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些時候,嶽纖靈和浣浣正走到一處山林之中,便無可奈何在林中落腳。不過這對兩人來說也稀疏平常,並不覺得如此。而且正好這裡又人跡罕至,讓浣浣正好有了時間向嶽纖靈追問當年的事情。
雖然提起來就覺得愧對凡麒,但嶽纖靈對浣浣還是沒有保留的說了當年的事情,只是隱匿了當年她所有的魘術,那畢竟是《夏生雪》中記載的魘術,如果可能她並不想讓浣浣有所涉獵。有得既有失,她到現在還不知道最後會失去什麼,自然是不忍心讓浣浣也如此的。浣浣資質不俗,穩固修爲日後也能有所成就,實在不必急功近利。
聽完當年的事情,浣浣也唏噓不已。雖然她一向無論什麼事情都支持嶽纖靈,但在這件事情上也無從辯駁,嬛彌和溯月縱然該殺,但凡麒的確無辜。
夜裡風涼,浣浣下意識抱了抱自己的手臂,有些期冀又迷茫的望着嶽纖靈,“師姐,魘術無解嗎?”
嶽纖靈的發被風吹得貼在臉頰上,她也沒有用手撥開,只是慢慢搖頭,“此術無解。”
一時間,便是浣浣也無言以對,只是低下頭輕輕嘆了一口氣,無端有些傷感。無論溯月如何,凡麒如此真是一生殤情,着實讓人嘆息。
與凡麒同輩的師兄弟中,已經許多都有了子嗣,餘下的不是醉心於修煉,就是心有所屬,這些年來只有凡麒一人形單影隻,已經成了明溪谷所有人的心病。然他自己,卻並不覺得。
當年遊戲凡間一般的少年阿肆已經也長成了可靠溫柔的男子,不過性子雖然有所收斂,但到底也沒有徹底安定,身邊總是有不同的女修交疊出現,到底也沒有一個正經伴侶。歲月雖然流逝,卻也沒有泯滅他與凡麒之間自小的情分,所以如今也是谷主可靠的左膀右臂。當年的一系變故,他也看得清清楚楚,只是到底只是看着,卻也做不了任何事情。
比之當年,凡麒的修爲更爲精進,同時身上的氣息也越發的疏冷,除了身邊極爲親近的人,其他人皆是近身不得,尤其是形形色色慕名而來的女修。
近日來明溪谷因熱疫之事陷入危急,凡麒身爲谷主也想了許多事情,之事不精於此道,到底毫無對策。
“聽聞晶城已無恙。”阿肆從外面走進來,第一句話開口就說這件事情,擡頭見凡麒面上雖然漠然,但好歹擡眼看了看,就又繼續道,“我多處打探,聽聞是一位蜃羅門的女修解了蜃羅門之危,你看我們是不是向蜃羅門傳書一封,請人過來相助?”
“再多等幾日無妨。”凡麒卻只是又低下頭去看着手上的竹簡。身爲肩負明溪谷的谷主,他自然也不願看見谷中平民被熱疫肆虐,只是晶城之事才過幾日,他也不想貿然傳書,畢竟之前與蜃羅門並無過深的瓜葛。
阿肆也知道他的心思,只是更憂心熱疫從而一時忘了,聽他一說便點頭稱是,頓了頓忍不住道:“聽聞蜃羅門門主是魘術高手,你的事情……”
其實這麼多年過去
,凡麒已經想到當年自己對溯月那樣一個少女衷情如斯怕是另有隱情,只是沒有太過糾葛。
但他不在意,卻不表示旁人也不在意。老谷主已經屢次三番與阿肆唸叨,從而讓阿肆也終於耐不住在他面前提起。
若是旁人說起這件事情,凡麒必然置之不理,不過對阿肆他還多一些耐心,頭也不擡的回答:“明溪谷素來與蜃羅門沒有交集,若晶城之事是真便已經欠下一分人情,再因莫須有的事情欠下人情十分不值。”說是這樣說的,但凡麒心中卻有本能的抗拒。即使讓他知道當年事情皆因魘術而起又能如此,溯月已死、嬛彌也失蹤多年,便是解了魘術也於事無補,莫不如放下此事。
“只是老谷主一直惦念……”阿肆忍不住說出真相,偷偷睨了凡麒一眼,想從他臉上看出一些情緒,但當然他什麼也沒有看出來。
凡麒只是徐徐放下竹簡又換了另外一卷,“這件事情並不着急,我不過寥寥百餘歲,日子長得很。”
“你……”阿肆本來還想再說,但忽然看見凡麒眼底露出一絲不一樣的情緒,到底截住了底下的話沒有再說。當年他是一直站在凡麒身邊的,有些話卻是在不該他來說,便真的只是魘術如此,當年用的心卻是真的,經歷也是真的。
經過幾日,嶽纖靈和浣浣到底到了明溪谷。與之前剛到晶城時候相比,明溪谷雖然看着並不繁榮,但到底沒有晶城那般絕望,許是晶城的事情已經傳到了這裡。
看着依稀陌生的地方,嶽纖靈情不自禁長出了一口氣,忽然對身邊的浣浣道:“我們直接去見谷主。”
浣浣沒想到嶽纖靈會這樣說,當即張大眼睛駭然的盯着她,“師姐……”
“明溪谷不同於晶城,谷主是有修爲在身的人,我們於情於理也該去拜會一番。”嶽纖靈說得平靜,但心中是否也是這樣想便不得而知。
浣浣也知道這番話在理,只是難掩擔憂的看了嶽纖靈一眼,默默站在她身邊以行動表示了對她的支持。
嶽纖靈在明溪谷待的時間不短,但大多數時候也都待在了府邸之中,這一番再去也是輕車熟路,並不需要多加打聽。府邸也似乎經過了翻修,和當年幾乎沒有太多相似之處,只是這一次嶽纖靈卻是第一次名正言順的進入。她也不必報上名諱,只用了蜃羅門的名頭,相信凡麒也會明白其中含義。
果然如她所想,一會兒阿肆便親自走出來,面帶喜色的迎上來,一雙十分動人的桃花眼微閃,“兩位姑娘有請,不知芳名?”
