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暑假還有兩個星期。
週六早上柳青葉來約張麗去逛街,柳青葉問張麗:“張麗,聽說要舉行一次捐款活動,是不是真的?”
“那當然啦,這次可是全國性的勒!”張麗從車棚裡推出自行車說。
“那你打算捐什麼呢?”柳青葉推着自行車邊走邊問。
“還不確定,能捐什麼捐什麼吧!”張麗挎上車,頓了頓說。
“Hil,柳青葉,等我們一下!”柳青葉正在上車,卻看到白素描,馬麗絲和安妮三人正向她們招呼。
“喂,你們快點呀!”正欲離開的張麗和柳青葉同時喊。
“你們上哪兒呀?“張麗問。
”人民廣場!聽說佈慈善協會今天在那裡搞現場募捐,友援西部大開發呢!“白素描說。
”那咱們快過去看看!”五個女孩子蹬着自己的車,飛一般向人民廣場駛去。
廣場上已經人山人海,捐助的市民們成羣結隊。上空用大綵球吊着十數幅宣傳標語,主席臺設在廣場中央,用一大紅標語寫着:“西部扶貧現場募捐會。”
她們放好各自的車,便向廣場中央走去,卻見男孩僮正言論着什麼。
“嗨,靚女們來了!”大羅密歐首先發現她們。
“你們也來捐款?”男生們問。
“那你們呢?”女生們反問。
“當然要捐啦,市民們都那麼積極,我們還能落後嗎?可別忘最咱們是大學生哪了!”何蓬勃說。
“學校不是也要搞一次捐助活動嗎?雲中飛問道。
”學校安排是學校的事,現在先捐,以後學術安排時再考慮!”何蓬勃說完,把身上的錢包掏出來。
“媽的,我豁出去了!”大羅密歐把錢夾拿出來,掏出幾張嶄新的百元大鈔說:“這個月的零花錢全賠上了。”
吉姆和候賽因見他們如此積極佩服他們的仗義,他們向三人道:“等等我們!”三人同時會心而笑,向二人付出大拇指說:“非常棒”三人同時誇他們,對二人來說還是第一次,高興得他們連說:謝謝!”
女生們見男孩們準備捐款,異紛紛拿出自己的錢,準備捐給貧困地區的人民。
儘管人羣已把廣場圍得水泄不通,但捐款儀式仍遲遲未開始。人們心裡激動,爲這一刻的來臨等待着。
市民們對他們讚賞的目光,在正雖要錢花的時候,卻把自已勤工儉學省下來的錢捐給別人。
當然,隨着生活水平的提高,“勤工儉學”這個詞組對當今生活在城市的大羅密歐他們來說,是不怎麼合適的。他們只要能勤學,書雜費生活費是用不着操心的。而何蓬勃則不同,他家在西部農村一個貧困的山區,母親早逝,只剩父親拖着他和一個比他小五歲的妹妹,父親用那結實的肩榜,提起全家生活的重擔。自他讀大學以來,父親每年不知要淌多少汗水,賣多少斤蔬菜才能夠他一學期的書學費。
爲了供他上大學,妹妹初中畢業便休學在家。跟父親起早摸黑,唯一的希望就是他能成材,將來工作後減輕家裡負擔。從高一開始每年暑假和寒假,何蓬勃都不回家,放假偷偷找臨時工,籌備自己下學期的生活費和書報本子錢。當然這些他是不會告訴別人的。
隨着募捐主辦方宣佈捐款儀式的啓動,各大公司的捐資代表們紛紛入座,捐助正式開始。
首先是富豪們慷慨解囊,只見一個海濱老闆挺着胖墩墩的大肚子上臺,在主持人手中接過話筒道:“爲資助西部貧困人民早脫困境,我代表我公司全體員工,向災區捐款五百萬。”他剛說完,全場便報以熱烈的掌聲,他在無數雙眼睛與記者們閃光燈的關注下走下主席臺。接着還有十幾家大型企業也宣佈了自己的捐款數目。金額都在三百萬以上,還有價值數千萬各種物資。對這些一擲千金的富豪們,人們紛紛豎起大拇指。
輪到自願者個人捐款了,一時間人聲沸,中小學生,打工者,公務員、大學生、軍人、商……各除去都踊躍參加了。一雙雙手,一顆顆心,抒寫着人間最美最動聽的交響曲。
白素描見何蓬勃第一個捐款,卻並不多,她看見他已把錢在手裡捏得出汗,心裡不免懷疑起他的家境來。以也平素的表現和脾氣,還不致於幾十塊錢都捨不得的。她是個必細的女孩,地想這裡邊一定有原因。
自那次和他一起實習回來後,她起來越留意他的一舉一動了,她發現對方問題有些怪怪的,尤其是對錢總不免有些小氣,反倒心生憐憫。
慢慢地她發現,除了學校發的校服,他幾乎不厭其煩地換穿着一套白西裝和一件花T恤,雖然都很整潔,但明顯地已洗得有些發白。
白素描是學校裡貴族的那一類。爸爸是市委秘書長,媽媽在衛生局。對她這個獨生女父母視爲掌上明珠。像她這樣的家庭,不知有多少領導的公子哥兒們嚮往呢!那些各部門的工作人員或領導,只要見到秘書長的女兒,都會含笑招呼,有的乃至討好地要求接送她上學。每逢過年過節,要上門發壓歲錢和送賀禮的頭頭腦腦們枚不勝舉。只是白素描詞以來父母都很嚴謹,總把找藉口親近的人們擋在門外。對她,父母也比較嚴格,從不允許下屬用車接送。要是她偶爾順路搭了機關哪們叔叔阿姨的車父母知道後準挨一頓罵。
老倆口除對女兒道德上要求嚴格外,卻更加關注她的生活。零花錢沒少給,名牌衣服沒少買。有父母嚴格要求,她纔會變得比一般女孩老練,對那些阿臾奉承的人冷冰冰的。
對於何蓬勃,她卻只能例外。
捐款過後的幾天,她發現他吃方便麪的次數越來越多了,他吃飯總是很少進餐廳,偶爾去一兩次也總是一個人去。還有這段日子他天天步行上街,以往常騎的那輛自行車,幾乎一週沒有看見他騎了。
這天午飲時間,她悄悄跟在何蓬勃後面。看見他正向大門外的一家便利店走去。她躲在一個賣油條的小攤前。約過兩三分鐘,他拿了兩盒二元的方便麪走了出來。她一下心酸到了極點,這已是她看見何蓬勃一天之內兩次吃方便麪。“爲了捐款,他肯定把車賣了!”
