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現在,她的貼身女婢阿紫都沒有見到蹤影,見屋裡另一個婢女還站在原地,她挺直身子,強忍着心中的難受,身上的衣服已經被換過,強忍着身體的不適下牀走到鏡前,頭髮亂糟糟的如鳥窩般,雙眼無神,臉上更無半點光彩,這張臉本來就不怎麼出彩,這樣一折騰,更顯得灰敗。
也沒打算讓一旁的婢女來給她梳,拿起梳子,因爲渾身疼痛難受,有一搭沒一搭的梳着,望着鏡子裡這張陌生而又熟悉的臉,眼神漸漸迷離,本來倒映着她的鏡子如同大屏幕般上演着往日往時的一幕幕,就像一個白色的漩渦,周圍嘩的一下變的黑暗,只留刺眼的漩渦將她慢慢包裹而進。
念青躺在一片白色的醫院裡,念青對她說,“萱萱,對不起,我對不起你!”念青的臉是白的,脣也是白的,就連念青的眼神也是白色,念青的臉已沒有了往日的神采飛揚,病痛將他折磨的骨瘦如柴,每天化療,他的頭髮早就掉光。
她撲上前抱住他,她最怕他說這樣的話,她最怕她這樣沒有半點光彩的眼神,她知道他每天都忍受着很大的痛苦,她知道,他對她從愛一點一點變質成了內疚,可是,可是她不要他這樣的眼神,她不要他這樣的表情,她人生唯一隻剩的他,她不知道沒有了他她該怎麼活下去。
“念青,念青!”她叫着,他的脾氣越來越大,有時候卻會沉默一整天,有時候無緣無故就會將牀前的杯子扔在剛進門的她身上。最厲害的一次,他將暖水壺砸在她腳下,裡面的熱水燙傷了她穿着涼鞋的腳。
每次,她都是抱住他,一聲聲的叫着念青,沒有眼淚,沒有委屈,沒有憤怒,只有無盡的恐慌與害怕。醫院裡的人都說念青沒有她不會活到現在,可是,她卻覺得沒有念青她連活的勇氣都沒有。
媒體鋪天蓋地的報道,報道曾經憑空消失了的她,一個一流明星竟然和一個妓@女沒有什麼兩樣,在各個夜總會走穴,與各個富商共赴不是單純意義的飯局。
她沒有看那些報紙雜誌,每天喬裝打扮,轉悠遍半個城市纔去念青所在的醫院,念青住院一個月後,他們兩個所有的錢就花光了,她需要錢,沒有錢,念青連一分鐘都維持不了,她纔不在乎任何人對她的評價,她唯一在乎的,只有念青,只有她的念青。
那天她去的時候念青非常安靜,念青的眼睛一直看着她,一直一直,念青說,“萱萱,遇見你該是我多少輩子修來的福氣!”
當時她正在爲他修剪着手上的指甲,對上他如水般的溫情,她亦回答着,“遇見你也是我最大的幸運!”自從念青病了,兩個人經常會說一些以前從來不說的這種感嘆話語,她並沒有多想。
那日到了晚上,她走的時候念青突然拉住了她的手,“萱萱,以後我要是有個意外,你要好好活下去,我最大的願望,就是你能夠幸福,你若是愛我,就一定要幸福,我真的,一直想讓你幸福!”
她就感覺到了不對勁,念青以前沒有說過這種話,她拿起的包包又放了下,抱着念青,將頭埋在他的懷裡,聲音顫顫的說道,她最怕他放棄,“我最大的幸福就是遇見你和你在一起,念青,你不要胡思亂想,沒有你,我半點點都不會幸福,你要堅持,我們堅持到最後就會順利的。”
“傻丫頭!”他叫,手在她的頭髮上輕輕撫摸着,“快去吧!”
“那你答應我不要亂想!”
“好!”
“你要好好睡覺等我回來!”
“好!”
