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蘭的一句五姨母,就已經將那名女子的身份昭然於衆人了。
——赫然正是烏雅常在的妹妹!
“姐姐……”
小烏雅氏惴惴不安地走上前來,甚至連眼睛都不敢對上烏雅常在的視線。
烏雅常在彷彿一下子褪去了方纔的瘋狂,慘白着臉色,抖着嘴脣,“……你,怎麼會在這裡?!”
而且她身上一身宮女的衣裳是那麼刺眼!
小烏雅氏的視線落在腳尖,小聲說道:“家裡花了不少銀子,才讓我進來做宮女的……惠妃娘娘發現了我,就將我收在了延禧宮中……”
從小烏雅氏口中吐出的每一個字,都彷彿帶着雷霆萬鈞的力量,將烏雅常在劈了個暈頭轉向!
烏雅常在並沒有因爲小烏雅氏這一番話就輕鬆放過她,相反,她抓住了話中的信息,再次反問。
“家裡何時將你送進宮中的?”
小烏雅氏一頓,頭越發低下去了。
“說啊!!”
一聲厲喝,讓小烏雅氏的身子如同風中的蒲柳,越發搖搖欲墜起來。
產房裡悶熱,惠妃一隻手作扇給自己打着風,掩藏在帕子後頭的嘴角翹得老高!
“哎呀,瞧烏雅妹妹的樣子,你都把這孩子給嚇到啦!”
見小烏雅氏不敢說話,惠妃怎麼會輕易放過這個打擊烏雅常在的最好機會,於是裝作不經意的說道:“也就是上回,這孩子來永和宮見了你之後,與本宮一見如故。本宮便想許這孩子一個富貴的未來,後來沒過幾日,烏雅家就將她給送到本宮的延禧宮來啦!”
不管當中的真相究竟如何,眼下的惠妃盡挑着刺激烏雅常在的話來說!
果然,烏雅常在現在根本沒有更多心力去分辨惠妃話中的真假,緊扣住身下被褥的指甲根根斷倆開來,鮮紅的血從斷裂處涌了出來,和原本的凌亂融爲了一體。
“從那天,你就已經打量着要進宮來博一份富貴啦?你姐姐我,還沒死呢!!”
一回想起那天見到小烏雅氏時的高興,還有對她的一片真心,烏雅常在簡直噁心得想吐!
小烏雅氏本性懦弱,被烏雅常在這麼一頓騎臉輸出,她連連後退了兩步,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因爲烏雅常在有一句說沒說錯,確實是家裡人看着她落魄了,就想讓她進宮來延續家族的榮光……
躲在角落裡的寶蘭因爲這個新鮮的大瓜而大吃一驚。
她捂住了自己的嘴,心裡頭迅速動起了心思。
既然五姨母可以得了惠妃娘娘的青眼,那她呢……
真要論起來,她長得可不比五姨母差呢……
這天下,難道還有比成爲皇上的妃嬪更大的富貴嗎?她以前想靠着烏雅常在博一份富貴,其實完全就是走入了誤區呀!
而且她身上也流着一半烏雅家的血,若是她能往上爬,烏雅家肯定也是樂見其成的呀!
坐在繡凳上的惠妃越看越高興,她掩着嘴,看着烏雅常在的眼中波光流轉,“對了,烏雅妹妹你還有件事不知道吧?”
小烏雅氏一驚,雙膝一軟跪在了地上。
她擡起頭哀求惠妃:“惠妃娘娘,我姐姐她纔剛剛生產完,求求您,不要說……”
惠妃的眼中閃過一絲不悅。
什麼時候一個小宮婢也敢如此頂撞她了?
烏雅常在喘着粗氣,哪裡還有以往那副美麗嫺靜的模樣?
這時候的她跟個瘋婆子沒有任何兩樣!
“說!”她將手邊的枕頭摔在地上,瘋狂大笑道:“事到如今,還有什麼是我不能知道的?惠妃你說啊!!”
於是,在小烏雅氏的滿臉祈求中,在落霞不忍再看於是閉上了眼睛的動作中,在寶蘭興奮的神情中,惠妃施施然說道:“原來烏雅妹妹是真的不知道啊?你妹妹小烏雅氏,前幾天剛剛承了寵,如今啊,她也是皇上的女人了。”
惠妃故意笑道:“如今你們姐妹二人共侍皇上,這可是天大的好事!也是你們烏雅家天大的榮幸呢!”
小烏雅氏已經承寵了?!
寶蘭心裡一驚,打量着地上單薄的背影,眼裡的興奮稍稍褪去。
若是如此,惠妃還會願意接受她的投誠嗎……或者說,烏雅家還會願意看到她出頭嗎?
她咬住了嘴脣,心裡又盤算了起來。
小烏雅氏也知道,自己肯定傷到了姐姐的心,但是、但是事到如今,已經由不得她選擇了,希望姐姐能夠理解她的難處,以後她們姐妹二人在這深宮中互相扶持,說不定、說不定還能有大造化呢!
見烏雅常在愣愣的沒有說話,惠妃不懷好意地問她:“怎麼,難道烏雅妹妹你沒有聽說這個消息嗎?”
她撫掌而笑,臉上滿是譏誚的表情,“不應該呀!烏雅妹妹以前還是德妃的時候,這滿宮裡有什麼風吹草動能瞞得過你的?怎麼如今幾個月的功夫,你居然連自己妹妹進了宮,承了寵這麼大的事情都不知道了?”
“還是說,你身邊伺候的人,出了問題呢?”
這一下子,輪到落霞開始渾身發抖了。
她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不斷地磕着頭,“求小主恕罪!不是奴婢不想說,實在是……”
惠妃輕哼了聲,“實在是什麼?”
落霞原本要說是惠妃的逼迫,但是這會兒面對惠妃威脅的眼神,再看一眼有些瘋瘋癲癲的烏雅常在……
選哪一邊,還需要她猶豫嗎?
畢竟,人不爲己,天誅地滅啊!
於是落霞低下頭,說:“是烏雅家派人……對奴婢說的,說小主您正懷着孩子,當以孩子爲重,這事兒就不必告訴您了……”
小烏雅氏明知落霞說在說謊,可是她一聲都不敢吭。
完全是默認了落霞的說法。
烏雅常在緩緩回過神來。
這個時候的她沒有了方纔瘋癲的狀況。
“原來,你們一個個的都知道,只有我不知道啊……”
這一瞬間,烏雅常在的臉上血氣上涌,原本白慘慘的臉色如同上了一層胭脂,紅潤有光澤,就連嘴脣,都像是上了最好的口脂,豔麗且奪目。
哪怕此時的烏雅常在還頂着一頭亂髮,身上處處都是髒亂的汗漬,光憑着這張臉,也呈現出了一種妖豔絕世的姿容來。
她轉過頭,對鵪鶉一樣縮在角落裡的接生嬤嬤說道:“將……小格格抱給我,她生下來這麼久的時間了,作爲額娘,我都沒有好好看過她呢。”
聞言,接生嬤嬤哪裡敢隨意亂動,她將眼神投向了身份最高的惠妃。
面對烏雅常在突然的一反常態,惠妃下意識覺得有哪裡不對。
但是烏雅常在輕描淡寫的一句:“難道我都不能看看自己的孩子了?”,徹底堵死了惠妃的話。
就算常在不能親自撫養孩子,那宮裡也沒有慘絕人寰到,連讓剛生產完的額娘看一眼孩子都不行的程度啊。
更何況,這麼多人都在場呢,烏雅常在又能翻出什麼水花來?
於是惠妃沒好氣地看了一眼接生嬤嬤,“沒聽見常在的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