二
學校組織的是一次捐血活動。倡議大家向國家血庫獻血。隨着突發事件和疾病的增多,血液的貯藏和保鮮已成爲當今急救工作的一大難題。有時候由於莫一種血型的稀缺,在遇到重大事件或者特殊病例時,導致急救工作無法及時開展而耽誤治療的事屢見不鮮,相同血型的健康血源能夠及時挽救人的生命。如果病人在需要輸血時找不到合適的血源,他將會永遠地告別人世。
聽說要從身上抽血,許多人便害怕了,這畢竟不是鬧着玩的,血濃於水嘛。用大注射筒從身上抽出幾百毫升,膽小的會嚇得兩腿發軟。儘管醫生一再強調,捐血不會影響身體健康,而是爲了更多人活着。報名的還是沒有多少人。
“校領導也太缺德了,想出這麼絕的招兒,捐什麼不好,偏偏獻血!”大羅密歐發着牢騷。
“你不是有高血壓嗎?抽掉幾百毫升就平衡了。雲中飛笑着對柳青葉說。
“你才高血壓呢,神經病!”柳青葉白了雲中飛一眼。
“你身材這麼苗條,再掉點血就更婀娜多資了,到時候貧血就叫你黃臉婆;”大羅密歐報復似的對雲中飛的同桌張麗說。大家和他們幾個七嘴八舌言論,便也過來湊熱鬧。
“喂!馬麗絲,你對捐血有什麼看法?”張麗開門見山。
“弘揚人道主義精神,是個好倡議!”
“你會捐嗎?”
“我……還不一定。”馬麗絲顯然毫無心理準備。
“吉姆,你捐不捐血?”大羅密歐眉毛一挑,向吉姆問。
“請給我一些時間考慮,這個問題太重要了!”吉姆有些無可奈何。
“候賽因,你呢?”雲中飛問伊斯蘭候賽因說。
“只要大家都捐,我也不例外,”候賽因聰明地回答,保持中立。
“安妮,你有沒有捐血的打算?”張麗忘着安妮道。
安妮嫣然一笑說:“有,但絕不是第一個!”
“爲什麼?”
“要看中國人的表現!”
他們在這裡言論,卻忘了何蓬索和白素描。
自學校提出捐血活動以來,何蓬勃的話越來越少。就連大羅密歐也注意到這一變化,幾次問他有什麼事,而何蓬勃都只是淡淡的回答:“沒什麼!”
白素描見他越來沉默寡言,心裡更加擔心他了。她看出這段時間他明顯瘦了許多。他也有些納悶。自那次雁蕩山考察歸來,覺得她的眼裡充滿關切。總覺得對方擔憂着什麼,卻不便詢問。
一輛醫院的採血車駛進校門,穿着白大被白大褂的醫生們,在校門口室設立了捐血站,這個晴朗的早晨,捐血的日子終於到了。
沒有捐款時萬人齊聚的盛大場面。更沒有懸掛空中的巨幅橫標。只有兩句簡單的話:“自願獻血,挽救生命。”當許多雙眼睛都在互相對望,看誰先摟出胳膊上前去做檢查時,大家看到一人高大的身影摟起有些發白的T恤襯衫口,削瘦的臉上又目炯炯有神,從容的第一個上前。
醫生有些吃驚,憑她的醫學經驗,眼前這位志願者並沒有很充足的血源,她被感動了。
“請你填寫這張獻血檔案表!”年輕的女護士很有禮貌地遞給何蓬勃一張詳細的個人檔案表說。
“醫生,我可以不填寫嗎?”何蓬勃看了看錶格。
“不行,這對你今後雖要用血時有很好的幫助,是一份血型證明。”女護士堅決地回答。
“請寫清楚你的姓名!”他填好表格,卻把姓名欄空着。
“不寫不行嗎?”
