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感覺到她的環在腰間的手,那種完全沒有防備的相信,收緊懷抱,滿足的扶了扶她的頭髮,“在看什麼?”
我笑了笑。看着他,“歐陽,你還記不記得,以前我們有多麼水火不相容。”
歐陽沒有立即回答,似乎沒想到我會突然提起過去,這麼輕鬆的話題,認真想了想,眉眼透出笑意,“嗯,我記得。”從她被湖裡撈起的那一刻,就似乎總能牽引他的視線,讓他開始……漸漸的不像自己……
我埋首在他懷裡,“那你是什麼時候喜歡上我的?”
歐陽這次卻認真了些許。低聲訴說“你是第一個爲我擋刀的人,這天下,想舉刀殺我的人多不勝數,而爲我擋刀的人。卻只有你一個。”
我擡起頭,眼眶突然有些忍不住的發紅,“如果我告訴你,爲你擋刀,其實是一個意外,並不是本意呢。”
他收緊了懷抱“那又有什麼辦法,我已經愛上了,就不會放下了。”
我的眼淚終於掉了下來,感動,愧疚,可我卻又想到了另一個可憐人。我想到了雲妃,那個付出一切的雲妃,歐陽,因爲那一刀對我付出了真心,可雲妃呢,他還記得雲妃嗎?雲妃付出的不單單是一刀……可終是窮盡一生也沒換回歐陽的一絲憐惜……如果。歐陽知道,他會爲雲妃難過嗎……
“娘、娘娘……”小丫頭立在門外,見我和歐陽正擁在一起,惶恐的跪下,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她低頭說“雨、雨妃娘娘要奴婢回稟,烈焰酒是她孃親所留,送不得,皇上若要喝,去她宮裡,她自會好好招待。”
“雨妃?”我愣了愣。
小丫頭結結巴巴的小聲說,“皇、皇后娘娘,皇上寵幸雨嬪娘娘第二天,就晉升爲雨妃了……”
歐陽宮澈手上動作一僵。看着我,怕我誤會,我輕輕緩了緩耳際散落的青絲,斂眸笑了笑“我纔沒那麼多小心眼。”
心底卻是嘆了口氣,並不是因爲她升妃,而是我清楚的知道歐陽宮澈不願欠人,而柳若雨,對於他到底不能同於那些妃子,封妃補償柳若雨倒也意料之中,只是,我突然想起柳若雨進宮時一臉天真的樣子,果然,一入深宮深似海,就像一個看不到邊,摸不到底的大染缸,只要浸進去,在單純美好的人兒,如今都是要染黑的。
我心裡,是喜歡柳若雨的,因爲我始終覺得,她像極了我最愛妹妹蘇瑾妍,單純。快樂。眼睛裡只有最純淨的陽光,我希望她可以一直這樣下去,可惜……她終於是變成不同的樣子,就像……我……一樣,丟失了最初的自己,看着鏡子裡的臉,一分辨不出,當初的純粹美好,是否真實存在過。
她終究還是拿我當成了敵人,站在我的對立面,和我劃出一條楚河界限。站在河的對立面,一動不動的盯着我的一舉一動,“她既然不便給酒,也就算了,王公公,勞煩去雨露窖取兩罈陳年花雕。”
王公公微微俯身,“是……”躬身退下,取酒去了。
小丫頭兩手不安的不停握着,一副欲言又止不知如何是好的樣子,我看着她,“怎麼了?還有什麼事?”
小丫頭不安的低頭,不敢看我的臉,小聲說,“皇、皇上、雨妃娘娘差了小允子,這會子正在殿門外等着皇上移步雨荷宮,共……共享烈焰酒……”
我怔了怔,沒想到雨妃如此膽大狂妄,直接跑到我的宮裡要人了,我擡頭看着歐陽宮澈,“澈……你要去嗎?”
歐陽宮澈皺眉,冷冷看着門外的小允子,眼神凌厲,四周都像結滿了寒冰的壓制感,嚇得門外的小允子及忙跪下,縮在地上顫抖着,歐陽冰冷的薄脣中,緩緩吐出幾個字,“在來冒犯笙然殿者,斬無赦。”
“皇、皇上饒命啊……奴才……奴才也只是爲娘娘辦事……。”小允子嚇得滿頭大汗,哭喊着,不停磕頭,聲聲悶響。
這生來就不平等的世界,作爲奴才,就更可憐了,明知是危險的事,主子吩咐下來,也只能硬着頭皮去做。
“允公公記住就好了,回去給主子覆命吧。”我使了個眼色。
小允子看看我,看看歐陽,才如釋大赦急忙爬起來“謝皇后娘娘,娘娘長命百歲。”一個咧踞,忙又爬起來,踉踉蹌蹌的逃回宮去了。
王公公端來了醇釀,我拉着歐陽,坐到了桌旁,王公公帶着一衆奴才退下了,帶上了門,空間閉合,只有兩人,突然兩人都不知如何開口,我輕輕爲他添滿了一碗酒,笑“我也不會喝酒,不知道這酒的好與壞,你嚐嚐,喜不喜歡。”
我很自然的拿起酒杯,緩緩向前傾身,隔着桌子,將酒湊到他的脣邊,他對視着我的眼睛,深邃而耀眼的眼中,倒影着我放大的影子……氣氛突然該死的曖昧了。
心跳雜亂起來,我抿着脣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俊朗臉龐,他似是也沒想到我突然的親密舉動,怔怔的,緩緩張開性感的薄脣,一瞬間的呆萌,我有些不淡定了,輕輕擡起酒碗湊在他的脣邊,喂他喝下,清亮的酒水在燭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澤流進他的薄脣,我怔住,燭光美酒美人醉,忍不住臉頰燥紅。
歐陽明顯也有些晃神,只顧看着我,突然嗆到,烈酒嗆進喉嚨,咳得厲害,想必也辣的厲害,我嚇到了,忙上前輕輕拍着他的背,“歐陽,怎麼樣?好些了嗎?”
