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朕睡一會。”
純妃就見萬歲爺嘴角勾出一個弧度,起身往正室去了。八阿哥躺着的,本是東側間。她愣神一霎,緊緊跟上。
純妃多年沒有承寵,伺候四爺脫衣都有些生疏。她忍着顫抖給四爺外衣都解了,伺候他躺下,拉來單子蓋住四爺的腰腹。放下帳子,退出去。
巧圓回來後,李絮才安心的睡了。睡前說了,午膳別叫她。
八阿哥是午時三刻醒了的。
純妃激動的拉着他得手:“孩子,好些了麼?”不敢太大聲,怕他嚇着。
弘昫愣神,額娘說話那麼小聲做什麼?可是不方便?四處看了看一屋子太醫,並未有旁人啊。
純妃見他不答話,卻四處看,便道:“去稟報萬歲爺,就說八阿哥醒了。”
太醫們趕緊來把脈,那頭四爺起來穿好衣服也過來了。
“如何?”四爺走過來坐下牀頭,揮手叫請安的都起來。
見了皇阿瑪,八阿哥想起來請安,被皇阿瑪按住了。
“好些了沒有?哪裡還不舒服?告訴阿瑪。”四爺摸摸弘昫的頭,不燙了。
弘昫愣了。因爲他聽不到皇阿瑪說話。皇阿瑪絕不會說的很小聲,那就自己……聾了?
他癡癡傻傻的看着皇阿瑪,不知道該如何說。
四爺也看出他不對勁,回頭問太醫:“怎麼回事。”
太醫們哪有看不出來的,只是都抱着僥倖,如今看來……八阿哥的耳朵怕是出問題了。
“臣無能……”太醫們再度跪下。
“弘昫?”四爺提高聲音,再度叫八阿哥名字。
“皇阿瑪,兒子聽不到了,兒子聾了……”弘昫帶着十二分的惶恐說出這話,幼小的臉上帶着絕望的神情叫四爺內心一震。
“不許瞎說!”四爺握住他的手用了力氣,回身怒道:“你們是如何治的八阿哥!他的耳朵怎麼了!?”
太醫戰戰兢兢,不敢輕易說話,此時說錯一句話,就是萬劫不復。
最終還是方太醫道:“臣惶恐,八阿哥是因爲高燒太久……導致……導致……臣有罪!”燒壞了耳朵這種事,如何補救?許多孩子因爲高燒燒的癡傻也不是沒有。
畢竟昨晚那情形,八阿哥保住命也是難得,此種不幸中的萬幸,他不敢說。
“朕命你們好生醫治,否則朕絕不輕饒!”四爺怒極,可他不是昏君。昨夜他一直在,也知道不是太醫們不盡心。
太醫們也算是鬆了口氣,萬歲爺沒當場將他們推出去斬了,就一切都還有機會。
八阿哥醒了的事,很快就傳遍各處。
太后,李絮,以及昨晚沒出現的恭妃都來看望。
得知八阿哥‘暫時聽不到’的時候,都是震驚。太后很是自責,她認爲昨日給八阿哥吃的冰怕就是誘因。畢竟小孩子腸胃弱。
嚇得純妃跪下道:“臣妾不敢埋怨娘娘,八阿哥以往在臣妾跟前也吃冰,且吃的還要多,萬不是娘娘的過錯啊。”
“你起來,哀家是擔心孩子,又不是你的錯,你跪什麼呢?”太后有些頭疼。老四這幾個女人,一個個的都是不會怨人恨人的。
“妹妹先起來,娘娘本就自責,你這一跪,娘娘心中只怕更不好受了。”恭妃扶起純妃道。
“臣妾……臣妾真是……真是……娘娘……”純妃不能跪,又不知道該如何說,她是真不敢也沒想過怪太后啊。
“好了好了,哀家知道你的心思了。罷了。”太后擺擺手往裡去看孩子了。
四爺還在裡面守着,見了太后起身道:“皇額娘吉祥,勞您記掛,兒孫們不孝。”
“別說這個了,孩子病了,我這個做祖母的,如何不得看看?可好些?”太后也不敢提起耳朵的事。俯身看着八阿哥因爲累又一次睡過去的臉。
“太醫還在想對策,方纔用了半碗粥睡過去了。”四爺扶着太后往外走道。
“哎,哀家看純妃也熬得不像話了,快去睡一會。弘昫病的厲害,想來好的不會太快,頭一天你就熬壞了,以後怎麼辦?我們雖都是關心八阿哥的,但是哪一個也不如你這個親額娘。”太后拉着純妃的手懇切道。
“是,娘娘記掛,臣妾不敢不聽。”純妃笑了笑,顯出眼角的一絲細紋。
“伺候你們主子去睡。朕還要去九州清晏,皇貴妃與朕一道去。送太后回去好生歇着。”四爺知道弘昫一時半刻也只能這樣,國事要緊。
“是。”
衆人散了之後,四爺拉着李絮去了九州清晏。
方纔太后想說叫李絮帶孩子回去,又想着算了倒是顯得刻意。便沒說。
“爺,弘昫……能好吧?”李絮有些遺憾,好好的孩子,燒壞了耳朵,一輩子毀了。
“別想了,太醫會盡力的。”其實,四爺也知道只怕是難。
“哎!擺膳吧,爺吃好再睡一會,下午還要忙吧?”李絮給四爺換了衣裳道。
四爺點點頭,不說話。
九州清晏還和昨日一般,擺着兩個冰山,上頭撒着一些茉莉花瓣,四爺端着溫熱的菊花茶。
李絮也如昨日一般,端着一碗冰的酸梅湯喝着。什麼都一樣,只是,心情都很沉重。
午膳,又是沒什麼胃口。四爺見李絮也是不想吃,還是給她夾了不少她愛吃的。熬了夜,不好好吃飯,她也該病倒了。
“嬌嬌上午睡好了麼?”四爺躺下的時候問。
“睡好了是睡好了,但是繼續睡也可以的。爺不用擔心我夜裡睡不着。”李絮挨着四爺躺下道。
四爺笑了笑就閉上眼了。
“爺,別擔心了,弘昫會好的。”李絮側身摸摸四爺的臉,小聲道。
四爺還是沒說話,只是用手拍拍她的背。
一室逸靜中,兩人進入夢鄉。
而碧桐書院中,純妃怎麼可能睡得着,她抱着枕頭,止不住的哭。不敢太大聲,就抽抽噎噎的哭。若是弘昫治不好了,怎麼辦?他今年就能去阿哥所住,再有五年就能大婚,辦差。就立起來了,如今卻……
他一輩子怎麼辦?
沒有受寵的額娘,沒有強硬的外戚,他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