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六,康熙三十九年的第一次早朝,康熙卻頒下了廢太后的旨意,於這前面的五天內,康熙將伺候太后多年的人全都關押了起來,嚴刑拷打,縱是被打入了冷宮的楚嬤嬤亦不得幸免,如此嚴刑拷問之下,楚嬤嬤道出了太后毒殺端獻,不單是因爲皇貴妃得寵,更因爲端獻發現了太后對康熙的心思。
之後,楚嬤嬤一五一十地道出,太后是如何與麗夫人勾結,讓燕回將那帶着劇毒依蘭的荷包送於端獻,端獻終日帶着那個荷包,這才身中劇毒,因依蘭發作時與咯血癥相似,太后與麗夫人都以爲神不知鬼不覺的。可燕回察覺了端獻的不對勁,是以假裝與麗夫人舊情復燃,想要偷得依蘭的解藥,卻被麗夫人察覺,麗夫人因着睿親王多爾袞,更想要端獻身敗名裂,是以騙了燕回,只要燕回寫下從未喜歡過端獻的遺書自殺,她就把解藥給端獻。
那時端獻已毒入心肺,再晚就來不急了,是以無奈之下,燕回寫下了遺書,服毒自殺。可從一開始麗夫人就沒想過要救端獻,燕回爲了端獻連命都不要了,她更不肯救端獻,相反,還將燕回的屍體丟在了京城外,誓要端獻死了還要身敗名裂。
事情原如太后與麗夫人商議的發展,卻不料,掌管後宮多年的孝莊竟然從太后與江湖人來往的蛛絲馬跡,查出了太后正是殺害端獻的兇手之一,孝莊怒極,傳了太后質問,不料太后竟然將孝莊亦殺害了。那時的孝莊已病重多日,臉色原就不好。無人能料到孝莊會在慈寧宮被人殺害,太后當即叫喚太皇太后薨逝,果然縱是康熙心中悲慟,卻從不曾懷疑其中的內幕。
但太皇太后薨逝的消息傳出,伺候孝莊且知曉所有事情的蘇麻喇姑卻心生警覺,竟然想要喚了太醫爲太皇太后驗屍,太后得知消息。一不做二不休。便連同蘇麻喇姑亦一同殺害了。
另還有上清宮起火一事,當年刺客能進入紫禁城,正是太后所爲。太后不單與前朝大臣勾結,甚至還暗自傳了消息於江湖,是想雙管齊下,取了皇貴妃的性命。
如上一樁樁。一件件的事情從楚嬤嬤的口中傳出,康熙氣得全身都在顫抖。原來,當年孝莊故去,蘇麻喇姑驟然離世,一切的一切。都不是偶然,他自詡明君,可看看他的後宮。竟然如此血跡斑斑,屍橫遍野。康熙心痛難耐。如此更不願意留予太后臉面。
上朝的第一件事,便將太后的所作所爲公佈天下,而後廢太后之封名,自玉碟中除名,而且挫骨揚灰。
太后犯下如此惡行,自是無人阻攔康熙所爲,而在做完這一切後,那一天夜裡,康熙抱着豐離哭了,豐離亦知曉他心中的愧疚不安,這些天他只顧着查太后犯下的事兒,完全沒有時候將心裡頭的痛發泄出來,現下他哭出來了,哭出來了就好。
“出了正月,我們去看看太皇太后,我祖母,還有蘇麻姑姑。”豐離待康熙發泄得夠久了,輕聲地在他的耳邊低語。“我有許多年沒有去祭拜過她們了,如此報了她們的大仇,自當告慰她們,讓她們在九泉之下得以瞑目。”
拿着帕子爲康熙的拭過淚,康熙握住她的手,應了一聲好。“皇上多想想太皇太后,她亦不曾料過太后會對她動手,所以,她不會怪皇上不知情。皇上爲不知情而心中愧疚難過,太皇太后在天有靈想來也不會開心。皇上爲君已多有不易,太皇太后只會心疼皇上。”
發泄過後心情已經好上許多,聽到豐離的話,想到了孝莊自來最怕他心懷天下,顧不上自己,同樣胸襟寬廣的孝莊,更願意他將這愧疚的心意放在天下百姓的身上。
康熙低下了頭,“出了正月,我們就去看皇祖母跟端獻姑姑,蘇麻姑姑。”去告知她們,殺害她們的人都已經死了,她們在九泉之下可以安息了。
豐離點點頭,康熙伸出手撫過豐離的耳朵,“你可是聽不見了?”
