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發怒

49、發怒

49、發怒

大概是因爲這次會盟胤禩也被康熙帶上的緣故,良嬪在後宮裡的地位也跟着水漲船高。幾天後,胤禩挑了個不顯眼的時間過去永壽宮,卻看到良嬪一臉慘白的坐在院子裡,秋宜和冬韻在一旁安慰着。

“額娘,您可是身體不適?”胤禩快步上前,輕觸着良嬪的額頭,手下一片冰涼。

秋宜和冬韻連忙蹲身跪下向他請安,道:“八阿哥,今兒主子從慈寧宮請安回來的路上,聽到敬嬪娘娘說起您在多倫諾爾時因爲遇險而徹夜未歸,且極有可能受了重傷。主子一聽,可不就一直嚇到這會兒還沒回過神呢!”

敬嬪!

胤禩眼裡閃過一抹冷光,他握住良嬪的手晃了晃:“額娘,兒子不是好好的在這裡嗎?您不要隨便相信那些人說的話。”

良嬪回過神,勉強地扯出一抹笑容,拉着胤禩坐在旁邊的石椅上:“我沒事,只是突然間聽到你在草原上徹夜未歸有點害怕而已。當初額娘問你,你只是說遇到一點小意外,誰想成居然是……”

“我只是怕您擔心。”胤禩暗自嘆了一口氣,“這次是兒子做得不對,以後還有類似的事情,兒子一定會將始末原原本本地告訴您。”

良嬪上上下下地打量了胤禩好幾回,最後還是嚥下了原本要問的話,只是道:“您今年快滿十一了,再過幾年就要開府出宮,就不知道額娘還可不可以看到你大婚的那一天?”

胤禩眉頭一皺:“您的身體只要好好養着,自然可以長命百歲。難道是太醫那邊有不好的說辭?”

良嬪溫婉地搖了搖頭,“太醫倒是沒說什麼。不說這個了,難得你過來一趟,先用些點心再回去,我讓人備了你喜歡的奶皮花糕。”

胤禩按捺下心裡的疑惑,朝良嬪笑了笑。吃完糕點,他陪良嬪說笑一陣後就起身回阿哥所,走之前他朝秋宜使了個眼色。

秋宜收拾好桌面,找了個藉口出了良嬪的屋子,來到永壽宮西側一個偏僻的角落,八阿哥正坐在遊廊邊上等着她,王海也在另一邊的拐角那兒看風。

“今天究竟發生什麼事?你說清楚點。”胤禩直接了斷地問道。

“回主子的話,其實您跟太子爺在草原上失蹤一夜的事兒,早在您回京之前奴婢們就已經從宮裡的流言裡聽到了,只是按着您以前的吩咐不敢隨便透露給良主子。幸好良主子平日裡只在永壽宮消磨時間,輕易不出去。可是,奴婢還沒有找到合適的時間跟良主子說起您遇險的事兒時,就在您回來的前一天,良主子無意中聽到安嬪娘娘說起您這事,良主子一聽當場就暈了過去……”說到這裡,秋宜悄悄擡頭看向八阿哥。

“繼續!”胤禩的臉色十分平靜,完全看不出喜怒。

“太醫那時就說,說良主子不能再隨便受刺激,否則身體怕是撐不住。可是今天敬嬪娘娘又講了一些有的沒的,良主子她一時過氣不及,臉色看上去纔會如此蒼白。奴婢該死,沒有照顧好娘娘,請主子降罪。”秋宜邊說邊跪了下來。

“起來,你已經做得很好了。”秋宜只是個宮女,那些嬪妃要說什麼她根本就攔不住。難道回宮那天他去跟良嬪請安時,她的臉色看上去就有些奇怪,原來已經有人將他的事情提前說給她聽了。

秋宜起身後,問道:“主子,內務府送來的那些東西……”

“有合適的就給額娘用上。”

“是,主子。”

胤禩吩咐了幾句,就讓秋宜先回良嬪屋裡,省得良嬪起疑心,心裡則是狠狠地記下了這筆帳。

回到自已的屋裡後,胤禩將現在的形勢分析了一下,覺得有些可惜地嘆了一口氣。現在已經六月底了,還有三個多月太子就要大婚,婚禮前宮裡哪果出現了流血事件的話怕是會引來一場風波。沒辦法,讓那兩個女人再蹦噠一陣子。

想起剛纔秋宜說的話,他不由得冷笑,雖然他也不喜歡良嬪那種怯弱的姿態,但就算他再不喜歡也容不得別人欺到她頭上。

炎炎夏日,書房裡的幾個人卻是冷汗直流。

“這份名單是怎麼回事?”胤礽將手中的紙張扔到衆人面前,“索相,這件事你可知情?”

