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漣漪,這宮中的女人誰都想你死,我也是,不過你信也好,不信也罷,那些毒不是我下的。”寧靜如終於止住瞭如哭的笑聲,眼神直勾勾地盯住她:“你說,此時此刻,那個人會不會比我笑得還要厲害?”
錯認對手,如是,的確夠可笑。
“你的話,也未必可信。”如對方一般,竇漣漪也死死地盯着女人的雙眼,試圖從中找到一些蛛絲馬跡。
寧靜如毫不掩飾眼底的恨意,脣邊卻無謂地冷笑一聲:“我說過了,信不信由你。我的活還沒幹完,可以去幹活了嗎?”
“去吧。”她輕輕一聲。
寧靜如起身,最後無比怨毒地看了她一眼,一字一頓:“我詛咒你不得好死。”說完,轉身操起兒臂粗的木椿,一下一下地搗下去,發出“哚,哚,哚”的聲響。
女人的敵人永遠是同類,只要這皇宮存在一天,後宮的女人們便相互爭鬥,生生不息。
竇漣漪苦笑着出來,管事太監極有眼力見,一直將她送到大門口。
“秀珠。”喚來秀珠,秀珠會意地從袖子中取出一錠銀子遞了過去,她衝着道謝不迭的管事太監道:“煩請管事以後照顧一下她,畢竟以前是皇上的人。”
“是,奴才明白。”管事忙不迭地應承下來。
主僕倆這才原路返回,秀珠嘀咕道:“要知道那錠銀子是爲她打點的,奴婢纔不會給呢。”
“得饒人處且饒人,再說她也得到了應有的懲罰,何必趕盡殺絕呢。”寧靜如極有可能屈打成招的事她沒說,這事還得細細斟酌。
又過了幾日,竇漣漪親手調製了玫瑰楓露,分別裝在兩隻小盅裡,叫上秀珠出了門。
一路來到皇后的坤寧宮外,請了值守的小太監幫忙通傳,不一會兒,那名小太監回來通知她可以進去了,便從提盒裡取出一隻小盅來,捧着往裡走。
坤寧宮的陳設也是奢華至極,皇后端坐在抱廈間的榻沿上。
竇漣漪上前見了禮,將手中的小盅往小几上一放,誠懇地笑道:“上次病中多承皇后娘娘關照,妾身也沒什麼拿的出手,便親手調了一杯玫瑰楓露請娘娘嚐嚐。”
“竇夫人有心了,賜坐,上茶。”
及至落了座,宮女又奉了茶,月碧落頗有興致地端起小盅,試着喝了一口,點頭讚了一聲:“唔,香甜潤口,味道極好。”
“娘娘喜歡就好,皇上也這般說呢。”竇漣漪一開心,率直的個性又表露無遺。
月碧落的手一頓,然後不着痕跡地將青花小盅往桌子上輕輕一擱,“是嗎,原來皇上也喜歡。”
咳咳……
竇漣漪驚覺自己得意忘了形,不安地清了一下嗓子,又低頭抿了一口茶,以化解突然的相對無言帶來的那種尷尬。
“你的身體大好了吧?”月碧落溫和的聲音打破了前一刻的不愉。
她放下茶盅,笑容剛剛好,既恭敬又不失親近,考慮着如何直抒來意又不引起懷疑:“謝娘娘關心,太醫說是大好了,藥都停了呢,就是妾身這次鬧得大家不安,覺得慚愧。”
“你也是受害者,哪怪得上你,要怪,便怪下毒之人心腸太歹毒。”月碧落坐在逆光裡,秀美的臉龐越怕柔和極了,這樣公道的話也極是暖人。
竇漣漪仍顯得不安:“話是這麼說,可前兒個無意間碰到了小安子的弟弟,就是御膳房的小英子,談及哥哥,至今傷心不絕,妾身覺得心中不忍。”
“奴才背主最令人痛恨,這種人死不足惜,竇夫人不必掛懷。”
月碧落一臉痛恨,想是對於賣主求榮之輩極是不恥的。
“娘娘說的也是,不過這小安子原是花木房的,後來又侍候了幾天安皇貴妃,這才轉到新月閣,可能是妾身不如他的舊主子也未可知。”竇漣漪似乎還在爲這事苦惱不已,終不得釋懷的樣子。
眼底滑過一絲詫異,不過稍縱即逝,連竇漣漪一直在暗中觀察着也未發覺,只見月碧落嗔了她一眼:“看你,一點小事梗梗於懷的糾結不放,只怕毒解了,心病又上來了。”
“也對,娘娘倒是提醒妾身了,不然哪天又病了都不知道是怎麼病的。”竇漣漪終於釋懷一般地笑語。
月碧落的臉上閃爍着聖潔的光輝,微微頜首:“這就對了,以後多想想怎麼侍奉太后和皇上,若是身體許可,也可以幫着本宮打點後宮事宜,別淨在那瞎想。”
“是,妾身謹記娘娘教誨。”
她清脆地答應一聲,又與皇后閒話了一會,方纔告辭而去。
月碧落一直目送她姣好的背影,直到消失在垂花門外才收回視線,驀然落在紅木小几上的青花小盅上,長睫一抖,不掩複雜之色。
“娘娘,奴婢看她哪裡是來送玫瑰楓露來了,分明是顯擺來了,‘皇上也這麼說呢’,哼,生怕別人不知道皇上寵她似的。”貼身宮女綠笛送完客回來,學着她方纔的語氣,憤憤不平。
月碧落掃了她一眼:“拿去倒了便是,囉嗦什麼。”
綠笛神情一凝,再不敢多言,依命端了小盅下去,身後又傳來月碧落的吩咐:“叫花自芳進來。”她回身答應一聲,方纔轉身。
花自芳是皇后殿的首領太監,不一會兒便進來了,行完禮便恭身等着示下。
“御膳房有個叫小英子的,好像是小安子的弟弟,據他說哥哥曾在安皇貴妃身邊當過差,你去查查。”
花自芳年輕輕的,人卻極機靈,當即睃了主子一眼,試探着問:“娘娘的意思是,竇夫人中毒一事可能與皇貴妃有關?”
“查查看吧。”
月碧落輕言慢語一聲。
此刻,竇漣漪已到了怡心殿外,李蓮成老遠看見她,便着了人進去請示過了,是以她一到跟前,便上前打了一個千兒:“皇上請夫人進去呢。”
“謝李公公。”
竇漣漪謝過一聲,便捧着青花小盅,邁着輕快的腳步進了殿。
“妾身見過皇上,皇上萬福。”
玄寂離從奏摺中擡起頭來看了她一眼:“方纔聽你的腳步聲便知你心情不錯,現在聽了你的聲音,竟是心情好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