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遍遍告訴自己,太子爺不在,她得堅強些。
太皇太后的看重,她只覺得壓力好大,她還是要堅強些。所以這點時間,她幾乎從嬌嬌女成了女漢子了。
可是,一旦遇見他,一旦他問,一旦他關心,雅璃就覺得僞裝起來的堅強都沒有了,一點都沒有了。
現在,只有最後一絲理智告訴她,太子爺很難過,也很累,她不可以撒嬌,不可以失控。
所以,只是流淚,卻不敢多話不敢動。
太子爺嘆了一口氣,就在院子裡將她抱住:“想哭就哭吧。”
這段日子,她不知如何擔驚受怕,本不是個有本事的,宮裡天天跪,想必又是累又是怕吧?這才把一身的小肥肉都熬沒了。
雅璃死死的咬住嘴脣,許久才道:“爺回去更衣吧,身上都餿了……”
“你呀你。走吧。”太子爺知道她故意這麼說的,輕輕彈了一下她的頭,牽着她的手進屋了。
已經是滿天繁星,徐衛站在那裡,終於鬆了一口氣!哎……日子還得過啊!
招手,叫了朱文來:“你主子用膳了沒?”
“哎喲,徐哥哥,沒有啊!這不是一直等這麼?又怕太皇太后孝期,不能擺宴,預備了些家常的,這會子送?”朱文道。
“先叫膳房預備着,不急,主子們緩一緩,換了衣裳的。”回了府,徐衛也是輕鬆多了。說是個奴才不假,可是這也是他家裡不是?
屋裡,雅璃伺候太子爺更衣,他曬黑了不少。擦了身子之後,換上一件家常的寶藍色袍子。
“爺,該擺膳了吧?我叫膳房做的都是素菜,爺宮裡吃了沒?”回來的晚了所以她不確定。
“嗯,擺吧。”胤礽心裡難受,感受不到餓,可是這會子叫她一說,也餓了。
十一月,天氣很冷了,前院裡早幾日就燒傷了地暖和火炕,今兒一早知道聖駕就快回來了,早就燒的熱乎乎的了。
這會子,雖然是素菜,上來也很豐盛,一道鍋子就很是不錯。
雅璃一直給他夾菜,幾乎是眼巴巴的看着他。
“快吃。”太子爺心裡熨帖,給她夾了一個玉蘭片。
“嗯,爺多吃點,瘦了。”雅璃道。
太子爺輕輕笑了笑,兩人再不多話。
吃過了晚膳,洗漱更衣,胤礽也沒力氣了,將雅璃抱在懷裡:“別回去了,陪着孤。”
“可是……”就算是重孫子不需要守孝,也要避諱三個月的。
“孤不想一個人呆着,聽話。”胤礽沒有那種心思,只是輕輕搖了搖她。
雅璃就心疼的不得了:“嗯,我陪着爺,爺不要難過。太皇太后……是壽終正寢,是好事。”雖然她不認同這是好事。
她現代的外婆也是活了八十五,壽終正寢,可是對於親人來說,一樣難過……
“爺……我……我違抗了太皇太后的懿旨……我給爺寫了信,爺……”雅璃有些緊張。
“信……孤沒收到,不必怕。”太子爺笑了笑。
“沒收到啊?被蒙古人劫走了麼?可惡的蒙古人!”雅璃坐起來義憤道。
太子爺沒解釋,只是輕輕摸摸她的頭,就叫她這樣認爲吧。
“爺,你累了吧?睡覺吧,明天上朝麼?”雅璃見他實在是面色不好道。
“不去,睡吧。”胤礽不想動。
雅璃也不叫人進來了,親自伺候他躺在榻上,又拉了帳子才叫人進來滅了燈。
胤礽不說話,抱着雅璃長長的出了一口氣之後,就閉上了眼。
雅璃今兒起來的也早,又是他終於回來了的踏實感,很快就睡着了。
直郡王回了府,站在府外,卻不敢進去。
近鄉情更怯,一羣奴才看着直郡王,誰也不敢多話。
很久很久之後,天都黑透了,直郡王才忽然像是醒了神一般,進了府。
直奔後院,府裡全是掛白的地方。正院裡更是靈堂還在呢。
直郡王晃了一下,身子差點就歪在那裡了。
“主子!”貼身太監忙扶着。
吳雅氏白着臉忙趕來跪下:“爺,是臣妾無能,沒有照看好福晉的身後事。”
“我是怎麼吩咐你的?啊?”直郡王心裡知道,這股子怒不該落在吳雅氏頭上,可是他能去怨恨誰?他的額娘?怨恨太皇太后不該這時候沒了?怨恨內務府?
所以,眼前的吳雅氏就是出氣筒。
他幾步過去,眼見着一腳就要落在吳雅氏身上。
吳雅氏的大丫頭一驚,忙撲上去擋着!
她們主子如今還不知怎麼翻身呢,要是這一腳捱了,孩子沒了,更沒個翻身的時候了。這時候不護着,什麼時候護着?
“主子爺息怒啊,我們主子有孕四個月了,萬萬打不得啊!奴才願意替主子受了!啊……”緊說慢說,腰上還是捱了一腳。
丫頭半晌不能動,心道這一腳要是踢在了主子身上,那孩子還保得住麼?
“你……你有孕了?什麼時候的事?”直郡王一腳踢出去,人也冷靜了。
“回爺的話,上個月發現的,快五個月了。”吳雅氏道。
五個月,那就是說七月裡就有了,一直不知道?
“起來吧。”直郡王嘆了口氣,本就怨不得她,這會子懷着肚子,更不好怨她了。
吳雅氏渾身發軟,兩個丫頭才扶起來。
這一起來,直郡王也看出她天藍色的旗裝下,肚子鼓起來了。人卻瘦的很。
“你先回去吧,爺明兒去看你。扶着你們主子回去,好好伺候着。”直郡王擺手。
“臣妾告退,爺……福晉是念着爺的,請爺保重身子啊。”吳雅氏道。
直郡王擺擺手,徑自進了屋子。
多少年恩愛夫妻,就這一天各一方。
直郡王心裡,是痛的緊。他固然知道福晉就是熬日子,可即便知道,人一旦沒了,心裡也只會痛。
“福晉,你怎麼就不等一等呢?”直郡王坐在梳妝檯前,看着桌上的首飾匣子,輕輕打開,打頭就看見了她常日裡最喜歡的那個翠玉釵。
直郡王睹物思人,心裡也越發的難過了。那是一種無望的難過。是你再難過,也無能爲力,還有什麼比你在乎的人死了更難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