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傾城幾人沒想到,過了一會兒的功夫,韓老闆便找上門來。
她一進來,就氣勢洶洶。
“韓老闆何苦發這麼大的火?”夢白不解道。
“少裝傻,把東西還給我。”韓笑雙手拍到方桌上,完全不顧及自己的形象,雙眼通紅:“你們從花瓶裡拿走的東西,還給我!”
此時,林傾城看着韓笑的脖子,她現在的姿勢,項鍊飄起來,懸空,脖子上的那枚鱗片一目瞭然,那塊鱗片正體是青色的!
突然感覺到林傾城的目光,韓笑好像受到了驚嚇,猛地站直,項鍊的吊墜落,喉嚨上的那塊鱗片被吊墜掩住,她捂着脖子,呼吸越來越急促ras();。
此時,韓笑想逃,卻被林傾城按住肩膀:“我們已經知道了,別想逃。”
“眼睛,假的;鼻子,假的;嘴脣,假的;還有額頭,你這張臉,從頭到尾都是假的!”夢白厲聲說道。
韓笑再沒有剛纔的優雅與氣勢,“啊!”她尖叫起來的嗓門又細又長又高,刺耳得很。
她這幅抓狂的模樣與昨天之前的模樣判若兩人。
“這東西是畫上香氣的來源,能讓人定神的本質。”林依玲說道:“是蛇鱗的碎末,你把它弄碎了以後,請人作畫,讓這東西粘附在畫上。”
韓笑不作聲,護着自己的脖子,林傾城的眼睛亮了,那纔是她的軟肋,是她不能拋卻的東西,林傾城猛然轉到韓笑身後,擰住她的雙手往後拉,韓笑平時身柔肉貴地。哪裡受得了這種痛,殺豬似地鬼嚎起來:“放開,放開我!”
林傾城摸到那塊鱗片,卻馬上停手了,默默地鬆開韓笑,林依玲疑惑道:“怎麼了?丫頭,你怎麼不把那鱗片取來看看?”
“取不來的。這塊鱗片已經和她融爲一體。成爲身體的一部分。”林傾城盯着自己的手,在觸上去的一刻,那種鮮活的感覺太奇異了。就像在撫摸活蛇的鱗,它是涼的,雖然與韓笑的身體融爲一體,卻沒有沾染人的溫度。
“蛇鱗。蛇蛻,還有這張和青蛇韓笑一樣的臉。”夜月雙手抱在胸前:“真有趣。”
“把蛇蛻還給我。”韓笑的頭髮紛亂。踉踉蹌蹌地奔向夢白,揪住了他的衣領子:“我求求你,把蛇蛻還給我,我不能沒有它。我的生活會被毀掉的,還給我,還給我!”
她已經聲嘶力竭。一張臉脹得通紅,他們不知道。她此時兩耳已聽不進去任何聲音,看不到任何物件,除了夢白的臉,她只知道,這個男人拿走了蛇蛻,屬於她的蛇蛻,她的眼珠子亂轉,眼神慢慢失了焦點,林傾城低喝一聲:“不好。”
林傾城一個箭步過去,一掌劈去,韓笑悶哼一聲,身子往滑,被林傾城托住腰,讓她慢慢滑落進自己的懷裡,林傾城擡頭道:“幫我把她擡到牀上去。”
“你們說,這東西只是蛇的鱗片,爲什麼會發出香氣?還有讓人愉悅的作用。”林依玲不解道。
“這女人以前不是現在的模樣,而且沒現在發達,估計還經濟窘迫,就在那時,她遇上了真正的韓笑,中間發生了什麼事情,等她醒了問問,實在不行,我也有招。”
夢白和夜月對視一眼,異口同聲道:“等她醒。”
韓笑這一暈,就是倆小時,中午飯都吃完了,估計是聞着飯菜香,她終於嚶嚀一身,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看到陌生的房間,終於讓她打了一個激靈,猛地坐起來,後腦方那裡,好疼。
“你醒了?”林傾城端着一杯水,站在她身邊:“喝杯水吧。”
“你……”剛纔發生的一幕突然回來了,她揮起手,打向林傾城手裡的杯子,沒料到眼前的女孩子輕巧地避開,杯子裡的水只是微微晃動,並未打翻。
“你還想再睡一會嗎?”林傾城的咬字重,充滿了威脅的味道。
韓笑瞬間氣短,雙腿併攏,縮在牀上,一言不發ras();。
“事情到了現在的這個地步,你沒有什麼想說的嗎?蛇蛻是蛇自然脫落的一種現象,代表着新生,那東西大自然到處都有,你憑什麼說那條蛇蛻就是你的,咱們手裡也有一條呢。”林傾城問道。
