頒金節這天是個大晴天,熱得像三伏。
九爺一大早把自己捯飭的特別得體面!萬歲說了,新年時就下旨把郡王給他。
順郡王,呵呵呵呵呵~
當然這個封號差了那麼一點點,但據說萬歲一開始定的是‘慎’,後來才改成順的。這樣一比這個順郡王就順耳多了。
照十爺的說法,九爺是故意打扮成這樣的。
“還不是郡王呢就顯擺。”十爺道。
九爺認爲他這就是羨慕嫉妒恨,當哥哥的怎麼能跟弟弟計較?他就一點都不計較,抓着十爺真誠道:“日後就跟着哥混吧,哥罩你。”
十爺:“……滾一邊去。”
不過這次十爺能到圓明園來對着真萬歲磕頭還真是託了九爺的福,所以他也就心甘情願的做起了跟班。
總比去太和殿對着空空如也的御座磕頭強吧?再磕兩年京裡就更沒人記得還有他這個人了。
圓明園裡處處是景,新建好沒幾年的正大光明殿也敞亮得很,就是頭上火辣辣的太陽這麼曬着,一會兒就把人給曬出油了。九爺這兩年吃得越發的胖,不一會兒他那臉上就往下淌油汗,悄悄跟十爺道:“我背上的衣服都溼透了,火烤一樣。”
十爺從康熙朝起就是小透明,日子過得憋屈了點,心裡事多這身上就不長肉,比較扛曬,此時就不那麼真心的出了個主意:“站遠點就不熱了。”
九爺還算反應快:“沒事,哥不嫌你熱。”
“我嫌你熱行了吧?”十爺還是往旁邊讓了讓。九爺身上不知薰了幾斤的香,連拿着擦汗的手帕都香得很。
雖說把汗味給蓋住了,但大熱天的聞到濃香也挺不舒服的。
“你說,這要讓咱們跟這兒等到什麼時候是個頭?”九爺嘀咕了句。
十爺受慣磋磨,覺得站在這裡等一等,曬一曬也沒什麼,就道:“以前也沒少站,等着吧。”以前先帝那時一站一整天的也不是沒有啊,康熙爺疼小兒子,對長大的兒子就是稟着挫折教育了,怎麼折磨都是應該的,站一站等着面見皇阿瑪算什麼?有孝心就應該等得無怨無悔。
九爺也不吭了,他就是嘴賤想跟人說話而已。
跟他們一樣等着的人不算少數。萬歲還沒出來,倒是像怡親王和幾位軍機大臣都早早的被宣進去了。
九爺心道要是萬歲這會兒議事上了癮,那他們可要等到天荒地老了。
大家都在殿門口等着入席,可這裡到底不是紫禁城,什麼時候萬歲傳話了,他們才能進去坐着。在此之前就在外頭站着聯絡感情吧。
趁這個機會聯絡感情的人挺多,本來看到九爺和十爺站一塊也有想湊過來的,可惜九爺脾氣不好,見誰過來就嫌棄的從眼皮底下掃一眼,來人只要不是特別二看不懂臉色的都嚇退了。
真以爲要這麼再站上半天的時候,九爺眼一眯,側頭對十爺道:“看來咱們不用站了。”
十爺也看到了。
有兩個看似不起眼的穿藍布的小太監穿過人羣走過來,對九爺和十爺打了個千兒,挺體貼又神秘的道:“大阿哥看九爺和十爺在這裡曬得狠了,請二位爺去裡頭坐着涼快涼快。”
十爺不想去,就給九爺使眼色。
九爺一揚下巴:“走着。”他前頭邁步,後頭十爺輕輕踹了他一腿。
“嘿!你……”九爺跳開,拍拍自己後面的灰。
十爺從牙縫裡擠出來道:“你作死啊!”
九爺笑道:“能享受就享受一會兒,有什麼啊。去乘個涼就成他的人了?你等着看,這位爺肯定不止叫了咱們。”他也想看看大阿哥都喊了誰。
大阿哥,這是在施恩呢。
跟着兩個小太監徑直出了正大光明殿往洞天深處而去。
裡面的人還真就不止九爺和十爺兩個。
就在弘暟他們讀書的那間大屋子裡,正中一個近五尺高的銅鼎裡是冰山,讓九爺一進去就雙眼發亮的道了聲:“爽!”
