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知府聽得目瞪口呆,他有心想要反駁,可是一琢磨,墨白所說的話自己雖然從來沒有聽過,可是卻是句句都有道理。
這馬兒真的是被自己給養壞了麼?
“大俠說得有理,那就請大俠自己挑選吧。”
墨白也不客氣,侯知府選出來的這三匹馬看上去都是一個德性,模樣好看,實際上卻是個草包。
他走入鐵甲軍中,一匹匹觀察起他們的馬來。
他單身一人走入二千餘人的鐵甲軍中,神態悠然如若,有如閒庭信步,好像他走進的不是鐵甲兵刃環伺的軍營,而是滿庭花開的錦繡庭園。
墨白脣角勾着一絲淺笑,身上白衣勝雪,揹負雙手,好整以瑕地在挑選着馬匹。
每個人的目光都情不自禁地被他吸引。
誰也想不到,眼前這看上去像是不食人間煙火一樣的神仙中人,就在不久之前,還是衆人眼中來自地獄的嗜血煞神。
鐵甲兵們看到墨白走近自己的身邊,渾身都變得僵硬起來,大氣都不敢喘上一口。
他們忘不了剛纔的那一幕,墨白隨手揮出,就濺起一團血雨。
每個站在他身邊的人,現在都已經屍橫就地。
太可怕了!
墨白卻好像完全沒有注意到他們一樣,他目光低垂,只盯着馬蹄子瞧,過了不一會兒功夫,就牽出來三匹馬。
“知府大人,我就要這三匹,雖然不是什麼寶馬良駒,也將就騎得,最起碼比你選出來的那三匹要強得多了。”
侯知府一看,不禁連連搖頭,笑道:“大俠,你選的這三匹馬……”他沒有說下去,看了看自己選的那三匹,和墨白選出來的一比,只覺得處處優於對方的。
可是他怕惹得墨白不悅,不敢直言。
墨白也懶得跟他解釋這三匹馬的好處,他對自己選出來的馬心中有數,雖然比不上小七的塔克拉馬干等幾匹神駒,卻都是能日行千里的好馬,最重要的是,這三匹馬有長勁,耐力足。
他斜眼一瞧,看到小七已經返回,正在若水的耳邊,低低地不知道說了一句什麼,若水神色黯然地點了點頭,看着唐絳兒消失的方向,輕輕嘆了口氣。
不過就是個醜八怪,走了更好,就像是扔掉了一個沒用的包袱,墨白可不覺得有什麼惋惜,反而覺得渾身輕快了許多。
“咱們趕路吧。”墨白將三匹馬牽到若水面前,道:“你先挑一匹。”
“小白,這就是你選出來的好馬?”若水睜大了清亮的眼睛,吃驚地看着眼前的馬兒,她怎麼看,感覺也比不上侯知府的胭脂雪。
“是啊,這三匹馬不錯吧,你就選中間這匹吧,比那胭脂雪強十倍,跑得快又穩,保準顛不到你。”墨白得意地撫了撫那馬的腦袋。
若水看着墨白給自己選中的那匹馬,差點失笑出聲,那馬一身土黃色的毛,腿短且粗,看上去活像一頭大毛驢,和那頭漂亮的胭脂雪一比,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小白,這馬兒真的好麼?”她抿着脣,不確定地問道。
“怎麼,你以貌取馬?你覺得這馬兒長得不漂亮,就算不得是匹千里良駒嗎?”墨白翻了翻白眼,大步走過去,牽起了胭脂雪的馬繮,塞到若水手裡。
“你喜歡漂亮馬兒,瞧不上我選的這匹土馬,好,那你就騎這匹,我騎土馬,咱們賽賽腳程!怎麼樣,你敢不敢?”墨白挑起了眉毛,一臉自負地道。
“我來和你比!”小七上前一步,從若水手裡接過馬繮,冷冷地道:“你和她比賽馬,好意思?”
一句話登時讓墨白的臉紅了紅,他一時氣憤居然忘了若水的身體和她的女子身份。
“好,咱們倆比!”墨白更願意自己的對手是小七,他對自己選出的馬有十足的信心和把握。
他一躍上了土黃馬,拍了拍馬頭,一臉傲氣對小七道:“你要是輸了,便當如何?”
“你說如何便如何!”小七也一躍上了胭脂雪。
“好,你要是輸了,你就要答應我一件事!不論我說的是什麼事,你就一定要做到!”墨白緊緊盯着小七的雙眼。
小七略一猶豫,他的目光從若水的臉上掠過,墨白的話裡分明有話,他想要什麼,如果他讓自己把若水讓給他,那自己是絕對做不到的。
“七兄,你不敢?還是你確定自己會輸?”墨白勾了勾脣,嘲弄地一笑。
他這激將的法子太明顯,小七又怎會上當。
“有一些事是必不可爲,墨兄,你不用使計激我,如果我輸了,我可以答應你爲你做一件事,但事情只關係到我本人,如果和旁人的牽扯的,請恕難從命!”小七神色淡淡地道。
好狡猾的傢伙,居然不上當!
