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馥瑤垂了眼瞼,將手攏在袖子裡微微一福身道:“勞娘娘費心了,臣妾倒沒覺得有什麼苦不堪言的,原也不算苦,同我一起入宮的姐妹還有好些也住在儲秀宮裡,從前沒有說完的話,倒是有大把時間接着說了,這天氣雖是冷了些,有衆人陪着日子倒也不算難熬。”
王馥瑤話音剛落,良嬪就冷下了臉來,她如何聽不出王馥瑤話中的意思,良嬪是最早入宮的那批老人,如今淑妃和婉妃都是僅屈居皇后之下,而她育有一子,卻是居於嬪位多年不得升,和後來入宮膝下無所出的靜嬪居於同一位分。
而王馥瑤入宮不過三月便升爲嫺嬪,便是如今已經成了良人,這樣大的屈,辱良嬪也萬萬不能輕易嚥下!
見王馥瑤還是一臉的雲淡風輕,良嬪便咬牙點了頭,甩袖說了句:“既是良人這般安於現狀,那本宮就放心了,還望良人好好注意着身子,萬莫受涼傷了風!”
良嬪說完,便是直接甩袖離開,待到良嬪拐過了彎去,王馥瑤方咳了說了句:“請出來吧。”
歆良人心頭一顫,趕緊出來笑了句:“真是湊巧,居然在這裡瞧見了姐姐。”
“臣妾在這裡跪了一夜,這裡又是良人回宮的必經之路,也算不得湊巧。”王馥瑤咳得面上幾乎是一點血色也沒有,笑着答了一句。
歆良人不知該如何作答,也是笑了笑,爾後就隨着王馥瑤一起往前走去。
歆良人想了想,這王馥瑤定然是知道自己,已經將剛剛的話都聽了去,故而也就不再多加隱瞞,直接說了句:“這良嬪素日裡瞧起來,倒沒有這般咄咄逼人。”
“是啊,如今良人得寵,定然是瞧不見這宮裡頭人給的冷臉了,不過臣妾想着,以良人這般聰慧,想來已經瞧出這整個後宮裡頭的勾心鬥角了吧。”王馥瑤稍稍落後歆良人半步,輕聲說了一句。
歆良人張合了脣齒,舔了舔脣才說了句:“卻是如此,我從前瞧着這良嬪和楚昭儀也算是交好,可這幾日瞧着……倒不是這麼回事。”
“這後宮裡頭本就是這樣,前漢朝時,趙飛燕與趙合德是親生姐妹,不也鬥得你死我活?”王馥瑤話音清淺,可話語裡的力度倒是不輕。
歆良人雖也是知道這個理兒,可聽王馥瑤這般直白地直接說了出來,到底是覺得有幾分奇怪,猶豫了半晌方問了句:“不知這楚昭儀娘娘,和良嬪娘娘從前可有什麼爭端?”
“並無什麼爭端,只不過是她有的,她沒有罷了。”王馥瑤輕聲一笑。
見歆良人面上似是不解的樣子,才咳了咳答了句,“楚昭儀從前也是育有一子,與良嬪娘娘膝下的二皇子殿下差不多年歲,可三歲那年,同二殿下一起害了病,二殿下是救過來了,可三殿下卻是去了,自此之後,楚昭儀便是再不得晉升,眼看着二殿下一日日大起來,想來楚昭儀娘娘心裡頭,定然還是有些隔閡的。”
歆良人也是知道,宮裡頭有個早夭的三皇子,可這事宮裡頭並不許多說,連先前的教引姑姑,也是沒有同她多言,故而此刻聽着王馥瑤這麼一說,倒真有些被駭住了。
王馥瑤瞧着歆良人似是有些駭然的樣子,便是輕輕一笑,福身說了句:“臣妾這便到了,屋小鄙微,便不邀良人進去坐了,這雪天路滑,良人回去的時候可要當心些。”
歆良人點了點頭,有幾分木然地說了句:“多謝良人關懷。”
等到回了宮,白芷方纔合起門來問了王馥瑤一句:“主子怎麼今日同歆良人說了這許多話?”
“投緣罷了,皇后和淑妃不也是這麼覺得嗎?我的名字和歆良人的相像,肯定會與其交好,我如今這般境況,無緣無故拖累了人家歆良人,總要給點賠禮纔是。”王馥瑤勾脣一笑,輕聲說了句。
白芷仍是不解,不過瞧着王馥瑤低下頭去,並不想多說的樣子也就沒有多問,只是福身說了句:“和昭儀娘娘說主子的身子不好,明日的經書她便幫主子抄了,主子明日可還要去?”
“自然要去。”王馥瑤擡頭看了白芷一眼,“和姐姐關懷着我,我也總不能太懶怠了些。”
“你說的可是當真?”
唐時五彩軸法燒出來的天青白底玉瓷茶盞,被素白若雪的柔荑緊緊捏着,指端豔紅的蔻丹深沉似要淌出血來,彷彿要滴入那天青色的煙雨中去。
連着吐出口的聲音,帶顯得格*沉。
榻前正躬着身子,準備回話的紫絹忽爾一怔,不敢擡頭。
沉吟幾晌方是開口,“回娘娘,此事千真萬確,鳩兒在慈安殿附近瞧的真真兒的,歆良人確實跟王良人結伴而行,兩人還相談甚歡,直到儲秀宮門前,才依依不捨的作別。”
“王馨珞,王馥瑤……”將茶盞放回到一側的案上,皇后喃喃着,緩緩閉上眼眸。
描繪的精緻而華麗的妝容,因隱忍的情緒,露出輕微的裂縫,縱不明顯,卻也清晰。
待的眼眸睜開後,眼底已然一片清明。
“來人,讓楚昭儀過來見本宮。”
“是。”擡起的頭再次低下,恭謹應一聲,紫絹往後退去幾步,出了宮門。
領到皇后的旨意,楚昭儀片刻都不敢耽擱,急急匆匆的就趕了過來,往着皇后的榻下,屈身就跪了下去。
“臣妾給皇后娘娘請安!”
“妹妹不必多禮。”臉上洋溢着溫和的笑靨,皇后親自從軟榻上下來,虛扶了楚昭儀一把。
哪裡敢真讓皇后扶起,楚昭儀應聲就站起身,恭敬的回着。
“謝娘娘。”
“都是自家姐妹,不必太在意那些個虛禮,來人呀,給昭儀看座。”
溫柔的點了點頭,皇后擡了擡衣袖,金線勾勒出來的鳳羽痕跡,清清楚楚的映入楚昭儀眸底,依然保持着臉上端莊的笑意,皇后已經轉身坐回到榻上,不忘側過臉,給紫絹吩咐一句。
紫絹會意,福了福禮,退下去給楚昭儀奉茶。
皇后坐鎮中宮多年,一瞥一笑,全是不怒而威的威儀,瞧的楚昭儀心裡頭七上八下的,總覺今日,頗爲怪異。
穩了穩有些渙散的心神,楚昭儀連連吞了好幾口口水,纔是開口問着。
“娘娘,召臣妾前來,不知有何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