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7孝莊託夢
“禧兒——”一聲柔柔的充滿慈愛的呼喚,由遠及近,我迷迷糊糊地睜開眼一瞧,居然看見孝莊老太太坐在牀頭正笑眯眯地望着我。
我一骨碌坐了起來,掀開被子下了牀,一頭撲到孝莊的懷裡,驚喜道:“老祖宗,您怎麼來啦?”
“老祖宗放心不下,來看看你,”孝莊撫着我的後腦勺,慈愛道,“身子怎麼樣了,可大好了嗎?”
“早就好了,您看,”我握起拳頭,向孝莊展示了下“肱二頭肌”,嘻笑道,“孔武有力吧?”
孝莊呵呵笑着嗔了一句:“你這丫頭,還是這麼調皮!”
“老祖宗,”我抓着孝莊的手晃了晃,開始撒嬌,“我都老老實實調養了兩個月了,病早就好了,您能不能替我跟皇阿瑪說說,別再讓太醫給我開各種苦藥了!”
“良藥苦口利於病,”孝莊摟住我,輕撫着我的臉龐道,“只有吃了這些藥,你的孩子纔會回來呀!”
不愧是祖孫倆,跟康師傅說的話一模一樣!我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唉,都是體質偏寒惹的禍!
“禧兒,乖孩子,”孝莊輕拍着我的手背安慰道,“老祖宗知道你最懂事了,這陣子你皇阿瑪身子也不好,一直在吃藥,灼艾,是不是?”
我點點頭,康師傅從博洛和屯回來以後總時不時發低燒,原本該好好休息的,可從前方傳過來的消息——胤褆在軍前公然與福全爭吵,噶爾丹使詐逃跑,國舅佟國綱戰死——件件都讓康師傅抓狂,因此,他老人家最近脾氣很不好,除了到我這兒坐坐,聊天時有點笑容以外,其他時候都是板着個面孔,宮裡上上下下都噤若寒蟬,誰也不敢大聲喘氣。
孝莊和顏悅色地望着我道:“你想不想讓你皇阿瑪的病早日痊癒?”
“當然想啊!”康師傅可一定要儘快痊癒,否則後果不堪設想。班第陪我去御花園溜達的時候,有好幾次碰到胤礽,這傢伙意氣風發得很,大概以爲康師傅命不久矣,他很快要繼位了!
“好,那你就聽老祖宗的,”孝莊微笑道,“首先你要乖乖地吃藥,別讓你皇阿瑪擔心!然後,你要多勸勸你皇阿瑪,遇事要耐心,凡事欲速則不達。記住了嗎?”
“嗯,記住了!”我點點頭重複了一遍,“遇事要耐心,凡事欲速則不達。”
“禧兒真乖!”孝莊呵呵笑着,親了親我的臉頰道,“老祖宗走了。交代你的事兒可別忘了啊!”話音剛落,剛還坐在我面前的孝莊,瞬間就出現在十丈開外。
“老祖宗,老祖宗——”我連聲叫着,想要跟上去,可一眨眼的功夫,孝莊老太太就不見蹤影了。
“老婆,醒醒,老婆!”隨着連聲的呼喚,臉頰也被輕拍着,我一睜開眼就看見班第大大的臉龐出現在眼前。
自回京後,我被康師傅留在晨曦閣裡調養,他也就住在這裡了,每日除了上朝外,全天候陪在我身邊,連部務也挪到這兒來處理了,真正的“寸步不離”。我倒是希望他能偶爾離開一下,尤其是吃藥的時候,可這完全是奢望啊,這兩個月來,那些苦藥一滴不剩,全都倒進了我肚子裡了。
“夢見太皇太后了?”班第擡手捋了捋我的額發。
