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彩蝶聞言一怔,轉過身去,來不及拭去面上的淚痕,一見是他,瞬間整個人都恭謹了起來,道:“閣主,您怎麼來了,請問您有事嗎?”
她整個人,看起來都很是疲累、憔悴,但卻絲毫不影響她的端莊華美,她的舉手投足之間,都帶着一種不可輕褻的美。
宛若一朵在綻放在殘枝上的梅花,看上去搖搖欲墜,實際上有着頑強的生命力,讓人依舊震撼。
這樣的女子,眸中不該有失意與絕望的,師傅說過,這世界上最遺憾的事,莫過於明珠蒙塵、鮮花墜潭,上官安奇看着她,莫名的覺得有些惋惜。
所有加入飛鷹閣的人,都有自己想實現的事情,有的人爲了活着,有的人爲了錢,有的人爲奪權,有的人爲復仇,但是,有人不一樣。上官安奇依稀記得,這個有着“國色天香”之名的姑娘,從婉瑩的身後走出來,用稚嫩的聲音說,她想要成爲整片大陸最好的女人。
上官安奇頓了頓,將目光從她的身上移開。
“閣主?”李彩蝶出聲發問。
“果然是一等一的美人,連哭起來,都能有這般驚豔。”上官安奇道,但腦海裡面,卻不由自主的浮現出來另外一張臉。秦心顏那個隨時暴走,卻又可以隨時沉寂下來的女人,雖然她的心思多,但她的表情很是貧乏,除了恨意,就是不帶感情的微笑。她應該也有難過的時候,但是,她好像從不落淚,而是選擇強行的將內心波濤洶涌的情緒給壓制下去。
“閣主謬讚了,如果閣主您此番過來,還是爲了之前的計劃,那彩蝶恐怕要讓您失望了。彩蝶很累,現在腦子也很亂,恐怕是擔不起這份責了。”李彩蝶恢復了平日裡的清冷淡定,柔聲開口道。
清麗婉轉、悅耳動聽的聲音,打斷了上官安奇的遐思,“你私底下,叫我公子就好,別閣主閣主的喊,我壓力很大的。李彩蝶,你別誤會,我也沒那麼急功近利,而且我當閒散王爺太久了,這也是頭一回,動了上位的心思。”
“可是爲了和惠郡主嗎?”李彩蝶問。
“咳咳……”上官安奇有些尷尬,那女人揹負着守護的責任,也揹負着太重的仇恨,雖然並不知道她究竟境遇過什麼,讓她每行一步,都充滿着算計。
豆蔻年華的她,不該有這般多的戾氣,我確實動了想替她承擔的心思,上官安奇嘆了口氣:“我雖然不知道,她的最終目標是什麼,但是,她所做的,都是我喜聞樂見的。李彩蝶,你少挖我的八卦,言歸正傳,我今天來,只是爲了跟你談談心。我看得出,你的眼睛裡,流露出一種叫做絕望的東西。”
“也行吧,可能你們都無法理解,我生的美,出身也好,錦衣玉食,是一品丞相的掌上明珠,琴棋書畫、歌舞詞曲,樣樣拔尖,從來都是別的世家閨秀眼裡的楷模。如果,連我這種人都要絕望,那很多人,應該都跳井自
盡了。”李彩蝶自嘲一般的笑了笑。
“有時候,真的挺羨慕平民百姓家的姑娘們,她們有着簡單的生活,也不需要去揣摩人心、猜測真假。可我到現在,都不知道我親爹是誰,我以爲,最愛最疼我的娘,其實待我又怎樣呢,只不過是想我爲她所用罷了。我自問不曾虧欠過彩英,只要我有的,她都有。可是她待我呢,又有幾分真,夥同爹一起,去讓娘頂罪這種事,所有人都知道,唯獨瞞着我一人。我在李家,究竟算什麼呢?”
