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禧宮。
惠妃時不時就往殿外看一眼,想瞧瞧報信的人來了沒有。
甘芷見她心神不寧,一副焦急的樣子,開口勸慰道:“娘娘不如先坐一會兒,走得多了您也累得慌。若是承乾宮那邊有消息了,小廈子定然很快就回來了。”
說完,甘芷扶着貴妃的手臂,讓她在寶座上坐下了。
惠妃嘆了口氣,揉着自己心口的位置,“本宮也知道這個道理,但是吧,就是有些心神不定……”
明明是一件勝券在握的事情,一切都已經提前安排好了,她本該安坐延禧宮,等着衛雙姐自個兒帶着八阿哥上門纔對啊。
可偏偏現在……就像是有個貓爪子一下一下地在撓着她!
坐立難安啊!
“娘娘莫急,”甘芷倒是不擔心,挽起袖子爲惠妃揉起了太陽穴來。
“咱們的人做事兒都利落,尾巴也都打掃乾淨了,您就放心吧。今兒八阿哥受傷的消息一出來,承乾宮那位可就有嘴都說不清了。”
一想到高高在上,慣來最愛裝相的佟佳氏將要面對康熙劈頭蓋臉的斥責,甚至有可能是更嚴重的責罰,惠妃心裡便是一陣快意。
就該讓她也嚐嚐皇上的怒火!
惠妃眼睛一轉,心裡頭冒出點想法:“不如,咱們藉着看望八阿哥的名頭,親自去承乾宮瞧瞧去?”
一想到佟佳氏這會兒可能就在捱罵,惠妃頓時坐不住了。
不行,承乾宮的好戲,可千萬不能少了她這個看客!
甘芷倒是有心想勸惠妃,萬一皇上正在發火,她們可能也得跟着吃瓜落,或者,若是皇貴妃巧舌如簧,安撫住了皇上,那她們上趕着過去摻一腳,豈不是更顯得她家娘娘是在幸災樂禍?
可惜,惠妃鐵了心要去承乾宮,任誰都勸不住。
在心底嘆了口氣,甘芷強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跟着轎攆一塊兒走得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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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和宮。
德妃如今還在月子裡頭,將吃完奶的五公主放在身邊,端詳着小女兒可愛的眉眼,又見她時不時擠眉弄眼,還像沒吃飽似的蠕動着紅豔豔的小嘴。
這些小動作將德妃逗得眉眼彎彎,她忍不住用手背輕輕摩挲了兩下五公主嬌嫩的臉蛋兒,惹來五公主親近的貼貼。
“果然,女兒纔是額孃的小棉襖啊。”
德妃感慨了一句,一邊逗着五公主,一邊頭也不擡地問石榴:“祚兒這幾日如何了?可曾乖乖用膳,好好吃藥?”
她是九月二十二日生下的五公主,如今還在坐月子呢,胤祚又是養在榮妃的鐘粹宮裡的,難免會有顧及不到的時候。
加上榮妃對之前禁足的事情一直懷恨在心,雖然她不敢明着對胤祚下手,但是德妃心裡卻一直墜着塊石頭。
石榴也是跟在德妃身邊的老人了,知道德妃是將六阿哥胤祚當成眼珠子一般看重,是萬萬不能出事的,於是將伺候六阿哥的嬤嬤傳來的話一五一十、事無鉅細地都說給了德妃聽。
“嗯。”德妃用鼻音輕哼了聲,“繼續看着榮妃,她但凡有點兒風吹草動,都必須第一時間告訴本宮。”
“是。”
石榴應下之後,話鋒一轉,“娘娘,皇上去了承乾宮,那邊兒如今還沒傳出什麼消息呢,延禧宮的那位就已經着急忙慌地去承乾宮湊熱鬧了。”
聞言,德妃勾了勾脣角,“是麼。”
這個納喇氏,性子倒是一如既往地好猜啊。
石榴將溼帕子遞給德妃擦臉,也笑了起來,“惠妃娘娘還以爲自己的手腳很乾淨呢,想必這會兒心裡正得意地很。只可惜呀,她那點道行,哪兒能逃過娘娘您的掌心?咱們這一招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實在是妙啊娘娘!”
衛氏出身辛者庫,她父親也不過是個小人物罷了,納喇氏的人拿捏住了宮外的衛氏一家,得知消息之後的衛氏除了和惠妃成爲一條繩上的螞蚱,別無他法。
“不過衛氏也真是狠心,爲了嫁禍給皇貴妃,竟然捨得讓八阿哥受這麼重的傷。”
德妃將抹額往上推了推,用小拇指上尖尖的長指甲掻了搔頭皮,她坐了快一個月的月子了,也不能洗頭髮,這會兒實在癢得厲害。
聽了石榴的話,德妃挑了挑眉毛,“若真是衛氏的主意,那本宮倒要佩服她一聲‘有決斷’!若不是她的主意……那本宮就更好奇是誰想出來的了,夠狠,夠能抓住機會的。”
德妃的眼中幽光閃爍。
時機抓得好,是因爲抓住了鈕祜祿貴妃生產之後的時機,既讓這事兒發生的時候沒有那麼引人注意,同時又吸引到了康熙的注意力。
說狠……畢竟八阿哥也不過四虛歲,這計劃但凡哪裡出了點差錯,可能八阿哥就不是磕到腦袋、斷了左腿了,而是白白丟了小命!
但是根據她的觀察,衛氏確實表裡如一,就是個沒什麼大本事的草包美人,膽小又怕事。
那這計劃到底是誰想出來的?
惠妃?不太像她咋咋呼呼的風格。
若不是她們二人,那這個計劃裡還有誰能出謀劃策?
自顧自玩了好一會兒的五公主打了個大大的哈欠,兩隻小手習慣性地擺在了臉頰旁邊,德妃暫時拋開了思緒,一隻手輕輕地拍着五公主的小肚子,一邊輕哼着熟悉的搖籃曲。
沒過一會兒,五公主就在她額孃的嗓音中甜甜墜入了沉沉的夢鄉。
石榴小心翼翼地將五公主抱了起來,放進牀頭邊上的悠車中,天氣涼,石榴又小心地將四周圍的小被子給五公主包得暖暖和和的。
“惠妃倒是好算計,先是想將衛庶妃的美貌佔爲己用,又看上了八阿哥的聰慧,便想着用法子從皇貴妃的手裡頭搶過來……看來大阿哥給惠妃的底氣還真是挺足的。”
德妃慢吞吞地說着她對惠妃的嘲諷,往常都是如水般溫柔的眼神裡淬滿了惡意。
“她倒是心高氣傲,設了個圈套恨不得鬧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現在再眼巴巴地跑去承乾宮,就看皇上罵不罵她了。”
惠妃雖然年紀比德妃大,但這明顯就但是顯然到如今都未曾學着聰明一點兒。
石榴也熟悉惠妃的作風,噗嗤一聲,“畢竟咱們這位惠妃娘娘,可是大阿哥的生母呢,就問這宮裡宮外的,還有誰不知道惠妃娘娘想讓大阿哥繼承大統的心思了。”
德妃的笑意不及眼底,反而似有黑色的霧氣在不斷翻涌。
“她就是再想……也得有這個命才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