“是我的,真的是我的,求求你們,你們還給我,要多少錢,你們說。”韓笑說道。
林傾城說道:“我知道這樣很不地道,但是,如果你不告訴我們實情,我們難保秘密,衆人都將知道你的事情。這件事情的背後真相關乎我母親的性命,我必須知道。”
“那條蛇蛻對我很重要。”韓笑喃喃道:“它給了我新生,遇到她,才讓我重新活過來。”
夢白嘆息一聲,將那條蛇蛻拿出來,交到她手上:“繼續說吧。”
看着手裡的蛇蛻,韓笑這位女強人的眼淚像止不住的瀑布一樣,她居然抱着那條蛇蛻痛哭流涕,這情景讓人抓狂,兩個大男人早就受不了了,
“以前的我,是給一家胭脂水粉鋪打掃衛生,沒辦法,長成那樣,平淡無奇,藏在人羣裡就找不着。沒有哪家店鋪會要吧?”韓笑冷冷地說道。
“直到我遇上她。”韓笑笑容滿面:“她就像一縷春風,看到她便覺得開心安慰,胭脂水粉店的那些女店員們看到我連正眼也不瞧,只有她,永遠笑臉迎人,在我生病的時候,送上藥,這是我第一次感覺到溫暖,我們都叫她笑姐。”
“迅速地,她成爲我在店鋪裡最要好的人,關於她的來歷,沒有人知道,但是,她服務熱情,人長得又漂亮,客人經常指名要她服務,還有,她身上總有一股香氣。聞到的人都覺得舒服得很。”韓笑閉上眼,似乎在回味笑姐的氣息,還有她對自己的好:“可是,好景不長,因爲我在一次工作中弄髒了客人的衣服,我被開除了。”
“那是我被辭退的不知道第幾份工作了,因爲早已麻木。但唯獨這次我特別難受。我倒不是心疼丟了工作,而是一想到要離開笑姐,心裡痛到不能自已。”韓笑呆呆地說道:“我收拾了自己的東西。莫名其妙就到了河邊。”
“當時我的萬念俱灰,好想一躍而,因爲這張臉,因爲這張臉我過着什麼樣的生活?被人嫌棄。男人們連正眼都不看我,”韓笑吃吃地笑道:“這樣的我。繼續活去還有什麼希望?我當時是蒙了頭了,跳了去。”
這話聽得大家一怔,但韓笑馬上說道:“我的確跳了,但感覺不到疼。醒來的時候四周黑漆漆地,我還以爲自己進了陰間,一個影子站在我前方。以馬上跪去,以爲那是閻羅王。我死了,原來世上真有陰間。”
夢白悶咳一聲,這世上的確有陰間,的確有閻羅王。
“我跪在那裡失聲痛苦,那影子走近,卻是笑姐。”韓笑臉上現出癡癡的笑:“她走過來,撫着我的頭,說我是傻孩子,問我想不想重新開始。”
“那一刻我放聲大哭,但是,重新開始真的可以嗎?”韓笑撫着手上的蛇蛻,說道:“但接來的事情超過了我的想像,她送了我兩樣東西,一樣,就是你們看到的我脖子上的蛇鱗片,是她親手種在我脖子上的,她說這東西可以讓我放棄一切消極的東西,積極面對生活,不要取來,直到我接受全新的自己,它便會與我融爲一體,容貌也會變得和她一樣。”
“第二樣,是這條蛇蛻,她說蛇蛻代表新生,代表全新的自己,讓我拿着這個想着將來ras();。”韓笑說道。
“那些畫呢?”夢白說道:“那些畫裡融入了鱗片的碎末,也是她給你的?”
“不,那次她只給了我兩樣東西,至於那些畫,是三年前我收到的。”韓笑說道:“我在改頭換面後重新開始,事業慢慢走上正軌,三年前,我的胭脂水粉店開張,意外地收到了這些畫,還有一封信,是笑姐給我的,你們說畫裡有什麼碎末,我根本不知道。”
“三年前,她最後一次在你生命裡出現的時間?”林傾城格外強調了“最後”。
“沒錯,送來那些畫後,她就神秘地消失了,我總在想,會有一天,我在街頭上,遇到一個和我長得一模一樣的女人,她會衝我淺淺一笑,可是,沒有。”韓笑撫着自己手裡的蛇蛻:“這蛇蛻是怎麼來的我不知道,脖子上的鱗片卻終於和我融爲一體,我新生了。”
兩行眼淚流來,林依玲忍不住說道:“你真的新生了?”
