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纖靈感覺自己好像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在冗長的夢境中只有一條漆黑漫長的通道,無論她怎麼往前走都走到不到盡頭,直到前面慢慢的出現了一個小小的光點,她追隨着光點走上去,然後終於醒來。
許久不見日光,嶽纖靈感覺到照過來的光有些刺眼,就舉起手擋在眼前,過了一會兒才慢慢適應,放下了擋眼的手。
入目處是她自己熟悉的屋子,空氣中瀰漫着淡淡的藥香,浣浣穿着家常的衣衫正坐在窗前打盹,還沒有發現她已經醒了過來。
小心的扶着牀沿坐起來,嶽纖靈覺得頭還很沉,身上也十分的無力,甚至連自己昏迷前發生了什麼都記憶不清,只覺得無力。
靠着背後的牆緩緩吁了一口氣,嶽纖靈才又擡眸看向浣浣,淺淺的喚了她一聲。
也不知浣浣已經受了她多久,一聽見她的聲音就馬上張開眼看過來,絲毫不掩飾驚喜,“師姐,你可終於醒了!”
“我昏迷了很久?”嶽纖靈感覺坐着還是有些眩暈,於是伸手扶住自己的額頭,皺着眉問。
浣浣走過來俯身細細的端詳着嶽纖靈,她雖然醒了過來,但是看起來卻還是一點兒也不好,面色很白,一點兒血色也透不出來,嘴脣更是泛白,看着都讓人害怕。聯想起嶽纖靈回到蜃羅門時渾身是血的樣子,浣浣後怕的嘆了一口氣,小心扶着嶽纖靈的手讓她靠在軟枕上,“師姐已經昏迷了足足十日,可把我們都給嚇壞了,銀屏師姐整日都忙着幫你煉藥,只盼着你早日醒來。”
窗外的陽光照進來,也落在浣浣的臉上,露出一雙略顯疲態的眼,嶽纖靈知她所說不假,只是頭依然混沌的疼着,想回憶自己昏迷之前的事情卻十分艱難,只是隱約記得自己受了很重的傷,似乎連手上的筋脈也被挑斷了。
思及此,嶽纖靈有些遲疑的舉起自己的手腕在眼前細細端詳。陽光落在手腕上,讓她的確看見手腕上細細的淺白膚色,很顯然她的手腕的確受了傷,不過現在已經好了的樣子。
“師姐你先再躺一會兒,我去叫銀屏師姐。“浣浣卻不知道她都在想什麼,她也不知道當日在東海發生的事情,只是單純的爲嶽纖靈醒來而歡喜,走出去的步伐也十分輕盈。
門主的洞府卻焚着十分久違的檀香。她甚少用這種太過脫離世俗的香,不過在莫邪一行從東海回來之後卻一直用檀香,也不知道她究竟在想什麼。
洞府內佈設簡單,門主隻身坐在太師椅上,極美的丹鳳眼微微合着,右手搭在扶手上,食指和中指卻不停的在扶手上去敲來敲去,潔白的指尖上染了些許瑰麗的蔻丹,十分動人心絃。
莫邪立在她對面,明明身後就是另一個太師椅他卻還是站着,臉上全無神情,只是淡漠的開口說:“這一次我對你的承諾沒有作數,隨你責罰。”
也不知是沒有聽見莫邪的話還是出於其他的什麼原因,門主卻沒有開口說話,若不是手指還在負手上不斷的敲
打着,恐怕就要讓人以爲她已經入定。
她不說話,莫邪也不再說話,只是自罰一般僵立在原地。旁人不知,他自己卻深知東海竹林中發生的一切,對他來說這何嘗不是奇恥大辱。
許久,門主卻終於張開眼,一瞬間灼灼如炬的華光從她眼中流露出來,驚得滿室華彩。然她的神情卻十分冰冷,嫣紅動人的脣輕輕抿成了一條筆直的線,絲毫不掩飾此刻的不愉心情,“也是我沒有料到梵彌會如此行事,與你何干?”
“我當日答應你要讓兩個弟子毫髮無傷,如今食言了自然該罰。”莫邪很執拗,看樣子甚至門主若不罰他,他很有自己動手的衝動。
門主終於目光流轉,斜斜睨了他一眼,氣怒的說:“我罰你又有何用?想不到有朝一日竟然會被東海狠狠掌揮顏面,哼!”