“這會對我們今後的管理帶來不便。”
何蓬勃接過筆,在姓名欄寫上兩個字——無名。
護士頓時明白了,她知道這們高大男孩的意思:無名,就是不願留名。在到處都在鋪天蓋地宣傳各種補血藥的今天,她卻碰到一們身體狀況一般,不願留名的獻血者。在她看來,像他這樣的身體也許別人還要買紅桃水什麼的大補特補一翻呢!
“好,你等等。”護士邊拿針筒消毒邊說。
“我能捐多少?”何蓬勃看了護士一眼。
“依你現在身體狀況,只能抽一百毫升。”
“可不可以多抽點,要不就多抽五十毫升。我身體挺正常的!”護士沒辦法,只得夕依了他。
白素描的擔心不無道理,當她見何蓬勃第地個獻血時,腦子裡轟的一聲:“他太要強了?”她在心裡責怪。大家都被何蓬勃的精神感動,紛紛摟起雙臂。
白素描是第二個捐血者,她是含着淚走上前臺的,在少女的心中,被何蓬勃那削瘦的臉龐和他吃方便麪的情景佔據着。
三
捐血過後,捐過血的都買來補血品札札實實補了一番。就連白素描也買了兩盒紅桃水,極像回事地補起身體來。但她發現何蓬勃沒有補血的跡像,仍然每天吃方便快餐,那張英俊的臉卻越來越蒼白了。
“何蓬勃,你有困難嗎?”她怕傷他的自尊必,旁邊無人時小心翼翼地問。
“沒有!”他擡也不擡頭地收拾桌上的筆記。
見他果斷的回答,她有些失望,但還是鼓起勇氣說:“我可以幫你!”
他擡起頭,目光變得柔和些,突然心裡一緊:“莫非她看出了什麼?”與她目光接觸的剎那,他有些警覺,但還是感激地點點頭說:“謝謝你!”
出了教室,他倆走在大街上。
“這是五十塊錢,先借給你。如果以後還有困難,請告訴我。”白素描見四下無人,掏出一張五十的現金說。
“白素描,請你收回,我不會收的!”他推開她的手,口氣生硬地說。
“你別誤會……”見他拒絕,她競一時找不到合適的詞語,一雙大眼睛誠懇而又無奈地望着他。
他終於讀懂了她的眼神,雙手接過那嶄新的鈔票,把它認真地疊起來放進自己的錢夾裡。“謝謝!”他重重地說了兩個字,然後轉身頭也不回地走了。留下她,不知所措地望着他的背影,夕陽下變成一張弓……
讓大家意想不到的事終於發生了。
何蓬勃在一堂課上暈倒了。對平時雄糾糾的他,大家都大吃一驚,只有白素描和他自己心裡最清楚。同學們也送到校醫務室,醫生診斷是營養不戶而引起的嚴重貧血,如不及時輸血將會危及生命。
一天後,他醒了,由於獻血時醫生掌握了他的血型材料,很快便與院方取得聯繫,找到同一血型的血源,給他輸了大量的血,把他從死亡線上拉了回來。
他第一眼看到的是白素描,她正靠在牀前的椅子上打盹,桌上放滿吃東西,他緩緩閉上眼睛,淚水從臉上滑落。他無法想象,在自己昏迷的時候這位姑娘爲自己做了什麼。
白素描疲勞地睡過去了。自何蓬勃昏倒的那時起,便一直陪在他牀邊。像女朋友一般照顧着他。以至於醫院的護士們都誤以爲他們有戀愛關係。大羅密歐他們來探望過幾次,見她在便會意地走了。
在何蓬勃昏迷的時候,白素描偷看了他的日記,有一篇這樣寫道:
X月X日晴
今天是我的二十歲生日,卻正好趕上學校的獻血活動。
我是農村的孩子,沒有太多的錢幫助貧困地區的人們脫貧,但我有滿腔熱血和一顆真心,聽說要捐血,許多人首先害怕了,大家都知道血濃於水這個道理,所以遲遲沒有人自願上來去。老實說我的身體並不好,最近我去檢查時醫生說有輕微貧血症,但今天我決定第一個去捐血,爲了挽救更多人的生命,獻出一生也是值得的。抽血後有些頭暈,我想這次恐怕真的要貧血了。哎,這難忘的雙十年華啊!
還有一則這樣寫着
X月X日晴空萬里
同桌的白素描大概看出我目前的拮据吧,最近老用關切的目光詢問我,今天她誠懇地借給我五十塊錢。父母從小教會我做人的道理,我懂得拒絕,但當面對她那真摯,純潔無暇的面孔,我無法以拒絕的形式來維護自己的尊嚴而責任少女的心。她那五十塊錢,我把它疊成一個心形,話我的相冊裡,和我那些爲數不金我的樣氣一樣。我要把它作爲自己最珍貴的東西永遠保存下去。因爲它不再是錢,而是一顆純潔無暇的**。
她含淚讀着這些日記,少女的芳心,掀起層層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