“姑姑。”林傾城制止道:“不要再說了。”
“蛇蛻還給你了,對於我們的冒昧,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還有一句,人能不能重新開始,相貌可能是元素之一,但不是全部,你,把它放大了,你現在的自信不是來自容貌,而是來源於你的能力,你的事業,希望你可以迎來真正的新生——心理上的新生。”夜月說道。
韓笑閉上眼,腿大概是麻了,她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拿着蛇蛻,看也不看他們,默默無言地走出屋門。
此時,林傾城走到夢白身邊,說道:“夢大哥,你怎麼想韓笑的事情?”
“她說的應該是實話,口中的青姐應該就是我們要找的人。”夢白說道:“可惜她神龍見首不見尾,聽上去是是一位仁慈,樂善好施的人,居然把自己的鱗片給陌生人,不過……”
“不過什麼?”林傾城問道。
“她給這位長相平平的女子一枚蛇的鱗片,並讓它最終融爲這位女子的身體裡。”夢白的手指敲打着桌面,說道:“此舉的目的是什麼?”
“接來,咱們是否該找找一位韓笑了?”夜月突然說道。
第二位神似的這位韓笑,36歲,泗水鎮上著名滿口香飯館的經理,近幾年發展勢頭很猛,是本地達官貴人請客吃飯的必選之地。
再查,這位韓經理的資料不多。只在近兩年的時間裡頻繁出席一些公開場合的聚會,打扮得體,氣質迷人,與上一位韓笑一樣,單身。
“爲什麼,她們都要把名字改爲韓笑呢?”林傾城說道:“難道都受了同樣的蠱惑不成?變身,換臉。換名字。”
夢白不說話。盯着畫像看,說道:“看,鱗片。”
同樣是用項鍊蓋住。但露出一角,顏色可見是青色,夢白和林傾城對視一眼,已經心急難奈。夢白再取出那天林傾城發現的蛇蛻,擺在桌上。拿出陰氣測試儀,同時示意林傾城轉身,省得看到後又是一番翻天覆地。
陰氣測試儀剛靠近,數值便跳到-66。有鬼氣!
“蛇妖的蛇蛻上沾着鬼氣,而小城又能看到這條蛇蛻經歷的一些事情。”夢白按着自己的太陽穴:“天空,海洋ras();。陸地,之前已經送出去蛇蛻。說明不是來到陽間後的第一次蛻皮,看來我之前的判斷有誤,這條蛇蛻顯示的是她到陽間後去過的地方,自由得很。”
“如果蛇蛻必須送人的話,這一次蛻皮後卻隨意地留在廢棄的屋子裡,所以,送給這位恐怕只是臨時起意,重點不是蛇蛻,而是喉嚨上的鱗片。”林傾城說道:“咱們的重點是留鱗片,與人合而爲一的意義在於什麼,說不定能判斷她接來的行動。”
林傾城幾人不敢耽擱,立即前往滿口香飯館去找第二個韓笑,可沒想到,連去了三天也沒見到這位韓笑老闆。
夢白有些等不去了,跑到前臺去問收銀的夥計,前臺也有些納悶,老闆還從來沒有連續三天不來飯館的事情。
林傾城覺得事情有些蹊蹺,於是打聽到了韓笑的住處,幾個人立刻趕了過去。
當林傾城一行人趕到目的地,正看見官府的捕快正在屋裡屋外的忙活取證。
夢白皺着眉頭,說道:“死神駕到。”
林傾城見狀,忙跟捕快說他們幾個是韓笑的遠方親戚,這個韓笑的資料不多,捕快正愁沒人認領屍首,見林傾城說是死者的親屬忙叫他們過來認屍。
“這位官爺,我表姐是怎麼死的啊?”林傾城一臉悲痛的問道。
“嗯,應該是尾隨入室搶劫,死者在進入住所的時候,一名男子尾隨進來,屋內凌亂,摔碎了一個杯子,地上有血跡,受害人是窒息而死,我們在枕頭上找到了屬於她的頭髮,還有口紅印,兇器就一目瞭然了。”捕快說道。
屋裡,死屍仍擺在那裡,只是蓋上一張白色的布。環顧屋內,死者的三魂七魄已經離體,並不在屋子裡。
“不過屍體特別詭異的地方,死者的脖子上有一塊鱗片,已經融進皮膚裡,需要進一步檢驗,這件事情有些奇怪。”捕快不解道。
“要是驗屍報告結果出來,麻煩還請通知一聲。”林傾城說道。
“小城,先弄到生辰八字再說。”夢白低聲說道。
林傾城聞言再次找捕快問出了這個韓笑的生辰八字。
林傾城一行人先撤,回到客棧後,夢白夢白迅速開始問米,香燭和祭臺準備好,然後用童子眉在兩塊桃木上寫上韓笑的生辰八字,將桃木翻轉到另一面,寫上了引魂經。
白得發亮的白米灑在地上,“天靈靈!地靈靈!陰陽二界見鬼靈!此處非彼家!前頭黃泉奈何嘆奈何!迷途歸路!陰兵法米開路!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桃木蹦了有所感應,但白米上看不到腳印,夢白再次誦唸罵語,這一次,地面突地生了一股風,將白米吹得紛亂,一個淺淺的印子落在上面,白米上面並沒有鬼魂,夢白一愣,正準備再來一次,那個淺淺的印子赫然擴大,劇風突起,地上的白米嘩嘩地被掃到兩邊,夢白手中沾了童子眉的紅繩拋出去,拴住了那隻鬼魂!