索額圖吱唔地道:“這個,奴才,恩,聽徐乾學提過一些。不過,據說這上面的人都是才學極好的,他纔會推薦上來,所以奴才想……”

“才學極好?”胤礽冷笑地看着他,“索相說錯了,這些人應該是家底極好,行賄時出手極爲大方!”

所有人不由得低下頭,沒人敢說話,連索額圖都被罵回來了,他們這些人就更不用說了。太子很少動怒,不過每次一動怒就會有人倒黴,差別只在於是倒黴的是自已人還是別人。

“你們還真不怕死,居然敢在鄉試中動手腳,提前圈定好名單。怎麼?徐大人是覺得皇上是傻子任他糊弄,還是覺得現在朝廷離不開他,這種滿門抄斬的不赦之罪也敢做出來?皇上費了多大的苦心纔將江南那邊鬧騰的仕子們安撫下來,現在你們弄來這一齣戲,是不是覺得脖子上的腦袋太重了,想幫它換個地方歇息?”

這一番話實在太重了,所有人咚咚地跪了下來,僅有索額圖一人站着,只聽到他在問:“太子爺,您是不是想得太嚴重了?這些事,其實每一屆科舉都有的,這只是鄉試名單,皇上應該不會……”

胤礽打斷了索額圖的辯解:“你留下來,其他人都給我去外面的院子裡候着,誰也不準離開。”

衆人相互看了一眼,便集體出去外面曬太陽,單單留下了索額圖在房裡。

屋裡沒有了外人,胤礽這才卸下臉上的面具,氣急地道:“叔公,捐納買官也就罷了。現在你們連鄉試的名單都敢提前圈定。這件事連我都曉得了,你認爲皇上還會一點風聲也收不到?”這纔是他最爲焦慮的地方。

索額圖還是顯得有些遲疑:“可是,知道這件事的全是自已人,奴才不認爲他們會將此事說出……”

“自已人?”胤礽嘲弄似地勾出一抹笑,“叔公,朝堂上怎麼可能會有自已人?有的只是爲了相同利益而暫時聚在一起的盟友。同樣的,他們會因爲某種利益對你惟命是從,也會因爲更大的利益而出賣你。試問這天下,誰許下的利益是最讓人無法拒絕的?叔公,你也是大半輩子在官場中打滾的人了,怎麼現在反而連這麼簡單的事情都看不清了?”

“……”

“還有,皇上知道了,卻又隱而不發……這實在是反常,我在想皇上是不是想來個秋後算總帳!”如果康熙早在知道內幕時就立馬將索額圖、徐乾學等人抓到乾清宮大罵一頓,然後該怎麼罰就怎麼罰的話,胤礽還不會如此糾結。可是,現在連會試都舉行了,只等着最後訂下名次,康熙那兒還沒什麼反應,他就是再樂觀也說服不了自已相信康熙突然間變得昏聵起來。

“那,太子爺……”聽了胤礽的話,索額圖也覺得事情不對勁起來,道:“可是,鄉試的名單是早就發出去,現在補救怕是晚了。”

“索相還知道要補救啊!”胤礽涼涼地諷刺着。

“太子爺您就別拿奴才開玩笑了。”索額圖不由得苦笑起來。明珠被迫下臺後,這幾年他行事確實是有些過了,早就超過那位帝王容忍的界限。現在被太子一說,他也實在是後悔,他已過知天命之年,被革職也沒什麼。可要是真像太子說的連累家人而致使滿門抄斬的地步,那他以後有何面目去見赫舍裡家的列祖列宗。

