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章 你是我黑暗裡光明
爸爸牀頭底下壓着一把槍。
在她發現之前,爸爸媽媽從不讓她進他們的房間,好不容易等到他們都在家,他們居然齊心協力地把她像提塑料袋一般地一人一隻手地把她提出了房間。
他們不在家的時候,房門更是緊閉的。蘇曉沐經常一個人站在門口,望着那扇緊閉的門。那扇門,像藏了無數秘密的入口,用力推開會像童話裡出現的那樣,涌出萬丈光芒。
那一次蘇曉沐終於忍不住了。
早晨醒地很早,在爸媽早上來查房的時候佯裝睡地很香。然後在他們兩開始各自動作準備出發的時候,一溜煙地溜進了他們的房間。
沒有辦法,他們還是要來鎖上房門的,只好躲到牀底下。
牀底下真的很黑,但是從小到大,自己一個人住大房子裡也都習慣了。
待聽到他們鎖上房門,又聽到大門合上的聲音,她心裡忽然有一種快感。覺得自己也許以後也可以當一個警察的呢。
牀底下的空氣真的很渾濁,因爲冬天的被子與地面親密接吻。
接吻這個詞對她來說還是太過色情。
保潔阿姨兩天才來一次,蘇曉沐竟然也從來沒見過。偶爾會好奇地想象保潔阿姨的樣子。後來她甚至覺得自己是活在真實的牢籠裡一般,除了上學之外,根本沒見過其他的什麼“多餘”的人。
然而爸爸媽媽的房門總是緊閉,保潔阿姨也不可能進去的
。但他們的房間竟然極度乾淨。所有的都是有條不紊的。蘇曉沐不禁讚歎起來,原來媽媽這麼賢淑的啊。之前還真有點覺得媽媽是後媽,對她什麼都不管不問的。這夫妻兩個,還真是有的一比。如果諾貝爾獎有齊心協力棄兒獎。非這兩位莫屬了。
蘇曉沐也很詫異自己年紀小小怎麼會有這種想法,現在想想都會好笑,叛逆的話從小就開始萌芽了。
媽媽偶爾會和爸爸分開睡,搞不懂爲什麼,但她什麼都懶得管,自己睡自己的就好了。反正不管怎麼樣,第二天睜眼,他們還是會消失不見。
她看見他們的抽屜全都是上鎖的,很奇怪。什麼都上鎖,到底是多麼機密的東西啊?這麼機密。讓她一個人在家守着也太不安全了吧!這麼想來。這兩位更應該榮獲證書了。
看來看去也沒什麼好看的。平時費勁兒想看的東西原來也就這個樣,像嚼口香糖一樣。剛嚼的時候,香甜的。嚼上幾口,無味,嚼長了,居然變成有毒的。
看這幾眼東西倒是不至於變成什麼有毒的。
可是牀頭處鼓鼓囊囊的東西倒是特別吸引人。
小心翼翼地,像要見到稀世珍寶一般。
掀開後,果然是稀世珍寶。一把黑色悽漆亮的手槍。
她剛碰上那玩意兒,就聽到自家門口響起的腳步聲。
沒有什麼聲音比那咚咚的聲音更讓小孩子恐懼的了。因爲那不是一般的咚咚聲,感覺那人像是要長了飛毛腿恨不得立馬把那門如壓土機碾土一般給踹平。
雖然恐懼,可是電視裡看的那些也不是白看的。就這麼緊急的情況也來不及求助爸爸了,只好拿起那把神聖的槍。還真沉。電視上那些單人擡着那麼重的武器四處掃射的警察,他們是怎麼做到的啊?
踮起腳尖,擺弄起**卻又嚴肅的小眼神兒,模仿着電影裡的超級女特工。
靠在門後,雙手握槍
。特別警覺地等待着那人踹門而入。自己是沒小鬼當家裡那小鬼的設置各種陷阱的智商和時間了。
小心翼翼地等待着,房間的門緩緩地支開。
她的槍飛快地指向那人。
那人舉起雙手,順帶拿下了她雙手握住的槍。眼角略帶皺紋痕跡的笑容讓她感覺到不是那人就範了,而是她瞬間就範了。
槍被沒收了。也不算什麼沒收,本來就不是她的。
爸爸把她抱起來,撫着她頭笑道:“真有老爸的風範。”
她只撅了撅嘴,依舊想伸手去摸爸爸正在手上的槍。他把她輕輕放下來,居然是要演示給她槍的正確拿法。但是爸爸並不讓她單獨碰那個東西。
很開心,那一天爸爸陪她了一整天,她沒有去學校,爸爸沒有去上班。印象裡的爸爸永遠都在忙,沒有周六日,沒有節假日。
直到某一天依舊在空寂的房子裡,聽到鄰家的槍響和撕心裂肺的尖叫,然後是死一般的沉寂。
爸爸叮囑過她一個人在家要反鎖房門,可是那些似乎完全無法阻擋暴徒的破門而入。她只能躲在牀底下,聽見那些砰砰的聲音刺耳地灌進耳朵。她什麼都不敢做,那天鼓舞着她拿手槍的勇氣消失不見。她什麼都沒有,包括勇氣。
牀底下的世界,黑暗,寂靜。有人撕心裂肺的尖叫。
沒有人陪她。只能屏息。
