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終了, 白衣男子放下笛子,目光眺望。
等了半晌,還不見那男子有再吹一曲的跡象, 孟嫵正想喚此人一聲, 好讓他轉頭過來, 看看這美人的正面究竟是副什麼禍水模樣。
美人如知道她的心思一般, 慢慢地朝孟嫵回過頭來……
立即, 金屬光芒在陽光下折射出詭異的光芒,這一瞬間這光芒讓孟嫵的眼睛睜不開來。
“姬嫵公主來了……”那聲音也如金屬般冷硬。
孟嫵揉了揉眼,定睛一看, 那男子的臉罩着一張猙獰的似獸非獸的青銅面具,只露出一雙瀲灩的桃花眼和抿成一線的薄脣。
孟嫵着實嚇了一跳, 這人是不是個劫道的強匪, 大白天戴着面具, 讓人心中發忤,她下意識就想轉身就逃。
“莫曾想到, 善使詭兵以少勝多,在戰場上不讓鬚眉,讓魏兵大敗的姬嫵公主竟也怕了我這張臉。”白衣男子目光黑幽,撫了撫手中玉笛,薄脣微勾, 似嘲非嘲, 幽幽地道。
孟嫵一怔, 這詭異的面具男怎麼知道她就是那個喚着姬嫵的亡晉公主, 又怎麼知道她曾與魏人戰爭過且以少勝多過?這人是不是一路跟蹤過來的?
孟嫵這麼一想, 便渾身警惕起來了,哪還有剛纔那股一心想欣賞美男的心思了。
“咄!你乃爲何人?”孟嫵忘了逃了, 如一隻炸毛的貓一般,指頭顫顫地指着白衣男子喝斥着。
白衣男子手持玉笛,咧嘴一笑,上前幾步,瞬間便湊在近前,冰冷的青銅面具幾乎要貼近孟嫵的面頰。
“我們來談筆交易吧?”在青銅面具下那雙桃花眼折射出近似詭異的波光,幾乎要將孟嫵心神緊緊地吸住。
“君有何交易?若無利乎,請免談。”孟嫵定住心神,冷冷地道。
青銅面具下桃花眼斜睨,似笑非笑,“我助你心想事成,榮華平安一生一世,你助我得霸天下。”
“哦!小女子才疏學淺,怎能助你得霸天下。”
“若不出我所料,封神榜在你手中。”
孟嫵臉色一變,瞬間又平復,她不敢與這能懾人心魂的詭異眸光對視,垂眸道:“君錯矣!封神榜乃這世間仙書,怎能落在我手中。”
雁過留痕,人過留跡,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何況是大名鼎鼎的傾城公子走過的地方,且目睹他們落崖後又脫難而出的人不止一個兩個,只要是有心人探摸一番,天長日久便能顯出痕跡來,孟嫵唯有堅持否認自己得到封神榜。
“莫要騙我,昔日你與趙穿落入太公遺洞,這封神榜從此消失。故而此書不是你拿便是公子穿得之……觀那趙穿與趙楚將趙地一分爲二,爭王一載,如今依舊勢均力敵。若是趙穿得了封神榜,此時他已然將趙地合二爲一矣。”白衣男子目光炯炯,如洞悉一切一般,脣角微勾篤定地道:“如此,這封神榜落入你手中無疑。”
孟嫵倒吸一口冷氣,這人莫不是妖精,能掐能算,什麼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白衣男子見孟嫵的臉色忽明忽暗,變化多端,在陽光下整個人表情異常活潑生動,他眸色一暗,趕緊側開臉來將眼光調開。
“若真落在我手中,我何不自己稱霸天下,或助昔日舊主趙穿成爲一方霸主,爲何非選擇你不可?何況你乃何人,不清不楚。”孟嫵冷笑道,她壓根不認爲此人安什麼好心思。
白衣男子並未在意,反而微微一笑坦然告道:“楚國公子喬是也。”
“稱霸天下,你不能。助趙穿稱霸,你也不能。”白衣男子篤定道。
孟嫵臉一紅,梗着脖子故作硬氣地反駁道:“爲何?這世間有一種花名爲霸王花,花中尚有霸王,女子爲何不能稱霸天下。”
“哈哈哈……”白衣男子再也忍不住朗聲大笑,笑聲驚起落在亭檐上的幾隻鳥雀。
“善,大善!”白衣男子止住笑,挑眉微諷道:“婦人,想着稱霸天下,其心甚雄,可謂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只是你有天時、地利、人和乎?無!全無……無家、無國、無民,財祿也無,僅靠一部仙書和一個勇字,這樣成大事豈不是微乎其微,癡人說夢……我乃楚國公子喬,手握重兵,強國爲盾,若你與我合作,便能將封神榜利益最大化。功成之後,我願與你共霸天下,也可立你爲後......放心!喬一諾九鼎,絕不會做出那種兔死狗烹之事,仙書也絕不謀奪,你所要護着的家人僕傭,喬也會護着......當然,若你不與我合作,也可。但我不能保證有他人幹出這謀書取命之事,而且我也沒有理由再阻人行事了。翌日,你和你的家人恐難逃殺身之禍。”
“你在威脅我。”孟嫵咬着脣恨恨地道。
白衣男子搖了搖,睨着孟嫵道:“否!我只不過好心將你之險惡境地指了出來......”