看着就是不肯說出解決方法的索額圖,胤礽不滿地“哼”了一聲。老狐狸就是老狐狸,難怪可以跟明珠鬥了這麼多年。其實他有時候也在想,如果明珠現在還活躍在朝堂上,對赫舍裡家來說會不會比較好?最起碼索額圖的動作也不會像如今這般猖獗。不過還好,現在還有個佟家擋在面前,轉移了一部分人的視線。

“這樣,叔公跟徐乾學的交往該如何還是如何,只是日後他若問起科舉的事你就來個一問三不知。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要完全撇清是不可能的了,我們只能夠將給別人落井下石的把柄儘量減到最少。皇上那邊……我還真不好說。”胤礽想了半天,還是想不出有什麼方法可以保住索額圖他們全身而退。

“太子爺請放心,奴才知道怎麼做,不會讓您爲難的。”索額圖肯定地回答着。現在這種情況將自已完全摘出去那是不可能,可是解決掉那些授人權柄的證據,這點能耐他還是有的。

這句話胤礽倒是相信,再怎麼說索額圖也是混跡官場幾十年的人精了。在帝王面前,該怎麼做,什麼是可以做的,什麼是不可以做的,他心裡面自是有一把尺子量着。只是從明珠垮臺後,可能是他再也不用像以前那般小心防範着被人在後面捅刀子,行事也變得有些糊塗。既然他清醒過來,自然是用不着胤礽再去分神關注了。

“對了,濟農已經被證實跟噶爾丹私下勾結,我想過幾天皇上就會派兵去捉捕。這領兵人選,我覺得尼雅翰不錯,有機會的話,你跟皇上舉薦一下他。”胤礽想起今天在西暖閣聽到的消息,便順口提了出來。

索額圖斟酌了一下,覺得這個人選沒什麼問題,也就應下了。

說了半天,胤礽的怒火也消得七七八八,他喚來一名侍衛,吩咐道:“讓院子裡的人回去。告訴他們,再有下次,就不是站在這裡,而是直接跪在刑臺上等着劊子手的那一刀。”

那些站在太陽底下快被烤熟的官員聽到那名侍衛如實轉述的話後,一股寒氣由腳頂竄起,大熱天的時分全部硬生生地打了個寒顫。

七月,西安將軍尼雅翰奉皇命於察哈爾捉捕巴圖爾克濟農,卻被濟農施計潛逃,康熙大怒之下竟是按罪處死,後又命陝甘總督葛思泰繼續追討。半月後,葛思泰上奏疏報於昌寧湖發現濟農之弟博濟,經總兵柯彩派兵圍剿,生擒博濟和格隆。康熙大喜,令柯彩連升兩級。

索額圖得知此事後,馬上派了兒子到毓慶宮一趟。此時,阿爾吉善正在太子的書房裡,問道:“太子爺,您看這事……”

“估計是皇上以爲尼雅翰是我的人,所以連刑部審察都省了,竟是要馬上將他處死。”胤礽無奈地敲了敲桌子。難道沒人跟他這位皇阿瑪說過,疑心病太重的人一向活得不長嗎?有時候,康熙實在是太過草木皆兵了。

“呃,這個……”阿爾吉善也卡住了,他實在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算了,最起碼我們也知道了葛爾泰是皇上的嫡系人馬。你們派人盯緊葛爾泰,一有異動就先報過來,不要輕舉妄動。”總管一省軍政的總督沒在尼雅翰身上動過手腳,說出去都沒人信。

“是,太子爺。”阿爾吉善看着太子如常的口吻,心裡一陣發寒。這天家父子,就算感情深厚,卻還是要算計提防着,雖然他早已曉這個事實,但就這麼赤/裸/裸地面對它,還是會讓人覺得背脊發涼。

“還有……”胤礽猶豫了一下,到底還是說了:“你讓索相幫忙照顧一下尼雅翰的家人,好歹不要讓他的妻兒受人欺凌。”

“太子爺,此事怕是不妥。如果被皇上知道了,怕是真會相信您意圖染指軍權……”阿爾吉善連忙阻止。

“我明白。”

“奴才知道了,不過這也用不着驚動阿瑪,奴才安排下去便是。”看到太子沒得商量的表情,阿爾吉善知道無法再勸,只好答應下來。

胤礽點了點頭,就算帶過了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