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好痛,子衿,你想謀殺啊, 你這是幹什麼?啊, 痛死我了。”一聲哀嚎, 我看着被我狠狠摔在地上的人, 臉色微白, “十四阿哥?怎麼是你?”
十四躺在地上,捂着後背痛苦的看着我,“子衿, 你想幹什麼?你真的想謀殺我嗎?”
我趕緊蹲下去扶起十四阿哥,臉色有些僵硬, “十四阿哥, 奴婢不是故意的, 您這樣冷不丁的出來,奴婢被您嚇到了, 所以,所以……“
“啊,所以什麼?我以前也是這樣,怎麼不見你這麼大的反應,今天倒是差點要了我的命, 你這是什麼招數, 讓別人知道我堂堂一個阿哥被你這個小丫頭摔倒, 真是讓我這面子往哪裡擺?”
“十四弟, 誰讓你看見了子衿就往前跑, 你又不是不知道這個丫頭古靈精怪的,你這是自討苦吃。”
看着隨後走過來的人, 我趕緊頷首退到一旁,“奴婢給八阿哥,九阿哥,十四阿哥請安。”
九阿哥冷冷的癟了我一眼,“幾天沒見,這身手倒是精進了,你的手看來也沒有什麼事了?”
我看了看自己的手,“是,奴婢已經好多了,十四阿哥是奴婢冒犯了。”
十四揉了揉身子,“子矜,你怎麼總是走路想事情,你到底在想什麼呢?還嘀嘀咕咕的,看樣子好像有人惹了你,而我算是替罪羊?是嗎?”
我尷尬的癟了癟嘴巴,“奴婢只是跟那些奴才生氣,剛剛去了體元殿取東西,誰知他們拿錯了,我無辜讓李諳達說了一頓,正生氣呢,誰想就看見幾位阿哥了。”
“原來是這麼回事?看來我真的是當了替罪羊了。”
“十四阿哥你沒事吧?用不用奴婢去叫太醫。”
十四擺了擺手,“得了,沒的要緊的,如果讓太醫看了又橫生枝節,傳出去,我老十四算是沒臉呆在這宮裡了。”
看着十四這回倒是很有風度,我微微服身,“奴婢多謝十四阿哥。”
“行了,先別謝,我還有事問你。”
“什麼事?”
“你這些天忙什麼呢?養傷嗎?怎麼在乾清宮沒有看見你?”
“十四阿哥,可是找奴婢有事?”
“倒是沒什麼事,但是看不到你有些無聊罷了?”
我一聽翻了一個白眼,這些阿哥就是閒的沒事幹,“奴婢這幾天手受傷了,所以一直在屋子裡養傷,李諳達也沒有安排我什麼事情,但是從昨天奴婢就開始在乾清宮應值了。”
“是嗎?那倒是我趕的不巧了。”
“十四阿哥有自己的事情要忙,怎麼會和奴婢一樣呢?”
“這話說的倒是,我們怎麼會一個奴婢相提並論?不過你這個奴婢架子也太大了。”九阿哥突然發難,倒是讓我有些疲於應付,總是這樣的針對我,他要糾纏到何時?
“九阿哥這前面的話奴婢倒是可以明白,但是這後面的話,奴婢可是聽不懂了。”
“聽不懂?我告訴你,這幾天八哥爲了你的事,可是沒少費心,太醫院去了不知多少次,這份情你怎麼還?”
聽着這話,一旁很是聒噪的十四阿哥突然沒了聲音,好像對於八阿哥的心思他也猜出了幾分,一時之間面對八阿哥,我這倒是侷促不安,不敢直視。
九阿哥看我低頭不語,悶悶的看了一眼八阿哥,“八哥,我們到那邊等你。”
聽着他們轉身離開的腳步,我的心跳更加急促,也不敢擡頭,倒是他上前一步,輕柔的說:“手好了嗎?痛嗎?”
聽見他的聲音,我微微一顫,還是那樣輕柔的聲音,帶着幾許關切,可是我卻無法面對,我本能的後退一步,“奴婢已經好了,多謝八阿哥掛心。”
看着我的怯步,他微微一愣,神情倒是沒有什麼變化,“我和太醫說過你的舊傷,他說要你好好休息,還要繼續吃藥,不過都是一些滋補的,不會傷身,一會兒就會有人給你送過去,他們會煎好藥給你喝的,一定要趁熱。”
我聽着他細心的叮囑,手不覺的向腰間的玉佩摸了過去,對於他的溫柔和貼心,我只能靠着他給我的玉佩中的涼意來化解那種猶豫,讓自己清醒一點,不要再去傷害他,更不能動搖自己的心,“八阿哥,奴婢沒事,請您以後不要再擔心奴婢了,奴婢不值得。”
他看着我的躊躇,眼神隨之向我的腰間看去,突然他激動的拉住我的手腕,“這塊玉佩是誰給你的?”
