信來陷害樂大將軍。”
聖德帝捋着鬍鬚點了點頭,看着若水的目光中掩飾不住欣賞之意。
今天這件事,要不是若水看出了那封信的破綻,恐怕就連他這個當了幾十年的皇帝,都會不知不覺地中了他人的離間之計。
若是他一怒之下,處置了樂大將軍,就等於是自斷東黎一臂,讓親者痛,仇者快!
至於這幕後黑手是誰,他心中已經大致有數。
誰能在這件事中獲得最大的利益,自然是非他莫屬。
聖德帝的眼睛微微一眯,凜厲的寒光一閃而過,然後神色又變得柔緩平和起來。
“老七,你這媳婦,娶的好啊。”聖德帝意味深長的看了小七一眼。
自家媳婦又被誇了!
“父皇過獎了。”小七忍不住得意,他微一躬身,眉眼間浮起一抹笑意,笑吟吟地轉頭看向若水。
若水的臉微微一紅,看着小飛那得意的神情,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心裡卻甜甜的。
“父皇,這趙永安該如何處置?”小七問道。
聖德帝不答,轉而問向若水,道:“水兒,你說,該如何處置?”
趙永安跪在地上的身子不由一個哆嗦。
說起來也奇怪,明明聖德帝乃是一國之君,太子殿下也是一臉的肅殺威嚴,可在場的三個人當中,最讓他感到膽顫心驚的卻是這個年紀輕輕的少女。
若水的視線落在趙永安的身上,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趙永安被她清冷的目光一瞧,只覺背上的寒毛都一根根豎了起來。
“父皇。”若水淡淡地一笑,慢悠悠地說道:“他既然口口聲聲說自己是樂大將軍的親隨侍衛,那咱們就把他交給樂大將軍親自處置吧,不知道您意下如何?”
趙永安的臉色瞬間變得有如死灰,他滿臉恐懼地看着若水,心中一片冰涼。
交給樂大將軍處置?
他寧可馬上去死!
他突然伸出舌頭,正要重重咬下,猛然間覺得腰眼一痛,登時動彈不得。
他眼中全是絕望之色,他跟隨樂大將軍身邊多年,對樂大將軍處置叛徒的手段知道得再清楚不過,那簡直是比死還要可怕十倍!
“求求你,別、別把我交給大將軍。”他顫聲道,他身子不能動,說話卻是無礙。
“說出真相!”若水臉色一沉,冷冷逼視着他。
趙永安死死閉緊了嘴巴,一聲不吭。顯然在他心中,他真正的主子比樂大將軍更爲可怕。
若水見了他這副神情,就知道問不出什麼來了。
聖德帝顯然也看出這一點。
“先押下去,嚴加看守。”他淡淡吩咐道。
趙永安全身僵硬,像個木偶般被德喜派兩名侍衛拉了出去。
若水眼看着趙永安逐漸縮小消失的背影,不知爲何,腦中忽然想起小七那晚與她說過的幾國局勢與特點。如今各國看似關係平穩,內裡誰不是日夜提防,伺機而動?
難道真的是南越在從中作梗嗎?
可是,如果南越真想拉攏樂正毅這個將帥奇才,必然不會選擇如此明目張膽到近乎於謀殺的方式,而如果當真是是南越國打算陷害樂正毅,也不必這樣豁出去把自己也拖下水。這種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做法,已經不是愚蠢二字可以形容的了。
究竟是什麼樣的人,即不在乎南越利益,又想要樂正毅身敗名裂呢?這個人,藏身在幕後,他不僅僅能左右京中謠言局勢,還能收買到樂正毅身邊的親隨侍衛,着實不簡單哪!
隱隱之間,某個人的形象在若水腦海中呼之欲出。可是,當真是此人嗎?若水又搖了搖頭。
若水正在出神之時,小七輕拍了一下她的肩膀,關切道:“水兒,你在想什麼?”
若水便見聖德帝也是若有所思的看着自己,不知爲何,那眼神讓她有種他早就洞悉了一切的感覺。
“沒什麼,我只是在想,究竟是什麼人,爲什麼要花這麼大的力氣陷害樂大將軍,此事一成危害甚大,實在是其心可誅。”
聖德帝捋着鬍鬚,沉吟不語,只是對着二人擺了擺手。
小七和若水知道聖德帝的意思,說了聲:“父皇,兒臣先行告退。”便退出宮來。
二人上了宮外等候的馬車,剛剛坐定,小七就迫不及待地問道:“水兒,剛剛在養心宮的時候,你是不是想到了什麼可疑人選?”