坐下還有新煮的涼茶,一碗喝下去頓時出了一身痛汗,整個人都輕鬆了。
要說這裡還真沒擺別的東西,來往侍候的都是普普通通的小太監。除了冰山就只備了茶,要是想洗漱更衣自有小太監領着過去。
九爺坐下一會兒四下一掃,見多是宗室中人,不免點了點頭。
大阿哥挺聰明啊。
他不敢碰朝臣,對着宗室裡頭的喊聲叔伯兄弟,稍稍照顧一下,自己連面都沒露,就算萬歲知道了也要說聲周到。
而且,大阿哥都敢直接把人給領過來了,肯定不會忘了在萬歲跟前提一句。
十爺就看九爺端着茶盞一副高深樣,還點頭道:“長進了。”
德行。
十爺懶得理他。
跟九爺和十爺同坐一殿的也沒有聚到一起親哥哥好弟弟的認親戚,大家跟都看不到一邊的人似的端坐喝茶,由着小太監侍候着脫靴擦汗。
九爺皺皺鼻子,雖說大家的靴子裡肯定都放了香料了,他是什麼味兒也聞不到的,可總覺得有怪味。
十爺再一轉頭,居然看到九爺拿手帕捂住鼻子!
迎着十爺詭異的目光,九爺從袖子裡又掏出一條來:“要不要?”
十爺:“……離爺遠點兒。”
坐上兩刻鐘,期間九爺還去方便了下。終於前頭來人道該入席了,這邊的人才都紛紛起身,一點都沒有大家一起行動的意思往外走。明明從一個殿裡出來的,硬是走出了‘我跟誰都不熟’的架勢,像一盤散砂般。
正大光明殿那裡開始入席,這邊弘暉過來請四爺過去,他道:“兒子剛纔瞧見叔伯們在外面曬得厲害,就讓人把洞天深處收拾了下,請叔伯們過去歇歇腳。”
四爺笑道:“你想得很好。後面應該也開席了,你替朕過去看一眼,給太后磕個頭,陪着吃兩杯酒再過來。”
弘暉道:“是。兒子這就去。”他關心的囑咐了句,“皇阿瑪到了席上少喝幾杯。”
四爺點頭:“朕知道了,去吧。”
看着弘暉出去,四爺輕輕的嘆了口氣。
牡丹臺裡不可能讓一羣女眷們都在外頭站着等,一早就請到屋裡坐下了。
李薇這個皇貴妃今天絕對是一步都走不開的,她從一早進了牡丹臺起,到現在也就出去方便了兩次,一次是趁機吩咐事,一次是出來喘口氣。
陪人說話這份工作真的好累。
要是說聽奉承的不會累那是瞎話,下頭這麼多人只對着她一個人說,她們對她都是1v1,她對她們可是np。
幸好,她找來了好幾個幫手。
額爾赫、宜爾哈和扎喇芬現在都是嫁出去的了,這種場合把她們叫過來當陪客是最合適的。還有弘時和弘昀的福晉,再加上兆佳氏和完顏氏,她湊齊了七個人都能召喚神龍了,還是累成狗。
說來說去也就是兩件事。
追憶孝敬皇后的音容笑貌——必須要含淚微笑。
聽人恭喜她成了皇貴妃——要嚴肅認真的表示這都是太后和四爺的不世隆恩,她本人雖然忐忑也會恪盡責任,不敢懈怠。
還有人想見逢插針的打聽下弘暉和弘昐之間不得不說的故事。可以想像如果弘暉真的出宮建府會有多複雜。
一個小宮女悄悄過來跟玉煙說了兩句什麼,玉煙就讓人上來給她換了杯茶。
這小宮女跟她幾個姐妹都是玉煙新調|教出來的,機靈懂事嘴緊。
小宮女跪下換茶時悄悄道:“大阿哥過來了。”
果然過一會兒弘暉就到了,殿中女眷中有年輕姑娘或小媳婦的都先避開。這個不是論年紀算的,是按輩份。跟弘暉同輩的都要避出去,所以避出去的也不乏跟李薇同齡的宗親女眷。留下的人裡也有不少鮮活水靈的年輕姑娘,不過她們說起來都是弘暉的姑母姨媽嬸孃。
弘暉快步進來,對着太后乾脆利落的跪下請安,擡頭笑道:“孫兒給皇瑪姆磕頭了。”
在滿殿的女眷眼中實在不失爲一個英武男兒,就連李薇都不能違心的說他一個字的不好。
其實弘暉現在改變得相當大。如果說以前他身上的標籤是‘穩重’,現在就在穩重上又添了一層的讓人喜歡的活力。
太后笑着招手把弘暉喊到跟前來,問他前頭他皇阿瑪那裡怎麼樣了?