“嗯?”我猛然的擡頭看向他,眼神不免有些慌亂不知所措,因爲他說的正是四阿哥給我的玉佩,“這個,這個是……”
“這是四哥給你的是嗎?”
我感覺到他握着我的手,漸漸收緊,讓我隱約的感到一種痛感,我知道自己沒有反駁的餘地,“是。”
他的身體有些搖晃,“爲什麼四哥給你這個?你和四哥是什麼關係?”
“什麼?”
八阿哥臉上的微笑沒了,眼神漸漸的沒有絲毫情感,好像壓制着一種憤怒表現出來的漠然,這樣的他讓人感到陌生,“這是皇阿瑪賞給四哥的,這是他十歲的時候在皇阿瑪生辰宴上贏來的,這是緬甸進貢的唯一一塊極品羊脂玉,沒有一絲雜質,甚至玉的形狀都沒有什麼改變,那時四哥得到這塊玉的時候,讓所有人嫉妒又羨慕,因爲那時的他被皇阿瑪稱讚有大將之才,他甚至被皇阿瑪拉到身邊坐下,那一刻他俯覽羣臣,那一刻所有人都稱讚他。但是他卻把這塊玉刨開做成了現在的玉佩給了你,爲什麼?爲什麼?。”
我並不知道這塊玉會有這樣的來歷,我只是認爲這是一塊經過雕琢的上等玉,這樣被他說出來,讓我一時間措手不及,“奴婢不知道這玉還有這樣的意義。”
“告訴我,四哥,爲什麼給你?”聽着他的聲音調高了三分,語氣中帶着一絲不能抑制的憤怒,我知道自己已經隱瞞不了,擡頭直視着他,“如果我說,四阿哥和您有一樣的目的,您會怎麼說?”
他看着我的坦然,嘲諷的冷笑,“果然,四哥果然對你有心。”
看見那樣的他,我的心中是不捨的,可是沒有辦法,我已經選擇了,“是。”
“那你呢?既然你戴了他的玉佩,你的答案是他嗎?”
“是。”
“那我算什麼?我說過你是我的人,你現在這樣,我算什麼?”他緊緊的握着我的手,那種痛感更加濃烈,可以感到手傳來火辣辣的痛。
“奴婢從來沒有允諾過八阿哥什麼,從來也沒有承認過,奴婢不是誰的人,奴婢只是奴婢。”
“所以一直是我一廂情願。”
看着他痛苦的睜大眼睛,那一刻好像是我背叛了他,我咬牙別開頭,“八阿哥給奴婢的朱釵,奴婢會歸還。”
“爲什麼是老四?爲什麼?”
“玫瑰雖然代表着忠貞的愛情,但是玫瑰的紅色卻代表着血色的愛戀,奴婢要的愛,不要帶着血腥。”
“如果是那樣他更不會給你,你想要的,他給你的只有謊言,就像這玉佩的,只不過是掩飾着他的野心,那聖潔的背後依舊有着血腥的事實。”
“但是我卻願意爲他的謊言而活,就算是謊言,我願意承受,起碼不會讓我痛苦的去面對。”我的眼淚順着臉頰流了下來,他不甘的看着我,“那我也可以,我也可以在你面前掩飾,讓你……”
“不,你不需要掩飾,謊言對於你承受不起,何況我已經選擇了他,已經選擇了。”
沉默了好一會兒,他慢慢的鬆開我的手,“你會後悔的,我不會放過他,不會讓他去掩飾他的真面目,我一定要讓你看清楚他,一定要讓你後悔。”
看着我的眼淚,他狠心的轉身離開,同時眼淚也滑過了他的臉頰,他的笑容是那樣的淒涼,爲什麼,爲什麼他心愛的東西總是要被人搶走,爲什麼,爲什麼自己心愛的女人也會把自己的心給別人,背叛自己,爲什麼?爲什麼?
看着八阿哥踉蹌的身影,九阿哥和十四阿哥雖然不知道我們說了什麼,但是也知道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十四看着八阿哥的身影趕緊追了上去,而九阿哥卻快步走到我的面前。
“你說了什麼?”
我默默的抽泣着,故作堅強的說:“這個我不需要告訴你。”
“不說我殺了你。”
我看着他嘲諷的一笑,“九阿哥,這樣的話,你說的不累嗎?殺了我?你不能,他不會讓你殺我,他恨不得自己殺了我。”
“什麼?你說什麼?”
