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9風波不斷(一)
“大公主,大公主……”
“誰,誰呀?”我擡眼往四周望了一圈,不期然地在臥室門前看到打扮得明豔照人的沈宛正嫋嫋婷婷地朝我走來。
“大公主!”沈宛朝我福了福身,微笑道,“民婦此來一是向大公主道別,二是有事相求。”
“道別?你要走?”
“是,我要回江南去。”沈宛一副如釋重負樣子。
“哦?你跟我哥把事兒都說清楚了?”
“嗯,說了!”沈宛微笑着緩緩點點頭,隨後又神情凝重地對我道,“民婦此去就是放心不下兒子,特來求大公主看在容若的面上今後能多加照拂,民婦不甚感激!”沈宛說着跪地重重地一磕頭。
“你兒子?你這次走不帶着他嗎?”我又納悶了,沈宛不是死活都不願意把兒子送還給明珠,這次去江南怎麼不帶在身邊呢?
“大公主,民婦走了,您多保重!”?沈宛沒有回答,只一福身就轉身走了。
“欸,你先別走啊!”我追着沈宛追到了府門外,四處一片白茫茫的冰天雪地,哪還有人影,正覺着有些氣餒,忽見右邊的馬路上轟隆隆地滾過來一個像小山般大的雪球!我嚇了一跳,掉頭就想跑,可腳下的白雪似乎在瞬間變成了“萬能膠”,我的腳被黏得死死的,怎麼都邁不開步!情急之下,我不禁扯開喉嚨大喊:“救命啊!救命——,班第——救我——”
“禧兒,禧兒,你醒醒,醒醒!”聽到班第一聲接一聲的呼喚,我驟然睜開了眼,班第那碩大的笑臉呈現在眼前。“禧兒,別怕,剛剛是做夢,沒事了。”班第一面幫我塞好被角,一面溫言安慰着我,臉上洋溢着特幸福的笑容。
我定了定神,仔細一瞧,是啊,這會兒我明明躺在自己的臥室裡,哪兒有雪球,原來的確是做夢!長舒了一口氣,我撐着身子坐了起來,接過班第遞過來的衣服披在身上,靠在牀頭,怔怔地發呆。怎麼會夢見沈宛呢?奇怪,難道是因爲我這兩天總惦記着永綬的事,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今兒用了晚膳後,我的眼皮就不停地跳啊跳,都說“左眼跳財,右眼跳災”,這個有些迷信的說法,我當然不信,可是心中確實有些不太好的感覺。這幾天的確如班第所說,風平浪靜,派了侍衛過去探消息,回來個個都報說“王府裡一切安好,請您不必掛心”。可不知爲什麼,我這心裡就是有些不放心,太過於風平浪靜,倒讓人覺得有幾分詭異。
“怎麼了?還害怕呢?”班第替我拉好被子,關切地道,“天才剛矇矇亮,還早,再睡會兒吧,放心,有我在,噩夢不敢再來騷擾你!”
“切,你當你是魏徵呢?”我從怔忡中醒過神來,掃了一眼房內,發現小穗這丫頭竟然不在。“你怎麼會到了我房裡,小穗呢?”
今兒晚膳後,我明明是看着這傢伙上牀安歇後,纔回房的,沒想到,這會兒他倒跑到我房裡來了。
“我讓小穗回房去了,我在這裡值夜。”班第道。
“啊?你值夜?開什麼玩笑!”我將班第往外推。“你快給我回去好好睡覺,天亮後還要作爲喪家還禮,可別又暈了。”
“放心,傻丫頭,不會的。”?班第反握住我的手,“呵呵”笑道:“就是因爲我這些天睡太多,晚上醒了睡不着,所以纔出來走走,結果不知不覺就到了你房門前,那時候你房間的燈還亮着,我以爲你還沒睡,就進來瞧瞧,卻見你跟小穗兩個人,一個歪在牀頭手裡捧着本書,一個趴在桌子上手裡還握着個插着針的鞋墊,呼哧呼哧地睡得正香。”班第說到這裡頓了頓,滿含柔情地在我臉上逡巡了幾秒道,“禧兒,這些天爲了照顧我,可把你給累壞了。”
“沒有的事兒!”我莫名其妙的感覺有點不好意思,臉頰有些暖暖的,垂了眼簾。
“傻丫頭!”班第淺笑着放開了我的手,坐到了我身邊,拍了拍右肩膀,帶着幾分豪氣道,“來,靠着這裡舒服點兒。”
“不用,我靠着枕頭也……”我話沒說完,就見班第這傢伙一伸胳膊,主動將我靠在了他懷裡,怕我凍着,還幫我拉好被子,把我裹得嚴嚴實實的。
說起來,班第的懷抱我也不是第一次靠,說實話,舒適度還算可以,在康師傅和常寧之後,勉強排第三吧!