“嗯!”我應了一聲,下意識地低頭看了一眼手腕上套的菩提手串——這串孝莊臨走前賜給我的貼身之物,原本已轉贈給了胤禛,卻在前幾天經過康師傅的手回到了我身邊。還記得康師傅當時的神情很是不悅,責備我居然將這串蘊含了三個人冀望的手串輕易地給了他人!其實,在我心裡,胤禛這小子就是我親弟弟,之所以捨得將這手串給他,就是考慮到他在宮裡呆的時間多,這手串在他身邊興許能在關鍵時候保護他。可這個想法我不能告訴康師傅,若這麼說就是明着告訴他,在他老人家“英明”領導下紫禁城有多麼的不安全,只好採取老一套卻又百試百靈的手段——又是撒嬌,又是發誓,保證以後天天戴着這手串,他老人家這才平了心氣。
不知道這算不算“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大概是這幾天一低頭就看見這手串,就會想起孝莊,我今兒竟然大白天地夢見她了。回想剛纔的夢境,卻是歷歷在目,十分逼真。細想想孝莊老太太讓我勸勸康師傅“遇事要耐心,凡事欲速則不”,還真是老太太的風格,且十分應景。康師傅這陣子心事重重,一大部分是因爲被噶爾丹逃走這事兒。他曾親口對我承諾,這回一定要噶爾丹有來無回的,卻沒有實現,因此成了心病,影響了病情。我雖然也覺得十分遺憾,但是,在班第這陣子的薰陶下,我的心態也漸漸平和下來,“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噶爾丹他現下遭受了重創,早晚會有被滅的一天。
“傻丫頭,”班第寵溺地點了下我的鼻尖,笑道,“剛剛是不是跟太皇太后說不想喝藥呢,嗯?”
哇靠,這都能猜得到?難道我剛纔說夢話了?我擡眼望着班第,沒吭聲。
其實,不想喝藥的之類的話,是今早喝藥的時候我跟班第說過的。那會兒,跟這傢伙撒嬌撒了半天,他就是不肯幫我偷偷倒掉,還威脅說要告訴康師傅去。我沒奈何,只好捏着鼻子喝了。當時挺生氣的,抓起被子矇頭大睡就不理他了,可這會兒好像那些氣都已經消了,冷靜地想想,他也是爲了我好。
雖然他一直都裝作不在乎的樣子來安慰我,但我知道,失去了孩子,他內心的痛苦並不亞於我,否則,這個月初,琪琪格不會在去喀爾喀部遊牧地的途中遇襲擊身亡,官方說是遇到厄魯特兵殘部,但我心知,這是班第一手策劃;蓉玥的婚期也已定在明年六月,雖是孝惠和淑慧所提,康師傅拍板,但班第不着痕跡地吹風也“功不可沒”。如今只剩下胤礽身上還沒發生過任何事,但我相信,班第承諾我的會逐步一一實現。
“怎麼了?還生氣呢?嗯?”班第俯身,捧住我的臉龐,抵着我的額頭,討好道,“乖老婆,別生氣了好不好?要不,你打我幾下出出氣?”說着,他還真握住我的手,往他自個兒身上打了幾下。
“好啦,”我忍住笑意,抽回手來,白了他一眼,“太幼稚了吧,班尚書!唉,我看皇阿瑪是病糊塗了,居然讓你這麼幼稚的人出任理藩院尚書!我看吶,以後理藩院前途堪憂啊!”
“好啊,膽子肥了啊,敢當面說你老公的不是,看我怎麼收拾你!”班第嬉笑着伸出一對爪子就往我胸前襲來,我大笑着裹着被子滾到了裡側,班第從背後抱住我,襲擊我的咯吱窩,我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只好向他求饒:“我錯了,我錯了,你一點……一點都不幼稚,相當地……成熟,對,成熟!您是大清第一人才,第一人才!”
“口是心非,毫無誠意!”班第說罷,又要開始襲擊,我忙按住他的手,大叫着發誓:“天地良心,絕對誠心誠意!”
“想讓我饒了你也不是不可以,”班第扳過我的身子,讓我與他面對面,挑着眉毛,一臉奸笑,“喏,只要你主動表示表示,爲夫便饒了你這次的不敬之罪,嗯?”