她告訴念青她接了個鬼片,所以都是晚上拍攝,白天休息。
那天心裡一直很煩躁不安,當一個肥胖的男人從她的身上起來,強忍着噁心拿了那些錢,在廁所裡嘔吐完,她就急急的向外走去,爲了擺脫開那些追着她不放的記者,她換了幾個出租車,進了幾個夜店,又換了幾身衣服。
腳步快如風,馬路對面的大屏幕上似乎在報道她水性楊花的事情,她不曾停頓,依舊往前走着。
就在她站在那裡打車的時候,那個正在說她的主持人突然話鋒一轉,“薛萱曾在兩年前母親死亡之後就消失在了影視界,最近關於她變成一個高級妓女的緋聞又是鋪天蓋地,曾經的清純玉女名門千金,是經歷了什麼樣的事情纔會變成現在這樣?下面,給大家揭秘一個重磅級的人物!”
出租車停靠在了她的面前,她打開門就要上車,一個熟悉的聲音如同魔咒般傳進了她的耳朵,她的渾身一顫,僵硬的擡起頭。
是念青,“你們不要指責她,她都是爲了我,我的病需要很多很多的錢,她爲了我,我對不起她,她是世間最美的天使,她是個純潔美麗的女孩,她只是爲了我,請你們,不要再說她,她需要大家的支持,需要你們的理解與愛護,她只是個小女孩,經不起大家的口水!請大家給她幸福,她應該幸福的活下去!”
念青的頭髮光禿禿的,他的臉瘦的沒有一點當年的模樣,他的眼窩深陷,他的眼神黯淡,他的聲音乾巴巴的像是老槐樹發出的聲音般。
“大家認出來了嗎,這位躺在病牀上的不是別人,就是當年與玉女薛萱一直緋聞不斷的念青,當年迷倒千萬少女的念青,若不是我說出,大家一定不會相信眼前的人就是念青吧,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呢,容我爲大家慢慢揭曉,就在玉女薛萱消失之後,念青也隨之消失在了大衆的視線裡,他們兩個躲開世人,過起了神仙眷侶的生活……”
這個節目是重播!
“你到底上不上車!”司機喊了幾聲見薛萱沒有反應就要關門離去,薛萱卻在此時上了車。
病房裡沒有念青的身影,牀上的被子疊的整整齊齊,地上桌上乾乾淨淨,不僅沒有念青,甚至都感覺這裡不曾住過人,往日的一切就如同她做了一個夢般,突然醒來站在了一個空蕩蕩的病房裡。
世界轟然倒塌!
精緻的牛角梳掉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尖叫,想要尖叫,卻什麼都無法發出。
黑暗在抽搐,她的眼前明暗不定,心中溢滿了不知名的東西想要膨脹爆炸。
“姑娘!姑娘!”
手被人抓了住,身體倒在了一個溫暖的懷抱裡,她突然間就驚醒,望着眼前的人,掙扎着站穩後退了一步。
是總管阡陌,“在下失禮了,剛剛姑娘差點跌倒,姑娘若無事,在下就送姑娘回去吧!”
她恍惚着點點頭,撿起地上的梳子給自己紮了一個髮髻,心神這才安定。
“姑娘的婢女還在昏迷中,在下已經派人將她擡進了馬車裡!”
怪不得,她點點頭,這一次回去,聲名大損,一定不能讓媚娘覺得她已經失去價值。想到以後的路,又想到是睿王身份的念青,只可惜她不會說話,這副相貌也不是以前的,不然,念青一定就不會這樣冷淡了。
好在最起碼這次,知道了念青在這古代的身份,總比在茫茫大海里尋人的要強。
縱然如此,心中還是無比的悵然,只覺得身體裡裹着無數的煩憂,卻無從清理。
無視圍觀她的那些認識與不認識的人,阡陌將她直接送到了房中,剛一進房,媚娘就在大家的擁簇下進了來,並沒有瞧一旁的啞娘,尊尊敬敬的向阡陌打着招呼,阡陌也是含笑迴應,又將手中提的東西放在桌子上對萱萱說道,“這藥是我們堡主給姑娘準備的,早晚各服一次,對姑娘的身體有好處。堡主還等着姑娘的身體好了再去連城堡玩呢!”他說完,含笑着向衆人點頭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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