她一個人在牀底下呆了多久她根本不知道。她害怕,掀開那層布,會有兇狠噬人的目光盯着她,連帶着她的額頭指上精緻漆黑的手槍。
也許是很久很久,聽見警笛的聲音,聽見爸爸喊她的聲音。可是她沒有出去,她的腦海裡只有高分貝的撕心裂肺的尖叫盪漾在黑暗無邊之中。直到爸爸在她的牀底下找到她,她依然畏懼地後退。
黑暗是魔鬼。腦海裡的黑暗臆想可以殺死你所有的勇敢。
她更不明白爲什麼爸爸還要一直住在那棟房子裡,那棟房子,會讓她一到黑暗降臨就開始害怕,沒有人陪伴
。儘管後來爸爸找了全職保姆,可是那些都無濟於事。以他們家的條件,從蘇曉沐出生開始就請全職保姆是毫無壓力的。可是蘇曉沐從來沒享受過這樣的待遇。當然,也不是在期盼。她一直都在那樣的寄宿式學校學習,除了晚上在學校住,其他的一切都由她自己在學校搞定。
於此同時。那個家似乎愈發變成只有她和媽媽的家,爸爸,回來的極少。彷彿這個家只是他偶爾路過的地方。
她的恐懼已經像條件反射般根植與腦海裡,沒有光的地方,就會有死亡。死亡的執行者,是帶有猙獰笑容的心臟殺手。那些尖叫,永遠在餘音繞樑。
而她的父親母親,似乎認爲她的心靈可以承受所有的打壓,她不會害怕任何東西。也許只是他們的內心太過勇敢,蘇曉沐不明白。
她在樓梯旁哭泣。卻不敢出聲。她只覺得那兇狠的目光在看着自己。她一擡頭。會有人將槍指上她的額頭。而這恐懼是無底的黑洞,越陷越深,年幼時那個死去的人和她並沒有關係。但是那尖叫讓她永遠無法忘卻。黑暗裡,無人陪伴的時候就會出現的聲音,象徵着死亡。
曾許毅從樓道上下來的時候踹到了什麼東西,他用手電微弱的燈光照了照左側腳底。
看見了很熟悉的人。他微微有些吃驚,但還是飛快地下到最底層臺階。蹲下身來,輕輕地叫喚着她的名字。
她一直沒有擡頭。
“曉沐——”
“曉沐——曉沐?”
“我是許毅,曉沐——”
“你怎麼了?擡頭看看我!”
“別怕,有我在啊!”
在安慰了將近十來分鐘,終於聽到她隱隱的啜泣聲。她緩緩擡頭,在微弱的燈光下。臉上溼淋淋的一片。
他略微有些吃驚,完全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只是輕輕地撫着她的頭髮,拍着她的背。他第一次看見她的眼裡滿是恐懼,她看見他像是燃燒了希望一般,眼裡的閃躲漸漸褪去
。
她終於在他九十度臂彎的支撐下慢慢站起身來。
讓人相信現在眼前的是一個小時前還在他面前活蹦亂跳,依舊對錶白事件耿耿於懷的人真的有些困難。不過這些都只限於後話了。
蘇曉沐如今記得的只是第一次被他抱在懷裡。
貼地很近,覺得他胸膛像大海般可以融進所有的苦澀。
說真的,她其實很迷戀那種感覺。現在和陸一陽在一起之後,她覺得自己也成熟了不少,也不再怕黑,可是性格相像的曾許毅和陸一陽,擁抱起來的感覺卻不同。
她的感覺裡,抱着曾許毅的時候,大多數時候因爲很苦痛,而他是能吸附她所有苦痛的人,附在他的身上,給她所有的溫暖。
抱着陸一陽,更多的時候因爲開心,而他也很喜歡那樣不經意地抱住她讓她驚嚇又驚喜。
這樣說來,他們是很不同的。
蘇曉沐一個人坐在黑暗裡,想起之前的事一點都不會害怕了。所以,是代表她可以習慣沒有曾許毅給她溫暖的生活嗎?而那些生活,他們擁有的時候,都只是孩童。
而且,她的感覺裡,她希望自己以後的生活多一點驚喜。帶給你驚喜的人也同樣地能爲你帶來溫暖。陸一陽和最初的壞學生已經截然不同了。
陸伊寧剛進到陸伊寧的辦公室,裡面只有老姐一個人。
“曾許毅呢?”他的神色略顯質疑。
“你不會先關心你老姐一下嗎?”陸伊寧將視線從手中的一疊文件裡轉移到他身上,輕輕放下手中的筆。眼睛如鉤一般盯在他變換迅速的神色裡,之前在聚會上溫和的神情全都消失不見。每次都這樣對着第一句只會拉扯上和蘇曉沐有關係的人的弟弟說出這句經典的話,配以嚴肅的表情,歡樂的語調。
當然,曾許毅和蘇曉沐之前是什麼關係陸伊寧倒不太清楚,但就這幾次她看見的也足夠說明一些問題,對蘇曉沐的好感略微有些下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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