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琭見延燕格格身邊只跟了一個同樣女扮男裝的小丫頭,不免擔心,又多問了一句:“不知格格可帶了車駕隨從來?外頭正熱鬧呢,從這兒回府上還遠,若是路上再被人衝撞就不好了。”
延燕格格望過去,雖是不認得玉琭,然見玉琭一派雍容,氣度不凡,還消得福成將軍這樣身份的人立在一側陪着,料想是身份更高的女眷,是宗親也說不準。
不敢多問,她只規規矩矩見禮答了話:“不瞞夫人,今兒是延燕自作主張帶着小弟出來見世面的,只帶了親近的丫鬟作伴,這般出去確有不妥,若夫人不嫌打攪,可容延燕和小弟在此稍等片刻,着丫鬟回去叫了人來接?”
延燕格格落落大方,不過分見外的樣子倒是叫人心生好感,玉琭看了眼木頭似地弟弟,只覺若是福成能娶了像延燕格格一般的女子爲妻,這家裡家外的也就盡數不必費心了。
也不知是看出玉琭的心思還是怎得,康熙爺笑着開了口:“這一來一回還不知等到幾時,眼看時候不早我等也要帶着孩子家去了,到時候留格格和小二爺在此也不甚放心。”
“不如勞煩福成將軍護送些個,先前還聽說福成將軍要巡視一圈兒的,正好順利不耽誤事兒。”
康熙爺發了話福成豈有不應的道理,這便點頭應下朝延燕格格做了個請的姿勢。
“是順路的,格格請吧,臣送您和小二爺回府。”
延燕格格見此便應下了:“恭敬不如從命,便勞煩福成將軍了。”
一行人一前一後出了茶樓,因顧及着延燕格格的名聲,不好叫太多人知道這事兒,福成特打發了其他人等先去巡視,他只帶着兩名親信護送。
回去的路子還遠,格格和小二爺一個是女眷一個是孩子怕是走不下來,福成便將自己的馬讓了出去,扶着延燕格格和小二爺上去同乘一騎,他則是替格格和小二爺牽着馬。
這會子已然快亥時了,可外頭依舊熱火朝天,人聲鼎沸,一點兒要散場回家的跡象也沒有,便是有馬也見人繞道兒走,生生叫福成擠了一身的熱汗,好在沒一會兒就飄了雪,風也涼了些,福成這才覺得爽快了不少。
可他是爽快了,只怕馬背上的延燕格格和小二爺不好受,福成下意識擡頭看了眼延燕格格,正見人攏着領口匝的一圈兒烏亮的貂毛微微瑟縮着,白皙的臉頰都被吹得通紅,眼睛也眯着不大能睜開。
福成頓時心頭有些愧疚,覺得是怠慢了,手指一勾領口的繫帶便將自己的披風解了下來遞過去。
“朔風凜冽,這薄雪積不起來又極易溼衣,格格同小二爺裹着臣的披風吧,臣慣不怕冷,臨出門前也只是隨手搭了件,雖對格格和小二爺來說有些薄了,然聊勝於無,多少能擋一擋雪水。”
延燕格格有些不好意思收,到底是高門裡的格格,自小到大規矩不少,她連自個兒阿瑪的披風都未穿過更別提外男了,可對上福成那雙真摯的眼睛和固執舉着披風的動作,延燕格格到底沒再扭捏,接了去。
可就這接的功夫,一側的人羣忽得激動喝彩,也不知是誰輕撞了馬一下子,延燕格格小小驚呼一聲兒,沒坐穩險摔倒了去。
情急之下也不知扶着哪兒了才攬着懷中的小弟坐穩,她驚得一身毛毛汗,待舒了口氣才察覺出腰間的不妥來,一隻大手正託着她的腰呢!
而她就更不妥了,去接披風的手直直把着福成小將軍肩頸處,拇指正好卡在人家的喉結下頭!
起先延燕格格愣住了似的,只覺得手底下的肌膚裹了燙,緊接着,指肚兒下頭的喉結抖了抖,延燕格格這才如夢方醒,臉頰也唰得滾燙起來,倏地收回手縮在袖中,指尖子都泛着軟麻,眼睫微顫抖不敢看去福成的臉色。
“是臣失儀了。”
不等延燕格格先賠了不是,福成倒是先開口了。
他倒也沒比延燕格格好到哪兒去,微微撇開頭也不敢去看延燕格格的臉,剛剛情急之下握住了延燕格格的腰,饒是隔着冬衣又隔着他的披風,他仍是知道了寬鬆衣袍下頭的腰肢有多纖細。
家中管的嚴,福成因爲自個兒混賬阿瑪的緣故也恨透了朝三暮四的,故而別看他已是能做阿瑪的年紀了,卻還是個未經人事的,甫一同延燕格格這般親近,他只覺手是麻的心是顫的,被延燕格格扶過的肩頸處更是火燒火燎般的燙。
這太奇怪了,福成想,怕是得給自己兩拳才能清醒了去,這會子竟是臉手裡的披風都要拿不住了。
對了,披風還沒給人家呢。
福成吸了口冷氣極力按捺住自己躁動的心,也不敢再親手將披風給延燕格格了,只往小二爺前頭的馬脖子上一搭,叫延燕格格自取。
他不敢看人,又提着心怕延燕格格惱他衝撞,偏這事兒沒法子開口解釋,他只能握緊繮繩老黃牛一般沉默悶頭趕路去,往前行了數十步,便聽延燕格格朝他小聲兒道了謝,福成這才如蒙大赦般的鬆了口氣,搔了搔發燙的耳尖兒。
延燕格格也羞澀呢,起先是覺得尷尬沒臉見人了,拿福成的披風緊裹着連臉也不肯露出來,然裹得緊了便能嗅到人家披風上一股淡而清爽的氣味,似是薄荷,也像是清晨沾着露的青草氣一般,總歸是更引得她羞赧了,這纔將頭露了出來好端端的裹着。
偏福成爲她和小弟牽馬,人在眼皮子底下想不看見都難,延燕格格也怕福成小將軍覺得她舉止不端,便小心翼翼拿餘光覷着人。
誰道忽得瞥見福成小將軍那猴腚似的通紅側臉,延燕格格無聲咧了咧嘴,竟沒想到福成小將軍這樣的八尺漢子比她一個姑娘家還羞呢,延燕格格只覺好笑,心中的尷尬羞赧頓消散了去。
不同於福成在外的寡言,延燕格格慣是活潑隨意的性子,尋常話也稠,她懷着促狹的心想逗一逗福成的,然又不知怎開口,且細細將福成打量一番這才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