一頓,原以爲這些日子康熙一直忙碌,想來不會注意到一絲細節,豐離點點頭,“許是斷腸之毒太猛,傷了耳朵,不妨事。”
康熙抿着脣,問出了他一直沒有問的話,“爲何要喝她的酒,你可以不喝的。”
“長者賜,不敢辭,就像皇上明明已經知道了太后的心思,卻不得不讓她出席晚宴一樣,她總是長輩,而且,我需要她在得意的時候,親口說出她是殺害我祖母的兇手。太后藏得太深,麗夫人告訴我她是殺害我祖母的兇手時,我全然料所不及。”
“你沒有說真話,阿離。你已經給太后下了迷藥,就算你不喝毒酒,太后也會把她自己做過的事兒說出來。”康熙看着豐離,斬釘截鐵地說。
豐離並不認爲康熙在將寧壽宮翻了幾遍後,能夠不知道她在寧壽宮做的事兒,比如刺激太后,還有寧壽宮中燃了能讓人狂躁憤怒的香料。
“禘兒能聽見,並非羅玄的靈藥,是你用你的耳朵換給他的,對嗎?”康熙突然一問,豐離一怔,卻沒有立刻反駁,康熙能猜出來,顯然並非一日兩日有這樣的念頭了。
康熙胸口起伏不定,如果剛剛只是猜測,那麼此時此刻已經是肯定了,“我猜對了,是嗎?”
“皇上何必追根究底。”豐離並沒有回答,卻是顧左右而言他,康熙卻扣住了豐離,“你怎麼那麼傻,那麼傻,你要瞞着禘兒,瞞着我,所以你明知道太后給你的是毒|酒,爲了讓你耳聾有個光明正大的藉口,你連你自己的性命都拿去賭,你就不怕萬一太后下的毒太烈,你會沒命嗎?”
與康熙離得不過一寸之地,豐離看懂了康熙的脣動,懦懦地回道:“我只喝了一口,並沒有全喝下。”
“若非如此,若非如此……”康熙喃喃地說着,若非豐離還有防備,當真喝下了太后給的那一杯酒,此時的豐離,定然已是一具屍體。想到這裡,康熙握着豐離的手一緊。“阿離,我知你有許多秘密,你不願意說,我便不問,可是,不要拿你自己的性命來籌劃任何事兒好嗎?不管你信不信,我不能失去你。”
豐離,豐離看着康熙,康熙捧着豐離的臉,“阿離,答應我,只要你好好的,別的事朕都可以不在意,我只要你好好地活着,活在這裡。”
如此索要承諾,豐離卻想到那三年之約,此時的康熙一臉的脆弱,沒有了高高在上的帝王氣勢,只是想着要得到豐離的一句話。豐離的心中掙扎不寧,她從不願欺騙於人,是以閉上了雙目,想要不看康熙,只要不看,她便當作從來沒有見過,便不用做出準定。
“阿離,我不逼你,往後,也不會再有人能讓你用自己的性命來做賭注了。”看出了豐離的逃避,康熙卻沒有步步緊逼,有些時候,退一步比進一步更具效果。
“你雙耳失聰的消息,要瞞得嚴實些嗎?”康熙轉移了話題。讓豐離睜開眼,看着他的脣。豐離搖了搖頭,“不必,讓人知道了我聽不見,往後便不會有那麼多的人來叨擾我。”
康熙一聽笑出聲來,“整個紫禁城,除了冷宮,再不會有比上清宮更安靜的地方了,何時有人進宮叨擾你。不過,傳出去也好,見你的人,總要知道你的不適,遷就着你。”
摸了摸豐離的臉,康熙心裡還是難過,他想要捧在手心上的人兒啊,卻偏偏總是一再的出事兒,如今,爲了他們的孩子,她連自己的耳朵都舍了換了。康熙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忍着心頭的痛,
“阿離!”喚着她的小名,似乎這樣,心頭纔不會那麼疼。豐離道:“皇上不必爲我難過,這世上的聲音,該聽我都聽過了,能換給阿恆,我心裡很是歡喜。你,莫要與阿恆說起。”
如此心心念着豐恆,康熙很是妒忌,可他也知道,在豐離心裡,他是永遠也比不上豐恆。而這個他所企盼的孩子,更是他綁住豐離的人。康熙的目光一沉,低聲地道:“不會的,我不會與他說的。”
豐離望着康熙,“皇上當真莫要與阿恆說,我想要阿恆像平常的孩子那樣長大,因爲我,阿恆已經經歷了太多原不是他這個年紀應該經歷的事兒,我對阿恆的企盼,莫過於他能平平安安,快快樂樂地過一生,不求他有多厲害,多有成就,不用承受太多,尤其是因我而加於他身上的,就只是幸福地活着。”
“阿離,禘兒是你我的孩兒,他從一出生就註定了不可能平淡地過一生,經歷得越多,越是對他有利。你爲他做的事兒,就該讓他知道,他也纔會更懂得珍惜。”
“不,皇上,我願意爲他做的,只是我願意的,並非他想要的。還請皇上答應我,絕不將我換了耳朵的事兒告訴阿恆。”豐離聽出了康熙話中之意,立刻要求。康熙沒有立刻答應,豐離挺直了身子,喚道:“皇上!”哀求中透露的堅定,康熙終究道:“好,我答應你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