弘暉笑着說:“皇阿瑪那邊已經開席了,特意叫孫兒到皇瑪姆這裡侍候着,代皇阿瑪敬皇瑪姆三杯酒。”
“大阿哥實在是孝順。”宜太妃湊趣讚了句。底下自然一片應和之聲。
太后笑得開心極了,讓人給弘暉搬個凳子,道:“你一會兒就跟着我坐,先陪陪我這老婆子再去孝順你阿瑪。”
既然四爺那邊開席了,李薇這就吩咐玉煙去準備下,一面道:“看看弘昐在哪兒呢?”
弘昐在陪跟他同輩的阿哥們。其中有弘晰,弘晉和弘昱這三人,還有各王府世子,以及還留在宮裡讓四爺養的三位小皇叔。
弘昀、弘時再加上弘昤和弘昫四個都在給他打下手,皇三代們多數是按年齡分成好幾堆,各自跟熟悉要好的人聚在一起。
弘晰和弘晉在這種場合一貫是他們兄弟在一起,不跟任何人摻和。弘昱坐在一邊當個陪客,幾人除了天氣、功課,上回底下人進上來的一個蟈蟈籠子這種話題外不說別的。
弘昐就坐在弘昱下頭,不只是聽也時不時的插兩句話,還都能說得出來,像弘晰跟弘晉頭頭是道的說起蟈蟈經,弘昐就跟着道他上回逮着一隻大鐵蟈蟈,那身上的殼黑得發亮!
弘晰順着他的話往下問:“那可是好東西!你這運氣不錯。”
弘昱道:“你親自逮的?沒想到你還有這份本事。”
“早知道你有這種好貨,非讓你拿來跟我的大鐵頭比一場不可!”弘晉笑着拍了拍弘昐的肩。
弘昐卻是一副苦瓜臉道:“別提了,我是給我家小子捉的,剛拿給他看,他就把蟈蟈給倒到牀上了。我趕緊讓人去抓,這小子也搶着幫忙,一巴掌就把那蟈蟈給拍死了。”
“哈哈哈哈哈!”弘晰幾個頓時都笑了起來。
旁邊的聽到動靜都驚奇的回頭看,難得看到弘晰他們笑成這樣啊。
弘暟配合的做出一副下巴要嚇掉的樣子來,被弘昫趁機扔進去一顆花生。
弘昤虎着臉要拍弟弟一下,弘暟卻把這花生嚼嚼嚥了,張大嘴對着弘昫道:“再來!”興致勃勃的要玩以嘴接花生的遊戲。
弘昫嘿嘿笑着端起一碟沒剝殼的花生,弘暟立刻閉嘴閃邊,對弘昤搖頭道:“你這弟弟比我的弟弟厲害多了。”
弘昤虎着臉把弘昫手裡的碟子奪過來塞給一邊的太監,讓他換一碟剝過殼的送來。
弘昫踢着腳乖乖道:“你剛纔幹嘛做鬼臉啊?”
弘暟揚着下巴指着弘晰那邊道:“你不知道,那邊那幾個除了你二哥,在外頭人多的地方從來不說話。”更別提大笑了,簡直是百年難得一見。
但今天弘晰他們幾個還就笑起來沒完了,等四爺那邊叫他們過去時,弘晰的眼淚都笑出來了,捂着腹部道:“肚子都笑痛了。”一邊說一邊搖頭。
弘昐是擔着任務的,他要負責把這邊所有的阿哥都帶過去。此時就先告了聲罪,去看看有沒有去方便的,跑遠的。
他一走,弘昱就快上幾步離弘晰和弘晉遠了幾分。
弘晰跟弘晉道:“弘昱真是小心。”
他們已經聽說了弘昱可能要開府的消息,弘晉多少有點羨慕的說:“他這樣也是難免的。”
弘晰兄弟兩個慢慢順着人羣往正殿那邊走,經過他們身邊的每一個人幾乎在裝着看不到他們,能跟他們對個眼神笑一下已經是難得的了。
弘晰和弘晉也不在乎。
弘晉看弘晰半天不說話,彷彿皺眉在沉思一樣,先起了話頭,“你覺得弘昐怎麼樣?”
弘晰眉頭還皺着,臉上也露出個笑:“不簡單。”
弘晉不是長子,他頭上有弘晰頂着,說話做事都能隨性點,此時就道:“我看弘暉比不過他。”
弘晰掃了他一眼。弘晉知道他哥不希望他攪和到這種事裡去,他們只求個平平安安,皇上的兒子怎麼打,跟他們都沒關係。
但弘晉還是說:“哥,你說平常弘暉跟咱們在一塊時,咱們什麼時候這麼笑過?”
