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她。
都是這個叫竇漣漪的女人,集萬千寵愛於一身,以致後宮羣芳失色。
嫉妒早已象蛇一樣盤駐在了楊凝芷的心頭,再也趕不走了。
“唉,後宮的女人真沒意思,就爲了一個男人活着,天天勾心鬥角,我才懶得爭。”
竇漣漪悄悄地踢了一下大發感慨的夏若桐,後者醒悟,隨即住了口。
不想這一幕落入楊凝芷的眼裡,越發地心酸起來,她們二人都是皇上身邊的紅人,獨自己什麼也不是,還是別在這裡礙人眼了。
“皇后命我寫幅字,因想着尋這隻鸚鵡,竟是耽擱了,妹妹這就回去寫去,告辭了。”
竇漣漪知她爲人敏感,便親自將她送到門口,倒比旁人親熱百倍,免得她又胡思亂想。
“桐兒,以後當着別人的面,說話可要注意一點,不是不相信楊妹妹,只是她膽子小不經事。”及至人走遠了,她回到屋子裡,忍不住提醒道。
夏若桐吐了吐舌頭:“知道了。”
自打有了這隻鸚鵡,竇漣漪的日子好打發多了,天氣一天天暖和,便時常叫人搬一把椅子擱在院子裡,人坐在上面,教架子上的鸚鵡說話,也是一種樂趣。
隨着月份日漸加重,皇后特許她不用請安,如此一來,她多半時間在關睢宮內渡過,至於外面的消息,都是秀珠他們帶回來的。
這天,小英子辦完差回來,走到鸚鵡架前左看右看。
“天天看,還沒看夠。”秀珠在一邊打趣。
小英子沒頭沒腦地來了一句:“還真有點像皇后。”
“胡說什麼哪。”眼皮一跳,竇漣漪連忙斥責一句,這樣大逆不道的話若是傳出去,可不得了。
小英子趕緊過來解釋:“奴才不是這個意思,奴才方纔聽到一個消息,有人在皇后娘娘面前告發您,說娘娘養了一隻帶黃冠的母鸚鵡,黃冠,鳳冠,這不是存心取笑皇后嗎?更有甚者,還說儷嬪娘娘您覬覦後位。”
竇漣漪聽得冷汗泠泠,皇后若是聽信了這些饞言,完全可以治自己一個大不敬之罪,甚或真以爲自己有謀奪後位之心,月氏再通情達理,也不一定容得下自己。
“快,準備肩輿,我親自去向皇后娘娘解釋。”她伸出手去,小英子趕緊讓她託着站了起來,再交到秀珠手上,這才轉身安排去了。
五月的太陽和煦地照在身上,春風如愛人的手指,溫柔地吹拂着臉頰,應是是無比地愜意與舒適,然,肩輿上的人蹙着眉頭,顯得心事重重。
到了坤寧宮外,竇漣漪等轎子落了地,方纔小心地託着秀珠的手下了轎,早有守候在外的小太監迎上來,打了一個千兒。
“快去稟告:儷嬪求見皇后娘娘。”
方纔坐在肩輿上不覺得,如今站在太陽底下,曬得人渾身發燥,只想快點到陰涼處躲躲。
“不巧得很,娘娘今兒個身子不爽,剛剛服完藥躺下了,實在不敢打擾,儷嬪娘娘還是改日再來吧。”那名太監客氣地拒着來客。
可她來一趟不容易,加上這事越早解釋越好,竇漣漪當即懇求道:“可否煩請公公跑一趟,也許娘娘並未睡着。”
“皇后娘娘已經吩咐過了,今兒個誰也不見,當差不容易,儷嬪娘娘還是別爲難小的了。”
竇漣漪一聽這話,情知再說已是無益,便站在原地不動:“既是如此,我便在這裡等着皇后娘娘醒來後,再見不遲。”
“請便。”
那人丟下一句,便回到殿門口當值去了。
“娘娘,不如坐在肩輿上等吧。”秀珠臉上已冒出了油汗,一邊擦一邊怕主子曬着,最擔心的還是怕動了胎氣。
竇漣漪卻不肯:“不可,那樣顯得多沒誠意。”既是來解釋的,便得有解釋的樣,不然又多了一條罪。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太陽移到了正當中,烤在人身上,火辣辣的,且她站得久了,渾身又酸又疼,卻也只能堅持着,否則半途而廢不說,還落人不誠心的口實。
就在她搖搖欲墜的時候,正殿門口人影一晃,竇漣漪精神爲之一震。
“咦,這不是儷嬪娘娘嗎?這麼大的日頭,怎地站在外面不進去?”皇后娘娘的貼身宮女玲瓏似乎吃了一驚,趕緊上前請安。
竇漣漪也不拆穿她,笑道:“聽說皇后娘娘服了藥睡下了,我不敢打擾,便等了一會。”
“荒唐,你們不知道儷嬪娘娘是有身孕的人嗎?皇后娘娘是怎麼交待你們的,別人也就罷了,若是儷嬪娘娘來了,不用通傳,直接請進去便是,都忘了嗎?”玲瓏大聲斥責起來。
方纔那名太監唯唯喏喏地趕緊認錯外加解釋:“是奴才錯了,可是娘娘昨晚到今兒個身子便不爽,奴才實在不忍打擾。”
“他也是爲主子着想,玲瓏姑娘別責怪了。”
見玲瓏還要訓斥,竇漣漪連忙幫着說話,玲瓏瞪了那名太監一眼,這才殷勤有加地將她請了進去。
月碧落斜歪在偏殿的貴妃榻上,額頭上紮了轡頭,倒有點像戲中的人物,只是看上去萎靡不振的,精神確實不大好。
“娘娘這是怎麼啦?可請太醫瞧過了?”