孟嫵冷冷一笑:“那多謝你的好意了,嫵心領了。”說畢,孟嫵轉身就想走開,她從來是遇強則強,那容得下別人這樣咄咄逼人的軟硬兼施。
“阿嫵,你莫要指望公子穿會來救你......”白衣男子很無奈,定定地凝着孟嫵的背影,突然開口衝着剛走幾步的孟嫵幽幽地道。
孟嫵頓了頓,緩緩地轉過身來,目光冷凝,淡淡地道:“你究竟乃何人?”
青銅面具下,那雙桃花眼一閃懊惱,瞬間立即調整過來,依舊是一副萬事皆在手中握的篤定,他上前一步凝視着孟嫵道:“我乃何人?先前已據實告之,如何?與我合作,這天下將是我們的了。”
狂人,簡直是狂人。這一下孟嫵不再將他與某人聯繫起來,只覺得這公子喬當真是想成天下霸主想得發狂了。
不過他的有些話有着三分道理,與他合作,爲了大家的安危,爲了逃脫四國聯手的追殺,不是不可以,但看着他這副熱狂勁,讓人感到幾分害怕,只怕是前據狼來後引虎。孟嫵暗忖。
“小君,國仇家恨,我等晉國遺臣日夜翹首希望着殿下領着臣等早日復國雪仇……公子喬實乃信人,可與他合作。”不知何時,噲領着一幫自稱晉國遺老的人跪諫在泥地裡。
“嗚呼!小君,此乃大好機會,天憐晉國,且應了公子喬吧。”
“小君,若再不振奮,我等將被敵國仇敵趕盡殺絕。”
“在這世間失了家國的人,人賤爲泥,時時可爲他人刀殂魚肉。”
“小君,領着我們幹了吧!臣等願誓死效忠於殿下。”
諸人紛紛表着決心,表示願意護佐孟嫵光復晉國。他們如此忠誠,均以爲孟嫵爲晉國公孫。
望着這些自稱晉國舊臣的人,孟嫵知道了這一切早有安排,從她被傳言中傷挖出亡晉公孫的身份,從她被燕國驅逐,四國聯軍追殺開始,一步又一步,被公子喬被眼前的噲等人聯合着迫使她走向復國的道路。
恐怕這日日思着復國復仇的噲與公子喬交通甚久了,不然,怎地一入南趙敵國腹地,反到絕了敵蹤。
山楂林地的巧遇一切是蓄謀已久了,只等她乖乖入甕……孟嫵盯着跪在跟前淚水縱橫的噲暗歎一聲,這噲的確是位忠臣,只是不該急於行動,將身家付於狡詐如狼的楚國人,不該不和她好好商量,將她逼迫到如此舉步維艱的地步。
她終究太信任了噲了,以爲噲會如她一樣將自己當成家人……是的!在這世上,在一位忠臣眼中國最爲重要,她怎地沒有想到呢?
長吐一口濁氣,虎狼橫行,朝不保夕的亂世,孟嫵不想死,其實也想在這世間變強,她何嘗不知此是一番可讓她瞬間變強的大機遇來了,只是心中怕着同時也是與這狂悖公子與虎謀皮的後果。
大機遇便有大風險,且如果這次沒有應了公子喬的合作,恐怕眼前先父已故晉太子遺留下來的這點人脈將徹底失去,這些都是難得的忠臣……孟嫵低眉沉思,不得不慎重考慮與公子喬合作。
與虎謀皮便與虎謀皮!到此絕路了,不成功便成仁。人活世上,一點風險都不敢冒,那不如干脆什麼都不要幹,做在家裡等着活活受死算了。只要以後慢慢努力,還有改變形勢的機會……
“好!楚人熊喬,我願與你合作。”孟嫵斷然決定,暗咬銀牙,決定就此崛起,賭上這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