“表示,表示什麼?”我眨巴着眼睛,做出一副茫然的樣子望着他。
班第“嗯”了一聲,將嘴巴努了出來。我故作不知,做出一副仔細觀察的樣子,作出鑑定:“脣色鮮紅,脣形完美,很正常。”
班第將嘟出來的嘴縮了回去,危險地眯了眯眼睛道:“要頑抗到底是吧”
看來是躲不過去了,在那兩隻爪子出動前,我忙勾住班第的脖子,主動覆上他的脣。班第的氣息漸亂,一雙手開始有些不安分,某部位也明顯有了變化,正硬邦邦地頂在我的下腹。
兩個月了,班第每天都只是抱着我睡,出小月子時,我就跟他說可以不用忍了,可他堅持要等我痊癒之後。他說人與獸的區別就是——人會控制,但獸不會。這兩個月來,他除了偶爾耍耍賴皮,跟我要幾個香吻,佔個小便宜求點心裡安慰外,還真是規規矩矩的,當然,這段時間他洗的冷水澡也不少了。想到此,我覺着心裡暖融融的,嫁了一個願意這樣全心全意呵護我的丈夫,作爲女人此生該是無憾了。
“禧兒,”班第在我耳畔喘着粗氣詢問,“我想……可以嗎?”
我“嗯”了一聲,敞開身心,迴應着班第的熱情。今早太醫來給我請脈,已明確表示我已無甚大礙,爲鞏固功效,再用藥三天便可轉入藥膳調理。這個脈案也宣告,班第的忍耐期可以結束了。
“主子、大額駙……”正當我預備與他共赴**時,門外忽傳來小穗的聲音,“樑公公來傳皇上口諭,請大額駙即刻前往乾清宮。”
小穗話音一落,班第就身形一僵,長嘆了口氣,虛脫了一般翻落在我身側,我調整了下呼吸,扯着脖子吩咐:“請樑公公在前廳稍待,大額駙即刻就到。”說罷,我回頭拍了拍班第的臉龐,嬉笑道:“好了,能幹的班大人,皇阿瑪這個點兒叫你去,肯定又是有什麼要事,快起來吧。”
班第捧住我的臉,迅速在我脣上親了一口,道:“乖乖等着我,哪兒也別去,我一完事兒就立馬回來陪你!”
“好,知道了!”我起身一拉他的胳膊,“快起來吧,別讓皇阿瑪等急了。”
班第一走,我懶懶地起了牀,懶懶地洗漱完,懶懶地吃了一頓點心,而後,讓人搬了搖椅到廊下,在那兒曬着懶懶的太陽,跟小穗有一搭沒一搭地說着話。
自我被留在晨曦閣調養的那天起,小穗也被康師傅送了回來,只是,這次回來的小穗與先前已大不相同,以前那個嘰嘰喳喳愛說話的小丫頭已隨着塞圖的離去而消失了,眼前的小穗沉默寡言,一天說不了幾句話,那一雙原本靈動的眼睛裡時常隱現的是寂滅的眼神。她已明確表示,此生誓不另嫁,決意爲塞圖守節到底。勸說的話已跟她說了一籮筐,可她怎麼也聽不進去,這會兒,她正一如既往納着鞋底,這雙鞋還是做給塞圖的。她說冬天快來了,天氣冷了,不能讓塞圖在那邊凍着。所以,這一陣子她一直忙着給塞圖做新棉衣、新棉褲、新棉鞋。對此,我除了在心底暗暗嘆息一聲,別無他法,也許只有時間這劑良藥才能逐漸撫平她心中的傷痛。
“大姐——”一聲清脆歡快的呼喊將我從傷感中拉了出來,我擡眼一瞧,原來是宮裡的“小霸王”胤禟和他的小跟班胤誐一馬當先衝進了院子,隨後踏進院門的分別是胤禩和胤禛。
“喲,你們四個怎麼今兒湊一塊兒來了?”我說着掀起蓋毯就要起身,胤禛幾步上前按住我道,“皇姐,你甭起來!這廊下風景好,又有太陽,咱們就在這兒坐會兒行了。”
“四哥說得對,”胤禩也附和道,“姐,小九和小十也是聽聞你這兒的菊花比宮裡各處開的都好,死纏活纏地要跟着我和四哥一起來的!”