墨白有些佩服地看着小七,眼珠子轉了轉,笑意更深:“好!那就一言爲定,如果我輸了,也是如此,七兄可以讓我墨白去爲你做一件事,就算是讓我跪下來向你磕頭叫爺爺,我墨白也絕不皺一皺眉頭!”
他說得信心十足,若水的心中不由一動。
她凝眸打量墨白跨下的土黃馬,越看越像頭大毛驢,尤其是站在身高腿長的胭脂雪旁邊,就像短挫窮遇到了高帥富,一個地下一個天上,完全沒有可比性。
可是墨白的眼神是分明顯示出他胸有成竹,莫非這頭大毛驢真的能跑贏神駿漂亮的胭脂雪?
若是論起騎術,若水相信小七絕不會在墨白之下,她擔心的就是這兩匹馬真的像是墨白所說,一個被養壞了,一個卻是頭真馬不露相的名駒。
萬一小七要是輸了……
不行,她得想個法子,不能讓這場比賽進行。
她的眼珠骨溜溜地轉着,盤算着主意,可還沒等她想到好法子,小七已經一點頭,爽快地道:
“好,一言爲定!”
他揮出馬鞭,墨白也同時揮鞭,兩條鞭子在空中交擊,發出清脆的一聲響。
所謂君子一言,駟馬一鞭,二人雙鞭交擊,就等於是立下了誓言,再也不得反悔。
若水不禁幽幽嘆了口氣,事己至此,她還是靜看結果吧。
不過她對胭脂雪和小七的騎術還是抱有信心的,她就不信墨白的那頭大毛驢子會勝過小七!
“知府大人,不知道這城外可有什麼賽馬的好場所?”墨白低頭問向侯知府。
“有,有!”侯知府興奮得臉色發紅,眼睛亮亮的放着光。
就在不久前,他還蔫頭耷拉角的,他精心選出來的好馬,居然被墨白貶得一文不值,讓他在太子殿下的面前都擡不起頭來。
可是轉眼間,事情就出現了轉機。
太子殿下居然騎上了自己的愛馬,而且要和那個口出狂言的煞星比賽,這對他而言,是多有面子的一件事啊。
他頓時覺得自己的底氣也足了,說話也硬了,他恨不得馬上就看到墨白輸給太子殿下後的喪氣樣!
讓他再狂妄不堪,讓他瞧不起自己的胭脂雪!
“從西門出城,再往西走五里,就是一座校馬場,地勢平坦,路面寬廣,是……是本府平時訓練鐵甲兵的所在,用來賽馬,真是最好不過了,本府願意爲兩位大俠帶路。”
侯知府此言一出,他身後的鐵甲兵再次張大了嘴巴。
自己沒聽錯吧?
知府大人居然要紆尊降貴地爲兩名江湖人士親自帶路去校馬場?
這兩人究竟是什麼來頭啊,一定不同尋常!
“好!”小七微微頷首。
侯知府順手牽過一匹馬來,興奮地上了馬背,對着二人一拱手,道:“三位,請隨我來。”
他現在不敢有半點失禮的地方。
對方可是太子殿下,就算太子殿下不願意讓旁人知道他的身份,可該有的禮數他一定要做足。
若水猶豫了一下,騎上了一匹墨白挑選出來的馬匹,她定定地看着小七,輕聲道:“小七……要不,咱們還是先趕路吧,賽馬麼,他日再賽也未嘗不可。”
她心中的不安越來越大,倒並不是擔心小七會輸掉比賽,而是一種她說不出來的陰霾籠罩在她的心底,至於究竟是什麼事讓她感到心驚肉跳,她自己也不清楚。
可是這種感覺該如何告訴小七呢?
她咬住下脣,希望小七能夠讀懂自己的眼神。
小七回眸,雙眼深邃如大海,一直看進她的眼底。
他和她幾乎已經達到了心靈相通的地步,她眼中的不安和猶豫他全看了出來,卻以爲她是擔心自己會落敗。
“我一定會贏!”他凝望着她,定定地道。
難道她對自己沒有信心嗎?她真的以爲自己會輸給墨白?
那絕不可能!
他要讓她親眼看到自己是如何幹淨漂亮的贏得這場比賽,讓她親眼看到墨白在自己面前認輸的那一幕!
“好。”若水輕輕吁了口氣,不再多說。
四目交投,小七錯解了她的意思,可她卻將小七的心思讀得清清楚楚。
他是鐵了心要和墨白賽一場!
這不是一場普通的賽馬,而是兩個男人的意氣之爭,驕傲之戰!
他們不在乎勝負輸贏,他們想要的就是比賽,如果不是比賽馬,也會比其他。
總而言之,他們只想痛痛快快地比一場,一較高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