竇漣漪忙上前行禮,膝蓋還沒彎下去,已被月碧落命人扶起來了,遂關切地問道。
“可能是前兒個晚上着了涼,頭痛得緊,太來醫瞧過了,開了藥,正是方纔服下後,困得緊,一時沒留神,奴才們便不知輕重了,害妹妹挺着大肚子在太陽底下曬了這半天,若是傳到皇上耳朵裡,只怕會以爲本宮故意爲之。”
月碧落大概是真怕她誤會了,忍着不適說了這麼一大段,一說完,人氣力不濟地閉上了眼睛,另一名宮女綠笛趕緊替她摸着胸口順氣。
“皇后娘娘這話真是折煞臣妾了,怪只怪臣妾來得不是時候纔對,實在是有要緊的事,不得不來打擾娘娘,還請見諒。”
說真的,之前她還真覺得皇后是故意的,如今看來,鳳體抱恙千真萬確,倒是自己多心了。
“什麼事這麼重要,竟是不顧身子,大老遠地跑來?”月碧落微蹙了眉頭,聽着是在責備,實是擔心。
竇漣漪有些感動,越發反感那些搬弄是非的人:“娘娘,聽說有人在娘娘面前告了臣妾一狀,起因竟是一隻小鳥,臣妾一向敬重娘娘爲人,從無辱沒之意,更無非份之想,懇請娘娘不要誤會臣妾纔好。”
月碧落的眉頭倏然一緊,比方纔蹙得更甚了。
“你就是爲這個專門跑來的?真是胡鬧!”月碧落神色略顯激動:“難不成在儷嬪心中,本宮便是那聽信饞言、善妒嫉能之人嗎?”
竇漣漪趕緊起身,誠心認錯:“是臣妾的錯,臣妾不該以小人之心度娘娘之腹。”
“說開了也好。”月碧落神色一緩,擺手示意她坐下,語重心長地叮囑:“你腹中的孩子可是皇室未來的希望,即便不爲自己,也要爲了玄月皇朝,萬望保重身體,順利誕下龍子纔是。”
“是,臣妾謹記娘娘教誨。”
接下來又說了一會子話,因兩人身子都不大好,竇漣漪便告辭出來,重新坐了肩輿回宮。
不想半路上便覺得腹部隱隱有下墜之感,不敢大意,便讓秀珠去請徐太醫,又叮囑她只管悄悄的,別驚動了旁人。
素雲見她一個人回來,趕緊將她扶進去,剛一落座,徐太醫後腳便到了,便猜到了幾分。
“娘娘動了胎氣。”
徐太醫號完脈,便得出了結論。
“要不要緊。”
素雲與秀珠齊聲問,竇漣漪則是心中一緊,探詢地望向不急不徐地收拾軟枕,總是顯得胸有成竹的太醫。
“倒是不大要緊。”
聽到這一句,這邊三人一起鬆了一口氣。
“不過不能再大意了,這段日子務必臥牀休息,禁止房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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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者無所禁忌,聞者卻覺得難爲情,竇漣漪紅着臉道:“原本就禁着。”
“依微臣所見,最好不要與皇上同寢,萬一情動,只怕會危及胎兒。”皇上與這位儷嬪娘娘情深意厚,宮中有目共睹,是以徐太醫特別叮囑。
她低頭,紅臉,聲若蚊吶似地答應:“知道了。”
不曉得玄寂離是從哪裡得知了消息,立即趕過來了,果見她大白天地躺在牀上,不覺有些擔憂。
“皇上,您怎麼來了?”
竇漣漪本來閉着眸,眼前光影一閃,睜開眼睛一看,竟是他坐在牀頭,深情地盯着自己,掙扎着便要起身。
“快躺好。”
他連忙按住她,又仔細地幫她掖好被角,憂心忡忡地看向她:“好好的,怎麼會動了胎氣呢,太醫怎麼說?”
“徐太醫來看過了,說是上次留下來的餘症,只要臥牀休息便不要緊,你也別太擔心了。”見他難過,她也難受,強笑着安慰。
玄寂離一聽,恨恨道:“那時便要處置了賤人,你偏不許,害得你至今還這麼辛苦。”
“好啦,好啦,以前的事不提了,四兒保證不讓自己出事,一定爲你誕下這個孩子。”她信誓旦旦,既是說給他聽,也是給自己打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