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蘭琴還是替四爺叫了酸筍老鴨湯、鱔魚絲、酒糟豬肚片、絲瓜炒蛋、蒜泥皮蛋。她自己卻還是有點吃不下,總算吃的幾塊糕點沒有吐出來,要不然身子骨可真是受不住了。
四爺見蘭琴就喝了一點老鴨湯就不肯進了,也就進得不香了。
“不行,明兒就得去跟德嬤嬤問問。你這總不進,身子哪裡吃得消。”四爺說道。
蘭琴這會兒也沒精神撒嬌了,已經好幾天這樣了,她也覺得雙腿都開始打晃了。
晚上,四爺叫了水,讓念雪她們伺候着給蘭琴洗漱了,就趕緊上牀了。四爺興許是睡多了,這會兒子有點睡不着。看着蘭琴入睡了,盯着小格格明顯瘦了一圈的臉兒,心疼地說:“到底是個怎麼樣的孩子,要這樣折騰你的額娘。”
翌日,四爺就入宮了,專門爲蘭琴的孕吐去請教德妃宮裡頭的那個德嬤嬤的。
德妃得知四爺一大早來請安,頗爲意外,自然還是讓叫進來的。
“老四,早膳用過了嗎?”德妃正準備用膳,她此刻正坐在西暖閣裡,也只穿了件淺色的對襟大褂,下面是同色系的襦裙。頭上只簡單地梳了個拉翅頭,並沒有什麼飾物。
四爺已經很久沒有見到過德妃這般打扮了,應該說他很久沒有這麼早來見德妃。平時見面要麼是他有事,也是在散了朝後;要麼就是節假日,雖然來得早,但是德妃那種日子也是全服武裝的披掛着。
“用了,兒子伺候額娘用早膳吧。”四爺請過安後,對德妃說道。
德妃沒想到四爺會這樣說,只看了一眼,便點點頭。
四爺與德妃相對而坐,四爺親自替德妃將粥盛到小碗裡,然後又給德妃布了一點菜放在她面前的小碟子裡。
“這還是你第一次給額娘盛飯!”德妃頗有點感慨,自己居然能和老四這樣面對面地坐在一塊兒用早膳。
“兒子不孝,還請額娘寬待。”四爺做這些的時候並沒有覺得自己有意奉承德妃。只是他想到了平日與蘭琴在一塊的樣子,就很自然地做了這一切。
德妃在宮裡也混了大半輩子了,是奉承,還是真心,豈有看不出來的。
“你皇阿瑪不是放了你們假,今日來宮裡頭,是找額娘有事?”德妃拿着調羹舀了一勺粥送入嘴裡。她到底是掌管後宮的四妃之一,朝堂的事情她也能在第一時間內知曉,連皇帝的行蹤也是很快就知道。這也不是德妃要去做什麼,而是像她這樣有子嗣,又有位份,且又掌控後宮實權的妃子,必須要清楚皇帝的需求和心情。
“兒子今日是來找額孃的,想跟額娘商量點事情。”四爺說道。現如今,他對她,似乎沒有以前那麼執着了,不知不覺間,橫園在他們母子之間的那些事逐漸淡了。
“哦,何事?”德妃眼裡略有差異道。
“兒子想問問您身邊的德嬤嬤孕婦胃口不好,究竟該如何調養胃口?”四爺說起這些略略有點不好意思,因爲之前他可是從未來跟德妃討教過這些事情的,即便是福晉懷着弘暉的時候,也是德妃親自賜下嬤嬤去照料的。
“哦,是府上哪位懷了身子?”德妃一喜。
“是鈕鈷祿氏,剛有了一個多月的身子。這些天吐得厲害,進什麼,吐什麼。”四爺回道。
德妃一驚,沒想到自己剛剛敲打過那個丫頭,今日叫她真的懷上了。雖然對此女沒有多大好感,但也無什麼惡感,荷蘭還算安分。
“德嬤嬤如今年紀大了,我也不好叫她跟你回去伺候格格。我的意思你明白嗎?”德妃略略想了想,說道。
四爺一聽,也是明白人,當然知曉:這是德妃在顧忌福晉的臉面,其實也對蘭琴有利。
所謂集萬千寵愛與一身,就是極萬千憎恨於一身。
德妃說道:“罷了,你既然親自來找我說,我也知道她是你心尖上的人。德嬤嬤去太招眼睛,讓她調教的一個姑姑去吧。也是在我這裡伺候過幾年的,人也很穩妥,幫着照料一下鈕鈷祿氏,還是要回我這裡的。”德妃道。她也知道,自己這樣做,顯然是對一個格格太過重視了,故而剛纔她纔會那麼說。但是四爺都親自來求人了,自己兒子的面子總歸還是重要的。
“兒臣替鈕鈷祿氏謝恩。”四爺笑道。這可是他們母子第一次有商有量,非常愉快地談妥了一件事的。
德妃看着這個已過青蔥年紀的大兒子,心裡也是頗多感慨的。
當年她從一個端茶倒水的官女子被康熙看中,升爲常在。那宮裡頭,多少刀鋒劍雨,朝着她這樣沒什麼背景的新得寵的小嬪妃射來。那時候她步步驚心,唯恐康熙厭棄了她,害怕太后不喜她。生了四阿哥,她被告知要報給當時的皇后鈕鈷祿皇后撫養時,心裡頭不是沒有難過的。但是,那個時候的她只是個貴人,沒有資格撫養皇子的,而且又是報給皇后撫養,她覺得對這個孩子也是好的。
誰知道,鈕鈷祿皇后去了,這孩子又被送了回來。那個時候,她已經生過了六阿哥,又生了十四阿哥,身份也是德妃了。可是,這孩子回來的時候已經是十二歲了。
十二年的分別,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彌補的。十四阿哥剛出生,再加上十三阿哥失去了生母,也被送了過來。
她當時已經快三十了,又剛生了孩子,皇上也開始寵幸其他小嬪妃了。她心裡也是亂糟糟的,想要與這個孩子彌補一下母子親情,可是好像很難。
他已經不是一個小孩了,心裡也有自己的主意。
“額娘,兒子去見那姑姑了,下次再來看您。”四爺見德妃出神,只好打斷了她道。
“去吧,有什麼需要儘管來跟額娘說。”德妃溫言道。
“是。兒子去了。”四爺心裡也很舒坦,不知爲何,今日與額孃的芥蒂似乎一下子就消失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