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如此,朕……”
玄寂離的手剛碰上杯子便被人捉住了,只見竇漣漪偏頭,淺笑吟吟:“是誰答應過臣妾少喝酒的?”
呃,好像他沒承諾過什麼呀,玄寂離湊近她耳邊,吐氣如蘭:“要我配合你嗎,可有什麼獎賞?若是沒有,恕我不配合噢。”
竇漣漪無比怨念地瞥了他一眼,要不要這麼現實啊,這不明擺着踩着繩子過河嗎?
“下午,皇后娘娘將臣妾叫了去,說要把嫿姒收入您的後宮呢,所以,配不配合皇上看着辦。”她反湊近他的耳根,吹息如魅。
咳咳。
輪到某人被嗆到了似地咳了起來。
看着他們咬耳朵,竇嫿姒驀地捉緊了杯子,太過用力,關節泛了白,將潮水一樣涌上來的妒意強行壓了下去,她鼓着腮幫子,孩子氣地嚷道:“皇上太不夠意思了,一點也不給民女面子,好丟臉。”說完,作勢撲在桌子上無顏見人的樣子。
“月大將軍,今年貴庚幾何?”玄寂離卻看向另一邊,一本正經地問。
月慕白額頭滴汗,皇上可從來沒這麼正式地喚過自己,還有,兩人同歲的事皇上又不是不知道,當下起身恭應:“回稟皇上,末將虛歲二十六。”
“嗯,男大六正相配是吧。”玄寂離笑眯眯地望向竇漣漪,如果他沒記錯的話,兩人的年齡正好相差六歲。
她會意地一笑:“那是自然。”
“月愛卿向以國事爲重,以至耽擱婚事至今未娶,今有竇氏嫿姒,聰慧美麗,兩人實乃佳偶良配,朕欲給爾等二人指婚,不知意下如何?”
這廂話音一落,竇漣漪已起身,歡喜至極地參拜下去:“謝主隆恩。”
“民女不願意。”
竇嫿姒呼地跳了起來,大聲拒絕。
“姒兒,不得無禮,皇上賜婚豈是你能隨便說不的。”竇漣漪眉頭微皺,極少見地斥責一聲。
竇嫿姒心中那叫一個氣啊,聽說宴請的貴客是皇上時,原以爲姐姐好心將自己引薦給他呢,原來卻是將自己往別人身邊推。
好個竇漣漪,你的手段可真狠啊!
“皇上只是問意下如何,又沒下旨,算不得數的。”
竇漣漪不禁也惱了,遂面向男人淡淡道:“臣妾替妹妹作主了,請皇上賜婚吧。”
這個?
玄寂離卻沉吟了,月慕白的心思他是知道的,原以爲只要女方願意,他可以強壓着人家娶,問題是現在女方也不情不願,這強扭的瓜畢竟不甜哪。
“皇上?”
莫非他不捨得嗎,竇漣漪不覺提高了聲線。
“皇上,儷妃娘娘,末將感謝儷妃娘娘擡愛,只是末將低微,委實配不上竇二小姐,恕末將不敢高攀。”月慕白與皇上從小一起長大,彼此心意相通,見狀,適時發聲,既解了皇上之圍,也道明瞭自己的態度。
玄寂離趕緊和稀泥:“儷妃,這事從長再議,從長再議。”
“民女沒味口,皇上,民女告退。”竇嫿姒再也沒心情吃下去了,草草福了一福,轉身跑了。
竇漣漪張口欲喊,又咽了回去,只得勉強笑道:“月將軍,小妹生性頑劣,讓你見笑了。”
“哪裡,儷妃這麼說真是折煞末將了。皇上,儷妃娘娘,感謝盛情款待,末將忽然記起有事,請允許末將先行告退。”
月慕白邊說邊站了起來。
玄寂離揮手退下:“去吧。”
“皇上,您什麼意思?”月慕白前腳離開,竇漣漪後腳便不無幽怨地質問。
他捉着她的雙手,笑道:“這一頭的擔子熱也還罷了,若是兩頭都不熱,朕可以強行將他們倆湊在一起,可你真覺得好嗎?”
“是嗎?不會是皇上舍不得吧,皇上能不能告訴臣妾,您心中捨不得的是月愛卿還是臣妾的妹妹呢?”關心則亂,愛極則疑,此話果然不假,她驀地想起了月慕白有斷袖之癖的傳言。
玄寂離又好笑又好氣,擡手戳了一下她鼓起的腮幫子,“胡說八道什麼呢,朕告訴你吧,小白心中有人了,只是喜歡了一個不該喜歡的人。”
不該喜歡的人,那不就是皇上嗎?
“他他他……真有斷袖之癖。”怪不得連妹妹這樣的絕色美人都斷然回絕了,果然是有病,而且還病得不輕啊。
他極是無語地瞥了她一眼:“小腦袋裡成天琢磨些什麼呀,不是你想的那樣,他喜歡的人是飛雪。”
“飛雪?”