那隻鬼魂對眼前的情況有些恍然,卻馬上痛哭出聲:“我在哪裡?”
“韓小姐?你是韓笑小姐吧?”夢白髮問的時候,林傾城的腦子蒙了,怎麼可能?
此時,她看到這隻女鬼,死相卻並非如捕快所說ras();!
死前的五分鐘已經赫然在目,分明也是在那個房裡,只是屋中不止她一人,茶几上擺放着兩個杯子,其中一杯已經喝了三分之一,牀坐着的是一個盤着腿正閉目冥想的女子,那張臉,分明就是韓笑,只見她緩緩地睜開眼,回頭道:“小月,你洗好澡了嗎?”
裡屋有人正沐浴中,隱約傳出一個聲音:“我就這就出來。”
話音一落,從裡面走出的女人讓林傾城胸口收緊,心臟一陣陣抽搐,這張臉,同樣是韓笑!兩個幾近一樣的女人!
只是走出來的這個略微矮一些,但兩人身高體重相差無幾,只是略小的差別,她一坐,便端起杯子:“爲了咱們的友誼,幹了。”
兩人一飲而盡,突然,盤腿坐着的“韓笑”突然捂住胸口,大汗淋漓,身子劇烈地抽搐起來,一邊的“韓笑”冷眼看着,卻沒有絲毫舉動,看着已癱倒在地的“韓笑”,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絲獰笑:“終於可以重新開始了。”
倒地的“韓笑”視線越來越模糊,終於,在陷入黑暗前只看到了站着的她的甜美的笑。
林傾城從五分鐘抽離出來,靠在夜月身上喘着粗氣:“來的不是今天發現的屍體韓笑,而是另一個,另一個長得一模一樣的韓笑。”
“丫頭,你說什麼呢,我的腦子已經是一團漿糊了。”林依玲費解道。
“眼前,咱們看到的這個是根據生辰八字召來的吧?但是,這隻鬼魂並不是昨晚上被搶劫致死的那位,已經死去的那位是毒殺這位,奪取了她的身份在活着的人。”林傾城一口氣說到底:“現在,你們明白了嗎?”
沒明白,所有人都傻愣愣地看着林傾城,倒是那隻召來的女鬼突然激動地飄到林傾城身前:“終於有人明白了,現在代替我活着的那個女人,不是我,我纔是真正的韓笑。”
“我問你,你改過名字嗎?”夢白問道,他的腦子現在徹底亂了。
林傾城看着女鬼說道:“她是韓笑,不過有一天,她遇上了和自己長得相似,而且性情相投的另一個女孩子,兩人結爲好友,但她沒有想到,那個女孩子害死她,拿了她的身份,仗着長相相似,取代了她活在這世上,所以,你召來的自然是正主兒,而不是昨晚剛死的替代品。”
“啪啪啪。”夢白拍着巴掌說道:“這樣講來,就清楚了。”
女鬼哀悽道:“我死後,不知爲何遲遲不能步入陰陽道,鬼差拘了我,又將我放了出來,成爲孤魂野鬼在陽間飄蕩,不能投胎轉世,更可惡的是,那個女人殺了我後,逍遙法外不說,更冒充了我的身份,飯館也好,朋友也好,居然沒有一個發覺的,我真是恨不能取了她的命,可是,一靠近她就會被彈開,我恨哪!”
此時,夢白看着這女人的脖頸,她的脖子上並沒有鱗片,難道,這位只是單純的與青蛇韓笑相似而已嗎?這麼巧,“你改過名字嗎?”
“打出生就是這個名字,而且就長這幅樣子。”韓笑氣憤道:“看到和自己長相相似的人,還以爲多了個姐妹,沒想到引狼入室。”
“陰間不收你。”夢白繞着韓笑一圈,三魂七魄是齊全的,依陰間的規矩,只有魂魄不齊者鬼,無法輪迴,自然放任其在陽間遊蕩,既然是齊全的,爲何不成?(米需.米.小.說.言侖.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