“大姐,”胤禟拉着我的手央求道,“你這兒的菊花這麼漂亮,送一盆給我吧!”
“呃……”我一時還真應不出來。被這個“小霸王”看中的東西,多半兒沒什麼好下場,他就一三分鐘熱度的主。當時看着好,死乞白賴地要了去,過幾天這新鮮勁兒過了,那菊花就得變成“落花滿天飛”了!
“大姐,大姐,我也要,我也要!”向來唯胤禟馬首是瞻的胤誐也來湊熱鬧,拉着我的手使勁兒晃着。
“鬧什麼鬧?!”胤禛皺着眉頭,擺出一副大哥大的模樣輕斥,“又不是惜花之人,要了去還不是糟蹋了?這些上品菊花可都是皇阿瑪特地賞給皇姐的,你們若真想要,跟皇阿瑪求去便是!皇姐身子纔剛剛好了些,若又被你們鬧出個好歹來,看你們怎麼跟皇阿瑪交代!”
胤禛這一番義正詞嚴直接壓得胤禟和胤誐沒了聲息,恰好小穗指揮着太監侍女從裡頭搬出了凳子椅子,布好了吃食,我趕忙換上笑臉,指着那一盤盤的點心招呼着胤禟和胤誐:“瞧瞧,點心來了,快去嚐嚐吧,都是御膳房新做的,尤其是菊花酥,最是清香撲鼻,酥軟可口的。”我說着朝胤禩使了個眼色,胤禩會意,拿起一個菊花酥吃了一口,做享受狀道:“哇,真的誒,太好吃了!”說着,他還很誇張地將盤子整個兒拉到了他自個兒面前,護住道,“這盤菊花酥是我的啦,你們誰都不許跟我搶啊!”
“憑什麼呀!”胤禟第一個撲上去,想要從胤禩面前搶過盤子,奈何胤禩表演得還挺到位,整個身子護在了盤子上,他搶了半天,一個都沒搶到,沒奈何下,叉着腰對胤禩控訴道,“大姐說了,這些點心是給我們幾個備下的,八哥,你這麼獨吞太不講道理了!”
喲,“小霸王”胤禟也開始跟別人講道理了啊!看來我的計策是奏效了,他的注意力被我成功地轉移,那些上品菊花算是保住了。
“就是,就是,九哥說得對!”胤誐在一旁給胤禟幫腔,“獨吃吃,不如衆吃吃,八哥,你趕快把菊花酥拿出來,大家分着吃纔有意思嘛!”
“行了,別搶了,多的是呢!”我見狀趕緊出來打圓場控制局面,吩咐小穗再去弄兩盤菊花酥,分給胤禟和胤誐一人一盤,這倆小子才消停下來。吃飽喝足後,我又吩咐小穗包了兩包菊花酥給他們帶走,這倆“破壞二人組”才心滿意足地拎着紙包,蹦蹦跳跳地率先回阿哥所顯擺去了。
胤禟和胤誐一走,周圍立刻清靜許多,心想總算可以跟胤禛和胤禩好好嘮嘮嗑了,一回頭卻發現這倆的眉頭不知啥時候都擰成了一團,而且,不停地交換着眼色,無聲的做着口型,好像還交流地相當激烈。
“你們在說什麼呢?”我忍不住好奇問道,“說大聲點兒,這麼神神秘秘的幹嘛?有什麼我不能聽的嘛?”
二人不約而同地回頭望了我一眼,隨即又互相交換了一個眼神,最終還是胤禛開了口:“皇姐,其實是有件事,我跟小八都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