歐陽終於停下了咳嗽,臉色微紅,“不是陪我喝酒嗎?怎麼只顧着讓我喝了?”
“額,對啊。”我準備告訴他我不會喝酒,可是手頓在酒瓶上,酒可解千愁,醉了,也許就可以暫時忘記那些想忘記卻無能爲力的痛苦記憶了,澀澀的笑了,往自己面前的酒碗裡也倒滿了一碗酒,輕輕移到嘴邊,眼淚就下來了,李白詩曰“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消愁愁更愁——”
我什麼時候也淪落到要靠酒,來擺脫抑鬱在心結的痛苦?想到墨澤,我又要怎麼去恨他,他可以選擇,愛我,或是不愛我,我卻只能愛他或者更愛他,輕輕抿了一小口,火辣的液體在舌尖暈開,像燒起了一條火苗,我一下吐了出來,辣的眼淚都出來了,我連酒都喝不下,莫不是真真的愁更愁了?!
第一次真切體會到借酒消愁的滋味,那麼壓抑痛苦,讓人苦不堪言,轉過身看向歐陽,已經喝去了半壇,滿眼說不清的寂寞荒涼,我爲了忘記墨澤,那歐陽呢?他這樣用酒來麻痹自己又是爲了什麼?答案,明顯是我,我又讓他難過了,燭火嗤嗤。
歐陽宮澈擡頭,眸子在燭光下顯得格外柔軟,沒了疏離冰冷的樣子,所有的難過都放在了臉上。
他看着我,眼神迷離“綺嫣,難道你就真的沒有一絲感動嗎啊?”醉眼朦朧,滿眼難過的樣子。
“他做了那麼多傷害你的事……可你……可你就是忘不掉他,我這麼拼命,也還是不能分到你心裡的半分……”歐陽苦笑,看着我,已經醉了。斤尤雙弟。
我像被人打了一拳,噎的說不出話來,是啊,這公平嗎?上天,你對歐陽宮澈公平嗎?對我公平嗎?我已經傷了歐陽宮澈太多,也欠他太多,從今往後,不能再讓歐陽宮澈失落了,半點都不能,我攙起歐陽宮澈,“歐陽,你醉了。”
歐陽一下轉過身,把我攬進懷裡,倚在我的肩頭,低聲喃喃“塵綺嫣,你會愛我嗎?好像所有故事,都有一個……默默付出的可憐角色……付出再多,都只是用來換取看客的同情……我好像……好像也變成那個可憐角色了……塵綺嫣……是不是……是不是因爲我愛你,因爲我愛的最深,所有註定要自己舔舐傷口……”
歐陽宮澈模糊不清的喃喃,握着我的雙肩,醉眼迷離的看着我,灼熱的氣息噴灑在我的臉上,帶着無奈,痛苦,失望,和無可奈何,
我心裡緊緊的難過,是不是,因爲愛的最深,所以在註定要自己舔舐傷口……我輕聲重複,眼睛澀澀的。
歐陽微微俯身,灼熱的氣息帶着淡淡的酒味吻上了我,霸道,纏綿,像要毀掉一切的瘋狂,這一次,我沒有猶豫,也沒有拒絕,伸手摟住他的脖子,輕輕迴應着,任他抱起了我,走向牀榻,當所有衣物散落在牀邊,毫無保留的躺在他的身下時,我才清楚的明白,我是喜歡這個男人的,他的霸道,他結實溫暖的胸膛,他永遠爲我等待的懷抱,只是,不若對墨澤那般無法割捨,刻骨銘心般的熱烈濃重罷了……
“瓏……玲玉……唔……丫頭……”我緩緩坐起身,習慣性的叫着瓏玉,話頓到了嘴邊,丫頭進來了,衣衫凌亂,還未來得及整理好,剛剛醒來的樣子,“娘娘有何吩咐?這才三更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