當日的事情,莫邪自然一點兒也沒有隱下的全告訴了門主,包括其中所有的蹊蹺。門主剛纔一直都在想的也是這些蹊蹺,至於風暗胤的忽然出現,反而不在她的考量之中。
然而雖然這一次門主覺得氣怒,卻什麼也做不了,最後梵彌已經渡給嶽纖靈百年修爲,就是什麼恩怨也都得了了,雖然門主一點兒也不稀罕這百年的修爲。
“但這一次總算了結了與寮海宮的恩怨。”莫邪見門主怒得靈氣都有些不受控制的浮散,於是又迴旋的勸她。
“梵彌和寮海宮宮主的態度的確是奇怪,尤其是寮海宮宮主。”門主也就順着莫邪的意略過這個話題,同時也繞過了莫邪要自罰的話,兀自沉吟的說,“我與她也曾見過數面,那個嬛彌一直是她的心尖,這一次會收手實在讓人不解,更想不到梵彌竟會是她拿女兒的生父。”
話說到這兒,門主隱約感覺到一股熟悉的靈力遠遠傳來,一直不曾舒展的眉首次舒展開,很是欣慰道:“纖靈終於醒來了。”
莫邪在她身邊也露出了一個頗爲欣慰的微笑,嶽纖靈在他面前傷城那樣子,他自然比誰都要關切,不過也因爲她醒來,有些事情就該有個定向了。收回目光看了看只是欣慰的門主,莫邪沉聲說:“既然纖靈醒了,那當日的事情必然是要問起的……”
“既然他不願讓纖靈知道,我們何必做惡人。”門主毫不遲疑的冷笑說,款款起身理了理衣裳,甚至是漫不經心的說,“就告訴纖靈最後梵彌和寮海宮宮主收手了,掠過風暗胤那些事情也就是了,反正他出現在那裡也沒做什麼。”
想到當日齊遇的慘烈,莫邪沒有應門主的話,只是到底也不會違逆她。說到底,蜃羅門中沒有任何人希望嶽纖靈還與風暗胤糾纏,任誰都希望兩人徹底斷了干係纔好。
浣浣出去後,嶽纖靈就輕靠在枕上回想着昏迷之前的事情,雖然頭還有些昏沉,但她漸漸也想起了當日的事情,有些後怕的撫着早已經癒合的手腕。說來也奇怪,她受了這樣重的傷,按說醒來必然是靈力枯竭的狀態,然而她現在雖然覺得渾身乏力,體內的靈力卻十分
充沛,甚至還隱隱到了進階的邊緣,這也讓她十分困惑。
須臾,門外就響起了一陣倉促的腳步聲,嶽纖靈想也就是浣浣回來了,便先放下腦海裡想的事情,努力做出精神很好的樣子免得她擔心。
門開了,果然是浣浣,同時還帶着戚銀屏和況晶藝兩人,三人臉上神情十分相似,皆是喜悅和欣慰交織。
嶽纖靈見三人如此,實在有些抱歉的挽了挽耳邊的髮絲,輕聲道:“讓你們跟着勞心了。”
“勞心倒沒什麼,不過再有這樣的事情,我早晚也要爲你擔心死。”戚銀屏走上來,聲音激動得微微顫抖,走近之後就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嶽纖靈,好像她是什麼易碎的瓷器一般,“你看着還是不好,臉白得一點兒顏色都沒有,把這個吃了。”
垂眸看着戚銀屏手心中瑩白的藥丹,嶽纖靈也沒有說推辭的話,只是接過來嚥了下去,如果這樣能讓戚銀屏安心一些,她便是再多吃幾顆也無妨。
“那日後來怎麼了,我以爲自己肯定是回不來了。”吞了藥丹,嶽纖靈就覺得精神好了一些,想起當日自己昏迷後的事情,就看着況晶藝。
作爲知曉全部真相的幾人之一,況晶藝看着嶽纖靈這樣清亮的眼鏡卻有些心虛,不安的避開眼按着門主之前吩咐的回答:“後來梵彌到底是沒有狠下心,遏制寮海宮宮主之後就解開了我們的束縛……後來,寮海宮宮主也覺得就此作罷了。”
聽着這些話,嶽纖靈雖然覺得似乎有些地方對不上,但她現在精力有限,說話的人又是最信任的師姐,所以她還是相信了,只是揉了揉額頭很不確定的呢喃,“我怎麼覺得我暈倒以後又有人出現了……齊遇呢?死了嗎?”
“死了,被莫邪師叔殺了。”況晶藝越發的心虛,幾乎搶着說,“你纔剛剛醒過來,之前又受了那麼重的傷,現在就別想別的了,趕快好好把身子養好了纔是正經。”
得知嶽纖靈醒來了之後,又有其他同門陸陸續續的來探望。不過大家也都知事,看見嶽纖靈的樣子也知道她需要好好將養一陣子,所以只是待一會兒就回去了。
這日午後,嶽纖靈正靠着軟枕看着一本關於解毒的典籍,就感覺到朗煥的靈力逐漸靠近過來,情不自禁的皺了皺眉,然後將典籍放下,自己也從睡榻上起來,走到門口。
站在門外的人果然是朗煥,他沒想到嶽纖靈會忽然開門,有些吃驚的看着她,反應過來之後勉強笑了笑,“我聽聞師妹受傷,就想過來看一看,這是我前幾日下山偶爾得的藥丹,有凝氣養神的功效。”
嶽纖靈面色如常,低頭看了看朗煥手心的玉瓶,到底沒有拒絕這份心意,“有勞朗煥師兄記掛,我如今也大好了。”
朗煥自然看得出嶽纖靈絲毫不想自己進屋的意思,就只對他笑了笑,“那你歇着,我先走了。”
站在門口看着朗煥離開,又低頭看了一眼手中的玉瓶,嶽纖靈無聲無息的嘆了一口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