“這麼靠着不比枕頭舒服?”班第灼灼地望着我問。
“嗯,舒服……”我笑道,“不過,你能箍鬆點兒嗎?那樣就更舒服了。”
班第輕笑一聲,鬆了勁兒,我調整了一下,找了個最舒適的姿勢靠在“人肉沙發”上。
“禧兒,今晚上我夢見額涅了。”隔了半晌,班第忽然開口,混厚的聲音從頭頂上飄降下來。
“是嗎?額涅好嗎?跟你說了些什麼?”我順着班第的話往下接。這傢伙對他額涅的思念太深,若是能讓他將心裡的思念說出來,或許能減輕些。
班第的聲音中還帶着些許哀傷,不過語氣還比較平緩:“額涅說她很好,讓我以後都不要再爲她傷心,還囑咐我說,今後一定要好好待你。來這裡之前,我去過靈堂跟額涅說了……”
“說了什麼?”我仰頭望着班第。
班第低頭,暖暖地望着我道:“我對額涅說,請她老人家放心,我會照她的話做,對你,我更會如珠如寶,絕不讓你受半點委屈。”
“如珠如寶……”我喃喃着重複了一句,心底有股暖暖的感覺。
“是,如珠如寶,禧兒,你相信我嗎?”班第那雙若碧潭般的眼睛深深地望着我,一臉的認真。
“相信!”我很鄭重地答。
“禧兒……”班第一臉的欣喜,不等他抒情完,我又接着道:“呃……那以後我上蒙語課打盹兒,是不是不會再捱罵,蒙語考試的時候,是不是可以得高分?”
班第臉上的欣喜瞬間凝噎,隔了兩秒,掛着笑道:“打盹兒,照罵,考不好,照實上報你皇阿瑪。”
“呸,這算哪門子的如珠如寶!”我嘟着嘴,扭過臉,佯裝生氣。
其實我知道這傢伙向來公私分明,指望他徇私情放一馬的機率小得可憐,但是機會既然到了面前,試一試也未嘗不可嘛!
“禧兒!”班第喚了我一聲,試探道,“生氣了?”
我不做聲,繼續保持着生氣的姿勢。班第的臉又往我這邊湊了湊,道:“真生氣了?”我還是不做聲,班第輕嘆道:“要不,過幾天,我去跟皇上請辭,請他另給你們選個蒙語師傅,這樣就不會有人罵你了,你也可以得高分,不過,可千萬別讓你皇阿瑪發現,不然……”
好嘛,原來想將他一軍,現在倒是被他將了。
“好啦好啦,我剛剛逗你玩兒的,壓根兒就沒生氣!”我回過臉笑道。
“好啊,你這丫頭,又被你涮了!”
“嘿嘿,半斤八兩,彼此彼此,你不也搬出皇阿瑪來了?”我笑答。
“哈哈哈,精靈古怪的小丫頭!”班第大笑着,將我緊緊地擁在懷裡。“禧兒,你真是上天賜給我的珍寶,相信我,這輩子我只愛你一個。”
“這輩子只愛你一個”——這句話多耳熟,幾年前,不,幾天前,也有人這麼說過,算算日子,這會兒那人應該都已經過了洞房花燭夜了……呃……我這是想什麼呢,?又想多了。
我下意識地甩了甩頭。
“怎麼,你不相信?”班第似乎誤會了我的動作。
“嗯?不是不是,我相信。”我急忙找了個藉口解釋,“大概是醒的太早,現在感覺有點暈。”
“那你再躺下好好睡會兒吧。”
“好。”我點點頭,滑溜到被窩裡。
“別胡思亂想,好好睡。”班第非常體貼地幫我將被角塞好,坐在一旁陪着。
我“嗯”了一聲,閉上了眼。原本頭暈要睡覺是個避免尷尬的藉口,卻不料這一閉上眼,沒過多大會兒,竟然真又迷迷糊糊起來了……
當我再次從迷糊中抽離,卻聽得耳畔傳來小穗的話:“大額附,精格福晉說是十萬火急的事,估摸着是永綬阿哥的事,要不要把大公主叫醒?”
我心頭突地一跳,一下子完全清醒過來,猛地起身道:“怎麼,我哥她出事兒了?精格福晉在哪兒,我這就去見她。”說着,我一掀被子就跳下了牀。
班第急忙攔着我道:?“別急,我先去見見精格福晉,你先穿好衣服,外頭冰天雪地的,可別凍着了。”
“好,你快去,快去。”我邊催邊將班第往外推。
班第一走,小穗的服侍下,我火急火燎地穿戴完畢,草草擦了把臉,直奔偏殿而去,卻在半道上,碰到了行色匆匆,神色嚴峻的班第。他已然換了一套外出的服飾,一見到我,就拉着我的手往府門外疾走。
“怎麼了,這是去哪兒?小五嬸呢?出什麼事了?”?我連聲發問,心頭一陣陣發緊,雖然還不知道事由,但直覺肯定沒好事兒。
“出大事了!”班第邊走邊道,“你哥跟沈宛私奔沒成功,被抓回來了!”
“什麼?私奔?!”我驚得差點合不上嘴,怎麼會這樣?
前兩天還聽巴朗回報說沈宛已經離開了恭王府,永綬也“出關”了,而且精神不錯,我還以爲他們倆的事兒總算結束了,誰知道,一眨眼的功夫,這倆人竟然合夥“私奔”!膽子未免也太大了!
“快走啊,再發呆,你哥可就沒了!”
“哥!”我的心猛地一沉,從驚訝中回過神來,往府門外發足狂奔。
“禧兒,路滑,當心摔着了!”班第在身後一陣疾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