因知道外面跟着的都是自己人,若水倒也不擔心被有心人聽了什麼不能說的話。她微微一笑,反問道:“你想沒想過,要陷害樂大將軍的人如此有恃無恐,必然是精心安排,且還知道自己肯定有一條退路。可是,陷害朝中衆臣,乃是危害國本,父皇斷不會輕易繞過,在皇帝面前,還有幾個人能肯定自己有退路呢?”
若水這話幾乎就是已經把她的猜測挑明,小七馬上醒悟她所說之人是誰。
小七眉頭緊皺,一雙寶石般的黑眸中怒意涌動,恨恨道:“她就如此不肯安份?爲了一己私心,連動搖國本的事情都能做得出,東黎真的出了什麼事,對她又有什麼好處?”
“爭奪儲君之位失敗,那邊製造一個混亂局面出來,只有這朝堂亂了,她纔有機會去找出能借以弄死你我二人的漏洞。對她來說,最重要的不就是這個嗎?”若水勾起脣角,淡淡一笑。
這件事情,表面上看起來似乎和姚皇后息息相關,但若水心中其實還有一點疑惑得不到解答。事關社稷江山,姚皇后不過是一個女人,難道她的野心當真大到如此之境,想做女皇不成?
這件事,是不是還有什麼事被她漏算了呢?
小七看若水皺着雙眉苦苦思索,心下有些心疼,要不是爲了他,以若水的性格,又怎會捲入這種朝堂權貴的傾軋陰謀之中勞心勞神。他知道她雖然心思靈透,卻最是厭惡這種勾心鬥角的陰謀陽謀。
“水兒,這件事我一定會查個水落石出,那趙永安被咱們所擒,他就是一個突破口,我這就回宮向父皇請旨,將此事交給我來徹查清楚!”小七揚起了眉,突然叫停了馬車。
“水兒,你不必等我,先早點回府休息。”小七正要下車,忽然又回身體貼地道,伸出手指撫了撫若水的眉心,笑道:“不許你再想這些煩心的事,我喜歡看你笑,你要是再皺眉,可就變成老太婆啦。”
若水聞言,莞爾一笑,眉峰舒展:“那我就先回府,爲夫君大人準備點好吃的。”
小七笑着點點頭,伸臂輕輕抱了抱她,便掀開車簾,跳下馬車。
小七離開後沒多久,前行的馬車便停了下來,若水掀開車窗上的簾子看了看車外街道,揚聲問道:“怎麼回事?”
外面駕車的車伕回道:“回太子妃,前邊像是有人在鬧事,馬車過不去了。”
若水在車中已經聽得前面傳來了吵嚷之聲,中間夾雜着憤怒的呼聲,還有拳擊聲打鬥聲及呼痛聲,另外還有幾名男子在發出哈哈大笑。
若水掀簾下車,就見前方不遠處,好大一羣百姓圍做一團,不知是在看什麼熱鬧,人羣之中還有激烈的吵架聲傳出來,聽其中一方說話的口音,不似東黎百姓。
萬壽節在即,如今東黎國都有不少外族來使,擔心會引發什麼亂子,若水對着車伕交代了幾句,便朝着人羣走了過去。
走得近了,若水才聽清那口音極重的東黎語說的是什麼。
“東黎人一個個都如此軟弱無能,我便是打了他們又如何?”
這句極盡囂張的狂言一出,原本還在圍觀的東黎百姓頓時炸了鍋,尤其是人羣中的男人們,不論老幼,每個都在往前擠着想要揍人。
任是誰,都不可能任由一個外族人如此侮辱自己的國家,更何況,這可還在他們東黎的國都。這人敢如此叫囂,他們怎麼可能忍得下去!
若水身爲東黎太子妃,如今已與小七,與東黎共爲一體,聽到這樣一句污言,臉色也是登時沉了下去。
她運起內力,人羣不由自主地向兩邊分開,她輕輕易易地就走到了人羣前面,一眼就看到,在百姓們包圍的中央,那十幾張得意張狂的面孔。
一看到他們那赤着的右臂,和臂上刺着的圖騰紋飾,若水馬上就知道這夥人是什麼來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