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這幫在府裡專門負責打掃茅廁和清理水渠地下陰溝的奴才進來的時候,其他奴才很自然地就退避到一邊去了,像是怕粘上了他們身上的晦氣一般。
當時將木炭擡進來的便是司畫和藍琪,此刻蘭琴便讓司畫下去辨認。司畫走進那些奴才身邊,只聞到一股不舒服的氣溫從這些人身上散發過來。
他們自己也覺得做的都是些最低賤的活計,臉上也無光,個個都垂着頭。
司畫在他們面前一一走過,目光從他們的臉色一一逡巡而過,兩回了兩遍。
司畫都無法確認到底是哪兩個人。
宋氏等不免有些焦急,生怕她已經忘記了那日送碳的小廝的模樣,否則在碳火裡下毒的事情可就找不到入口了。
福晉瞧着司畫的背影,心裡祈禱這她不要認出那兩個人來。當日吩咐這件事的是李嬤嬤,她並沒有直接見過負責給蘭琴與李氏送碳的小廝,所以即便福晉自己也不知道是哪兩個。
“司畫,可有尋到那送碳的人?”蘭琴站在臺階下,出言問道。
司畫頓住腳步,站在了一個小廝面前,疑惑地說:“那日送碳的是你,還有一個呢?”
此刻,被點名的小廝驚慌地擺擺手道:“姑娘,奴才不認識你,也沒送過什麼碳,你認錯人了吧。”
司畫也不理他的辯解,轉身走到蘭琴身邊,對着四爺道:“啓稟主子爺,剛纔那個人正是當時給格格送那批碳的,還有一個不在他們中間了。”
福晉心裡一沉,但絲毫都沒有露出一絲慌亂,仍舊高仰着頭站在那邊。
“其他人都散了吧,你,還不速速跪下,給主子爺說清楚。”大嬤嬤厲聲對着衆人一吼,然後對着被司畫指認的那個小廝說道。
蘭琴心裡微微一笑,感激地看了大嬤嬤一眼。
衆人如獲大赦一般,排着隊離開了,只有那個小廝不安地跪在了地上,口裡只喊道:“求主子爺開恩,奴才一直負責府裡頭西小院的茅廁清掃,不曾如那位姑娘說的,送過什麼碳的。”
蘭琴面色難看地盯着他,如果這人不肯開口,那麼這條線就可能查不下去了。
這時,吳大夫低着頭從外頭進來了,自從上次在玉格格那件事上漏了怯,他對南小院的這位格格可是不敢再打馬虎眼了。
只見她挺着碩大的肚子,仍舊不辭辛勞地盤問那個小廝,心裡就隱隱爲福晉擔憂,怕是與南小院這位相鬥,沒有很大的勝算。
“啓稟主子爺,那些碳中果真驗出了一種東西。”吳大夫如實稟告道。在這種時候,他也不敢有何隱瞞了。
“說!”四爺冰凍一般的臉色,雖然在炎炎夏日,讓人看見了,還是猶如置身冰窖一般寒冷。
“是硃砂。有人將硃砂研磨成了粉末,加入到那些木炭中。木炭燃燒的時候,那些細小的硃砂便被高溫融化成了灰塵甚至氣體飄入空氣中。人長期處於這種環境裡,會吸入一部分硃砂粉末,久而久之,就會中毒。”吳大夫一口氣說道。
四爺陰鷙的目光多了一份驚色,想不到在自己的後宅裡,還有這樣心思深沉的女子。
蘭琴等女眷皆都爲止色變,能想出此等法子害人,真可謂心思狠毒且又刁鑽古怪呀。
“大嬤嬤,將他綁了,就在這給我打,不說,就亂棍打死!!”四爺狠厲地說。
此時,衆人一片默然,只有這個時候她們最能感受到,只有四爺纔是這個院子裡真正的主人。
即便是福晉,此刻也只能靜默,她知道自己不能出頭,因爲自己爲一個不認識的奴才求情本身就會引得四爺更加疑心。
大嬤嬤會意,立刻去喊了平日專門負責行刑的人進來,拿了一條板凳,將那個小廝按在了板凳上。
“主子爺,還請各位主子迴避吧,以免衝撞了。到時候皮開肉綻,鮮血四濺的,奴婢恐怕嚇着各位主子。”大嬤嬤道。
四爺點點頭,便對福晉道:“你們都先回去吧,等他招了,再議不遲。大嬤嬤,府裡頭的門都封了沒有,可別讓人在此刻走脫。”
大嬤嬤連忙道:“啓稟主子爺,已經按照您的命令全部上了鎖。奴婢也派了人到園子裡四處尋尋面生的丫頭。”
待衆人都依照四爺的吩咐各自回去後,只有蘭琴被四爺留了下來。他拉着她的手,自然是不會在大院裡看的,去了後面的小花園。
再說福晉,一路扶着靈秀的手往正院走,李嬤嬤的臉灰得如草燃燒後的灰燼一般。剛剛那個小廝真是當日自己收攏過來的,另一個好像是自己落了糞坑,淹死了。自己一時大意,竟然沒有處置了這個,沒想到今日竟然成了一個定時炸彈一般。
“雀兒可處置了?”福晉端着無比優雅的步子行走在府裡頭的甬道上。來往的下人遇見她,都會請安,便低着頭避開。
“啓稟福晉,還藏在後面的柴房裡呢。”靈秀道。
“剛纔幸好爺還念着一絲本福晉的體面,沒叫人真的搜,現在趕緊回去將這丫頭處置了,萬不可讓她活着見到爺。”福晉說道。
“是,奴婢這就去辦。”靈秀道。
“不,不是你去。嬤嬤,你去!!”福晉突然停住,並未轉身,卻是對着後面跟着的李嬤嬤說的。
“奴婢遵旨,立刻將她埋了,即便爺再去搜,也絕不可能查到什麼的。”李嬤嬤道。
靈秀待李嬤嬤走後,便繼續扶着福晉往回走,一邊走,一邊小心地去看着她的臉色。
“福晉,其實想要擺脫這件事,並不難,奴婢倒是有個主意。”靈秀道。
“哦,你有什麼主意?”福晉停住腳步,側過身,盯着靈秀道。她就是喜歡這丫頭身上的這股子機靈且又心狠手辣的心思。李嬤嬤、春柳以及夏荷她們,都是跟了自己十幾年的家生子,與自己是有主僕之情,但是也知道自己的弱點太多,有時候做起事情來還有顧忌她們的感受。
“除掉汪氏,可不就沒了與福晉的任何關聯了。”靈秀道。雖然她現在還不知道當時的事情,但是從剛纔在前院那邊所看的情形,心裡也差不離猜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