弘晰也是頭一次跟弘昐這麼近的相處,他們平時接觸的人本來就少,皇上的兒子中只有弘暉跟他們還算相熟,剩下幾個一年也碰不上一回面。
不比不知道,一比就把弘暉給比下去了。
但他說:“弘暉這樣別人不理解,咱倆不能不領他的情。”
弘晉點頭:“領情,我領他的情。”他頓了下,說:“可是我也不願意一到他跟前就必須裝可憐啊。”
有人同情你的時候,而這個人又是你要奉承的人,那你就該可憐的讓人滿意。
弘晉嘀咕道:“一看到他我就連話都不會說了。”
大家自自然然的不好嗎?他們以前是很可憐,可這都過去多少年了,他們早就不在意了,但遇上那些認爲你一直被關在南三所,不能見人,不能跟人交際,不能娶福晉,屋裡只有侍妾格格,生的孩子也都沒有身份……所以你們就可憐暴了。
他來同情,你能不讓他同情嗎?跟他說沒事了,大家都不在意了,都習慣了,皇上待他們真的很好很周到。
人家不相信。
簡直虐哭。
弘晰苦笑,說來這也是弘暉認真周到的地方,就是……不怎麼讓人舒服。
今天一見弘昐才知道弘暉大概是真不成了。雖然現在弘暉好像也在學着弘昐他們兄弟,但就算兩人都有作戲的地方,一個是渾然天成,一個就太過刻意了。
根本不是這樣的人,做得再像,也只是像。而且越像,越是罪過。
申時末,太后回後殿休息,李薇去送第一波先走的客人。
像完顏氏和兆佳氏就可以在園中留宿一晚,明天再回去。但更多的不能留下的人這會兒就要走了。
送人也不必她親自去,她是想趁空到九洲清晏去休息下的。
一進去就看到張起麟在外面侍候着,看到她過來馬上過來請安。
“萬歲爺回來了?”她道。
張起麟點頭:“萬歲回來歇一歇。”
李薇想想就不去打擾他了,去了旁邊的屋子更衣洗漱,才坐下來,張起麟就在外面道:“萬歲爺駕到。”
說罷簾子就高高的掀起來了。
四爺進來擺擺手:“坐着,朕就是聽說你回來了卻不見你進來。”
她往裡坐了坐,給他讓出空地,看他躺下後還輕輕舒了口氣,好像是累着了。
四爺的精神一直都是很足的,他很難得會累,除非是心累。遇上難辦的,麻煩的,讓他猶豫的事的時候就會這樣累上幾天。
李薇知道這時只能等他自己想通。
她對玉煙和張起麟示意讓人都下去。
屋裡很快只剩下了他們兩個。
四爺一手搭在額頭上,好像睡着了。她輕輕推他道:“要不你趴着,我給你捏捏?”
他睜開眼看她,笑着翻過身趴在牀上,嘆道:“行,記得使點勁。”
李薇就跨坐在他的屁股上,別說四爺的pp還是很有肉的,她故意往下坐了兩下,他就笑了,伸手背過來照她的屁股上輕輕拍了下,道:“又作弄你家爺了。”
捏背這種事就是提着他後脖頸子上的皮,一層層的往下捏,。
四爺這兩年身上的肉算是養起來了,脫了上衣後光脊樑板上挺有肉,脊柱那塊是一條溝,而且皮光肉滑,白嫩的很。
他脖子上和身上是兩個顏色,上面的都是去直隸時曬的,身上包得嚴沒曬到,現在反而襯着更白嫩了。
她先上手啪啪拍了兩下,他再伸手來夠她:“再胡鬧朕不讓你捏了。”
她推了兩把道:“好,這就侍候客倌~”
他這回笑得整個人都是顫的。
她一面捏一面柔聲道:“客倌是頭回來?”
四爺清清喉嚨:“嗯。”
“客倌是做生意的?”
四爺順着她的話說:“做生意的,走南闖北,做下了一大份家業。”他頓了下,添上一句:“要是小娘子侍候得好了,本老爺就贖了你出去,帶你吃香的喝辣的。”
李薇嬌笑兩聲,道:“不成啊,奴家還有相公呢。”
“那你相公就捨得放你出來做這辛苦活兒?”
“沒辦法,男人不中用,可不就要靠女人了嗎?”李薇話裡滿是滄桑。
四爺道:“老爺我看了心疼啊,不如老爺跟你相公買了你走吧?”
“他離了我連飯都不會吃,衣都不會穿,燒個水都能把屋子燒了,我放心不下啊。”李薇故意難爲他,照四爺的性子往下是會說讓她跟相公好好過日子還是霸氣一把將她擄走呢?
可是四爺這次半天沒往下接,過了會兒伸手過來握住她的,嘆道:
“朕也是,離了薇薇就不成了。”
這話會不會太酸了?
李薇順着心意伏下去在他的脖子後面親了一口,“我也離不開胤禛。”
乾脆酸到一塊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