她的眼前驀地現出一位永遠一身玄衣的冷麪美人來,天哪,小白居然喜歡這樣的,“男未娶女未嫁,皇上因何說他喜歡上一個不該喜歡的人呢。”
“無論是親情、友情還是愛情都會成爲隱衛的羈袢,既做隱衛,則六情盡斷,對主人的忠誠是他們唯一的信念。”
男人侃侃而談,似乎這不是一個人間悲劇。
“太可憐了。”
她喃喃一聲,不知道是同情月慕白,還是嘆念飛雪。
“那姒兒呢,你對她到底怎麼想的?”這邊的疑慮打消了,另一頭還讓人費猜疑呢。
玄寂離睨了她一眼,湊到近前曖昧地一笑:“我對四兒的想法,四兒難道不知道?”呼出的酒氣噴灑在臉上,癢酥酥,熱撲撲。
竇漣漪怔了一怔,方纔明白他口中的四兒與自己口中的姒兒不是一回事。
“人家說的是嫿姒,你是不是喜歡上她了?”她索性不兜圈子了。
他恍然大悟,終於找到今晚這頓晚宴的出處了。
“朕若是喜歡,你會把她給朕嗎?”男人的眉和眼一起向上吊起,脣勾出邪魅的笑意,活脫脫就是一風流帝王的模樣。
她嘔極。
玄寂離,是我錯看你了。
竇漣漪從他的掌中抽出雙手,往後一退,端了神色。
“皇上看上誰,臣妾不敢阻攔;但,皇上迎娶舍妹之時,便是你我恩斷之日。”她一字一頓,心若刀絞。
看來是真生氣了,小臉崩得緊緊的,眼眶裡有水汽瀰漫,卻硬是不讓掉下來,小可憐樣真是讓人心疼。
“四兒,朕怎麼捨得捨棄你呢,何況,還有我們的皇兒呢。”他將她重新圈進懷裡,女人不是個感情外露的人,好喜歡她爲自己拈酸吃醋的樣子。
嬌脣一嘟,她不滿道:“原來是爲了皇兒才捨不得我呀,其實,想爲皇上生孩子的女人多的是,又不差我一個。”
“我就想要我們的孩子,怎麼樣?”玄寂離近乎發狠地一句,然後抱起她往寢殿走去。
竇漣漪忽然記起妹妹來了,“不行,皇上您還是回去歇息吧,今晚我要跟妹妹好好談談。”妹妹現在肯定在怪自己,心結一旦產生,若不及時解開,積怨只怕越結越深。
“不好,明天再找她談不行嗎?”
他一口回絕,晚上一個人睡,孤枕難眠好難受的。
“皇上,求求您了。”她雙手合掌,衝着他可勁地央求。
這時,一個人慌慌張張地跑了過來,“主子,不好了,二小姐不見了。”
“什麼,二小姐不見了?素雲,到底怎麼回事,你說清楚一點。”她嚇得臉色一白,從他的懷裡跳下地,抓着素雲大聲詢問。
素雲匆匆給皇帝見過禮,這纔回道:“二小姐一直躲在房裡沒出來,奴婢怕她餓着,便做了宵夜端過去,在門外喊了半天無人應,心裡就擔心出事,結果推開門一看,屋子裡根本沒有人,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跑出去的。”
“皇上,她不會出事吧?”
腿一軟,竇漣漪差點跌倒,幸好被他托住了。
“別慌,嫿姒膽子大,又走南闖北的不比尋常小姐,不會出事的,李蓮成,速帶人去找。”到底還是他冷靜沉着,一番分析令她稍稍放了心。
竇漣漪嚷着要親自出去找,卻被他按住了,說什麼也不準,“你去還得人照顧着,不是添亂嗎,這樣吧,朕親自去找,你放心,朕答應你一定將她找回來。”
“好好好,那你快去,皇上也要當心。”
將他送走,她卻一直站在大門口翹首等待,誰勸都不聽。
此刻,藕榭宛偏廳。
春天的夜還透着涼意,尤其是山裡,晝夜溫差極大,竇嫿姒出來得急,只穿了一層單衣,月碧落十分貼心地命人找了一件輕裘給她披上了。
“娘娘,您說她還是民女的親姐姐嗎?明知道民女的心思,不說幫着撮合民女與皇上,居然一個勁往別人身邊推,氣死民女了。”說起這事,竇嫿姒仍是氣憤不已。
月碧落歪躺在華麗的貴妃榻上,只留了玲瓏一個人蹲在一旁幫自己捏着腿,聞言,同情的眼光投過去。
“唉,這儷妃也真是,爲了一個男人竟是連姐妹情份都不要了,平時看她待你那麼好,真是沒想到私底下會這麼自私。”
一番話說到女孩心坎裡去了。
“哼,她平常對民女好都是做給旁人看的,連娘娘也被她騙了呢,皇上更是被她迷得暈頭轉向,眼裡再沒有旁人。”一想到這,竇嫿姒的眼圈都紅了,皇上,他心裡壓根沒有自己。
月碧落生怕她失望之下,就此丟開這份情,當即嗔了她一眼:“誰說皇上心裡沒你,本宮進宮有些時日了,從來沒見皇上與哪個妃子共騎,還有那根金馬鞭,是皇上最心愛的物品,說送給你便送給你了,本宮看着都眼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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