上官安奇輕輕拍了拍李彩蝶的肩膀,道:“我想,我能夠明白這種感受。”
“您明白什麼?”李彩蝶發問。
“衆叛親離,我明白,何爲被欺騙的感覺。其實,發現之前自己所以爲的美好與幸福,全都不過是虛僞的泡沫。這種被殘酷現實打臉的痛感,從天堂墜入地獄的悲傷感、可笑感,足以輕易的將人給摧毀。”上官安奇說着,看向遠方,聲音也顯得有些渺遠。
李彩蝶擡眸,看向他,秦無惑也很俊美,而上官安奇卻是另外一種味道的秀氣,難怪彩英會對他癡心不改、執迷不悟。
只知道他是上一任閣主在臨終前,帶回來的孩子。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他不過跟自己一樣,年紀尚幼。
但是他眸中的殺氣,卻讓人顫慄,但凡閣中有一個不服他的人,最後全部都死於非命,還是各式各樣的死因、死狀。
從那以後,便再無人敢忤逆他。
直到有一回,陛下壽宴,在宮內見到上官安奇的時候,李彩蝶才知道,閣主竟然會是太后偏寵、常年低調、養於宮外的鄰國質子官小侯爺。
但是,近幾年見到他的時候,他的眼中,已經沒有了那時的戾氣,而且坊間傳言,他瀟灑風流,好酒、好女人。
雖然有過疑慮他爲何變了,但李彩蝶一向是個專於自己的事情的人,並不會去關注別人如何如何,便也從未問過。
直到此次太后壽宴的半個月前,自己收到了他的信,蓋的還是飛鷹閣的印鑑,這才重新與他聯繫上了。
他雖然是自己敬畏的閣主,但是這麼跟他談心的場景,李彩蝶是從未想象過的,察覺到他審視自己的目光,李彩蝶重新將思路給拉了回來。
“但是就算是這樣,你又能去怨懟什麼,這就是現實,你說你從高處摔落、從有到無,你接受不了、承受不住,那不過是因爲,你自己之前的察覺力、敏銳力不夠好,沒有預料到即將發生的結果罷了。身邊的人欺騙了你,那是他們眼瞎,不懂得珍惜你,你又何必難過,把自己看高一些,把別人看低一些,不去在意,那便不會有人再能傷害到你。”上官安奇伸了個懶腰:“你說對吧?名滿天下的李大小姐?”
李彩蝶頓了頓,開口道:“上官公子您這樣,我還真有點不習慣,一向冷情的你,不是隻會暖和惠郡主一個人嗎?幾
時候,也關心起我這號小人物了?”
“李彩蝶,你有事沒事就挖我的八卦,是幾個意思?還是說,本公子對秦心顏那鐵石心腸的女人好,已經這麼明顯了嗎?”上官安奇沒好氣的看了一眼李彩蝶,卻瞥見她眉宇之間的笑意,“喂,你心情好了?”
李彩蝶點頭:“謝公子開解,彩蝶想問公子,今日這事發生了,那東宮,彩蝶應不應該嫁?”
“你是不是不記得,你曾經許下過的宏圖壯志了。你從小到大,生活的風向標,就是嫁入東宮,成爲未來的國母,現在放棄,不會覺得可惜嗎?”上官安奇發問。
李彩蝶有些猶豫,“我不知道,那些都是李大人與孃親的期盼,雖然秦無惑救過我、也對我很溫柔,但是我並不喜歡他。成爲這片大陸最光耀的女子,確實是我心所向,但是,秦無惑真的可以幫我走到那一步嗎?”
“如果我說,我可以幫你呢?”上官安奇挑眉:“要跟我合作嗎?”
“公子您說,彩蝶應當怎麼做。”李彩蝶激動的說道。
“嫁給秦無惑,然後……”上官安奇壓低聲音,湊近李彩蝶的耳邊“這是我飛鷹閣的信物,你日後但凡有所求,去任何一家金鋪,出示此物,都會有人來接應你的。”
李彩蝶猶豫着沒有接,“這是不是太貴重了?”
“別想多,這東西沒有你想的這麼有用的,若是有一日,我發現,你背叛了我、背叛了飛鷹閣,這東西,便是殺死你的兵器。”上官安奇冷冷道。
“是,公子。”李彩蝶觸到他陰鷙的眼神,不敢多想,慌忙就收下了信物,看見上官安奇揚長而去的背影,這才反應過來不對勁,“誒?說好的今日只是談心,不談那些事情。爲什麼我就答應了他幫他完成這個計劃?還收下了他給的信物?”
也罷,反正出了這事,李思郝跟我結了怨,爹爹雖然嘴上不說,但心裡肯定是不開心的。
現在李家也回不去了,而他秦無惑,此刻正是需要李家的時候,反而會對我好些。
…………
上官安奇才剛走出御花園,就被人從後面敲了一下頭,剛想發作,卻見是秦心顏的,一下火氣就沒了,“你現在不應該在天字號牢房嗎?怎麼還在這裡?”
“我,我自然是在等你撩完妹,一起去啊,我又沒有太后親賜的令牌,如何進得去?”秦心顏瞪着他。
“撩妹?”上官安奇一臉懵圈樣。
見他裝傻的那模樣,秦心顏更是氣不打一處來,腦海裡浮現出他湊近李彩蝶的耳畔低語的親密樣,一下就覺得氣血上涌:“喂,真是沒想到,你這人還真是放蕩成性,人家妹妹纔剛下監獄,你就有心思去勾搭姐姐?”
上官安奇這才明白,她是在說李彩蝶,剛想解釋,卻見她生氣的可愛模樣,一下樂了:“誒,你是在吃醋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