“他現在恨我,他恨不得自己殺了我,我知道。”我默默的舉起那隻受傷的手,也是他之前握住的手,現在那白色的繃帶滲出一片血紅,他的憤怒已經淹沒的了他的理智,原本因爲他努力癒合的傷口,再次裂開,一切都劃歸爲零了。也許以後我再也不會看到那個站在大殿門口朝着我溫柔的微笑,輕快的說:我也會打掃,然後和我一起忙碌八阿哥了,這一刻,他已經不是原來的他了。
南巡的儀仗已經在午門之外待命,我跟在康熙身後走出午門,一旁留守的大臣和皇子已經列隊送行,我經過八阿哥身邊的時候,心中不免一沉,不經意間看了一眼,對於他我只有虧欠,但是他卻冷漠的注視前方,對於我的出現視若不見,甚至比平時還要冷漠幾分。
我暗自收回視線,默然向前走去,也許這次南巡對於我是恩賜,這樣一段時間的不相見也許於他於我都是最好的選擇。
江南固有魚米之鄉所稱,康熙這次的南巡,除了欣賞那裡的美景之外,還有一件事是他頭等關心的大事,那就是江南水鄉最大的水利工程——海塘工程。
康熙以治河爲三大要務之一,而海塘工程也成爲治水的重中之重。康熙這次南巡,對於河工與海塘事務極爲關心,一路上時常停下親臨現場視察要務,決定工程的一些重大事項。如對海塘的核心地段海寧縣進行全面勘查,下令海寧石塘外,一律加築條石坦水,此後逐漸建成全浙條石坦水體系,對石塘的鞏固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同時南巡之時他每到一處都留心學習當地的地理知識,努力做到理論和實際有機地結合起來,可謂是極其用心,很多事情他都親力親爲的勘察,以便了解的更爲透徹。這也讓我發現康熙真的是一個很博學的人,如果在現代應該有教授的學歷吧。
南巡的儀仗走了半月,終於抵達海寧,海塘工程的樞紐,他巡查的時候比任何時候都要用心,站在堤壩旁指着東流的河水,耐心地向當地負責管理水利的官員講解如何計算水的流量,而且還拿出御製計算尺,開始精密的計算,我真的很佩服他居然能把那些數學公式運用到這上面,簡直讓人打開眼界。
突然康熙停了下來,回頭看着那些阿哥大臣們說了一句,“你們誰知道怎樣計算這水閘一天中水的流量?說對了有賞。”
聽着他的問題,所有的阿哥大臣們都皺起眉頭,所有人竟一時回答不出,康熙有些不悅,先看向站在身邊的四阿哥,“胤禛你先說說。”
四阿哥想了一下搖搖頭,“回皇阿瑪,兒臣不才,一時還沒有想到。”
他又看向一直低頭躲避的十阿哥,“老十,你呢?”
突然被點到名字的十阿哥有些慌,“皇阿瑪,四哥那樣聰明的人都沒有說出來,我這個愚人怎麼知道?”
“怎麼?難到你們都不知道?”
康熙臉色陰霾的嚇人,周圍的官員也是戰戰兢兢,我看了一眼康熙身後的十三阿哥,微微示意,十三搖搖頭,看來他也不會。我又瞄了一眼十四,十四站在一旁蹙眉苦思,我不由的一嘆,看來喜歡洋學的只有康熙,而這樣突然運用公式,必然讓人慌了神,就更加難以想出解法。
“子矜丫頭,你呢?你能不能算出來?”突然被康熙點到名字,我也是一驚,看着他們的目光都看向我,我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子矜丫頭?”康熙見我不語,又說了一句,我趕緊上前,“皇上?奴婢在。”
“你可聽見朕剛剛的話?”看着康熙眉頭緊皺,我趕緊點點頭,“奴婢聽見了。”
“那你來說說。”
我思量了一下,本不想說,但是看見他臉色陰沉,如果不說,他免不了受到責罰,“皇上,奴婢愚鈍,不知道說的對不對。”
“你儘管說,總比那些什麼都不知道的要好的多。”康熙看了一眼那些個臉色陰灰的大臣阿哥,他們都收斂的低下頭。
“回皇上,奴婢認爲可以先量水閘口的寬度,計算出一秒鐘的流量,然後再乘上一晝夜的時間長度,差不多河水的流量就會算出來了?”
康熙一聽臉色終於出現了一絲微笑,讚賞的點點頭,“看來在上書房學習的人只有子矜一個。”
“兒臣知錯。”
我不安的偷瞄了一眼周圍沉寂的可怕的氣氛,心中不免一陣低吟,爲什麼?爲什麼我總是被康熙推到風口浪尖上,好像這又是陰謀,這種被人盯着的感覺真是不好。
“八哥,八哥,你在想什麼呢?”九阿哥走進書房,看見他站在窗口喊了幾聲,卻見他沒有反應,不由的蹙眉。
夕陽殘陽似火,和他的心情好像,一切都變得飄渺,她離開十天了,他應該恨她,但是他又是那麼想見她,恨一個人對於他好難,因爲他總是會想起她的微笑,好像每一次的想見,她都會笑,不管是在病榻上,還是在受罰,她總是那麼有精神,可是就是因爲記憶的那樣的清晰,所以纔會激起他心中的恨,他的眼淚纔會再次流過臉頰。
良久,他漠然轉身,九阿哥看見他的眼淚愣在原地,然後無意間瞄過他的手忍不住驚訝叫了出來,“八哥,你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