只可惜他這一番溫柔勢態卻付與東風,嶽纖靈和浣浣都未動容。一個早已心成執念,另一個曾見過太子明華那樣的風華,對這樣的風姿早已不以爲然。
阿肆多少有些尷尬,輕輕咳嗽了一聲就在前面帶路,想到明溪谷之危有了破解之法,到底也覺得欣慰。
凡麒也已在大堂裡等候,對他來說這是第一次見到嶽纖靈,但對嶽纖靈來說卻不是第一
次見到他。只是再次見面之下,嶽纖靈也微微一愣,想不到當年英姿勃發的少年再見會如此滄桑,甚至鬢邊竟然催生出幾縷銀絲。
“姑娘……”凡麒對嶽纖靈,卻是因爲當年魘術因由生出一絲熟稔,想也不想的盯着她,“是否曾與我有過一面之緣?”
嶽纖靈本心有愧,聽他這樣一說卻不知該如何應答,只微微低頭不語。
浣浣知道內情還不以爲然,旁邊阿肆卻狠狠吃了一驚,不掩飾驚疑的看着凡麒這麼多年過去,凡麒一直對女修不假辭色,這一次卻第一面就關注到了嶽纖靈,卻是難得的事情。
這麼一會兒,嶽纖靈卻已經迅速反應過來,擡起頭輕輕一笑,落落大方又不失第一次見面的端莊疏遠,“谷主恐怕認錯了,我並不認得谷主,這還是第一次來到明溪谷。”
眼中微微閃過一絲失望,凡麒又細細的看了嶽纖靈一會兒,轉而言道:“既然如此,不如兩位姑娘先行休息,一路走來也辛苦了。”
“那就有勞谷主了。”嶽纖靈心中思緒也有些煩亂,便順勢答應。
阿肆一直悶在旁邊不說話,見狀趕緊走過來殷勤的笑說:“爲兩位姑娘帶路,我們這裡也許久沒有來過貴客了。”
嶽纖靈心中有事,也沒有仔細聽他說的話,只是胡亂點一點頭。反而浣浣聞言饒有興趣的盯着阿肆看了幾眼,臉上一片瞭然。
阿肆也不在意,反而十分明顯的對浣浣眨了眨桃花眼微微一笑。
府上客苑距離不遠,一路走過也見許多亭臺水榭,設計得十分精巧華麗。嶽纖靈一路低着頭不多理會,便是讓阿肆一路介紹都付之東流。
走到後來,阿肆乾脆閉口不言,只在心裡想着別的討好辦法。
浣浣聽得津津有味,見阿肆停下來不再說還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似乎催促他繼續說。
阿肆好氣又好笑,但轉念又想到若是先親近了浣浣,說不定也能探知一些嶽纖靈的喜好,日後更好的行事,於是又滔滔不絕起來。
終於走到客苑前面,阿肆也說得口乾舌燥,但臉上還是維繫着殷勤的笑容,弓身向前,“兩位姑娘請,若有事情,外面自有侍婢可供驅使。”
“多謝。”嶽纖靈終於注意到他,擡起頭禮貌的笑一笑,便先行走進客苑裡。浣浣落後一步,看着阿肆目光有些糾結複雜的輕聲道:“ 我好心勸你一句,還是不要打我師姐主意爲好,我師姐說早已心有所屬的。”
說完,浣浣也不再理會很明顯失望的阿肆,揚長而去。
客苑裡所有物件一應俱全,嶽纖靈已經坐在圈椅上,見浣浣走進來輕輕揚了揚頭,“你和他說什麼了?”
“就是讓他不要白費心機而已,他剛纔一直在暗示這府上都沒有女客。”浣浣在旁邊坐下,見嶽纖靈臉上依然鬱結,便輕聲勸她,“師姐,當年的事情別在想着了。”
嶽纖靈只是搖一搖頭,也不知該如何回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