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快抱着昭寧準備着接駕吧,不過是用藥,又不消得我自個兒來煎,不必你這節骨眼子上還陪着,我晚去會子已是有不敬之嫌,若萬歲爺都到了咱們二人還不到場且不知叫人如何想呢。”
佟佳氏拉着玉琭忍不住勸了一句,見人固執她也跟着焦急難耐, 這個把月來都平安無事,偏萬歲爺回來了她又有些不好,好似故意一般,屬實惹人心煩。
玉琭不爲所動,只叮囑人細細的熬藥,萬不能因爲趕着接駕的緣故便火急火燎的甫一煮沸就端了過來, 藥效不到不如不吃, 只苦苦嘴罷了,不過是哄騙了自己。
“姐姐就莫要操心了, 別說萬歲爺來,就是這天塌了我也得看着姐姐好好用了藥纔是,管外頭人怎麼說作甚,凡對咱們不滿的甭管咱們做得多好都有刺可挑,只萬歲爺不說什麼下頭人就不敢指責咱們。”
“話再說回來,若萬歲爺知道內情,又怎會苛責了咱們呢,姐姐就放寬心吧,左右聖駕還有半個時辰才至,來得及的。”
佟佳氏正欲再開了口,誰道一個字兒都還未吐出來又好咳了一陣子,五臟六腑像是被什麼撕開了似的疼痛難耐,見玉琭又急急爲她拍撫着,佟佳氏的話到底是沒再說出口, 且好好嚥了下去,也算讓玉琭少費些工夫吧。
一壺藥細細熬成了半碗,眼看着時辰差不多了,玉琭怕佟佳氏心急,便叫人又拿來個碗倒騰着、吹着,冷着的湯藥的工夫二人又一道更衣梳頭,臨出門前那藥才正正好入口。
佟佳氏三兩口將湯藥一飲而盡,又聽下頭的奴才們說聖駕約莫一盞茶的工夫便至,佟佳氏急得都來不及再漱口,只含了可飴糖便同玉琭快步往外奔去,路上又落得咳聲陣陣,勉強沒誤了時辰。
好在是並未再咳血,玉琭即便心急也沒再多言,待站定了好好給人順了順背,這才扭頭看了眼奶孃懷中的昭寧和身側的六阿哥是否妥帖,再一回神康熙爺的御輦已然到了跟前,衆女俱拜,低頭恭迎。
“恭迎皇上回京,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樑九功撩了車簾,康熙爺甫一下來便在人羣中尋着玉琭,見佟佳氏身側那道俏薄的肩膀,纖細的身影,康熙爺只覺心頭一熱, 直奔上前,順勢擡手免了衆人的禮去。
“朕此去將近半年,可辛苦皇貴妃操持着,宮中可都安好?皇瑪瑪和皇額娘身子如何?”
即便已是對玉琭思念至極了,然這會子仍不得不說些場面話,康熙爺雖是關懷着表妹呢,可心早飛去了玉琭那裡。
這小半年不見,玉琭怎瘦得這樣多?瞧着竟不像是爲他生育過三個孩子的額娘!
玉琭擡手間露出半截兒白玉般的手腕,若康熙爺沒記錯,上頭戴的鐲子是剛生六阿哥那年,他叫人給玉琭尋了水頭極好的翡翠制的竹節鐲,上頭還墜着兩個指甲蓋兒大小的玉筍。
本是健康長壽的寓意,玉琭捏着上頭的小筍子偏說稍大一點兒的那個代表四阿哥,小一點兒的代表六阿哥,待以後若再有孩子,當再叫人套上一個小小筍,康熙爺見玉琭說講可愛,對此可是記憶猶新。
而彼時正正合適的竹節鐲如今竟生生大了一圈兒,瞧着像虛虛掛在玉琭腕子上的,好似一甩就能脫手飛出去。
莫不是病了或是苦夏得厲害?
康熙爺壓着擔憂,藉着帶着衆女眷往園子裡走這一錯身的瞬間拉了拉玉琭的手,玉琭倒也反應迅速,稍捏了下他的手指回了一笑,見玉琭一切如常,如此才叫康熙爺稍安心了些。
當着衆女眷和孩子們的面不好拉着玉琭說了體己的,康熙爺便只攜後宮女眷和阿哥公主們給皇阿瑪和皇額娘請安去。
在春暉堂好熱鬧了一番便是午膳的點兒了,康熙爺久不在太皇太后娘娘和太后娘娘跟前兒盡孝,這一頓必得好好陪着些,席間沒少敘了外頭的見聞和戰事始末,用罷膳光是吃茶便吃了三盞。
末了還是太皇太后娘娘關切着,見康熙爺一路舟車勞頓稍露疲態,這才先叫康熙爺回去更衣梳洗好好歇息,若有話明兒一早再敘也不遲,衆人又恭送一番,待萬歲爺走遠了這才散了場。
玉琭雖是也極念着康熙爺和四阿哥,然心頭還多是惦記着佟佳氏的身子,見人席間只顧陪着說話了,都沒能下了幾筷子壓壓胃裡的湯藥,面色也不甚好,不由擔心得緊。
待好不容易出了太皇太后娘娘的門,玉琭一手牽着四阿哥一手扶着佟佳氏的手臂,正欲叫人擡了肩輿送佟佳氏回去歇息,然誰道不等她開口,樑九功卻搶先開了口,請她去清溪書屋伴駕。
得!聖意不可違,又是迎着一衆女眷或嫉妒或豔羨的目光,玉琭連同樑九功打商量的機會都沒有,只得安排四阿哥帶着弟弟妹妹們送他們皇額娘回觀瀾榭,回頭娘幾個再好好敘話。
至清溪書屋,玉琭甫一進門便拉進了熟悉的懷抱,龍涎香裹着人身上的微微的汗氣縈縈索索包繞着,玉琭沒由來的一陣安心,也緊忙回抱住了人。
“爺一身兒的汗味,熱得很,可別抱我了。”
康熙爺撲哧一笑,笑人心口不一,明明嘴上說得嫌棄可那抱他的手臂還緊緊的捨不得撒呢。
“胡說!爺就是怕薰着你了特在車上擦洗更衣罷了,還薰了香呢,誰道你還這樣嫌爺,可見是這半年沒人管着你了,心都玩兒野了是不是?”
玉琭笑着輕啐了一口:“爺纔是在外頭樂不思蜀了纔對,一走半年,你閨女都會滴溜溜滿地滾了,起先還曉得半月一封信,這兩個月別說信了,連話也不見捎來,可見是被花花世界迷了眼,早不急得我們娘幾個了。”
康熙爺的掌順着玉琭的肩頸往下,越是摟着越覺得玉琭纖細得可憐,又聽人說沒去信兒叫人好生惦記,康熙爺心頭頓時又蒙了層愧疚,好同玉琭濡沫親暱一番,這才強壓着躁動賠了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