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5

青春是個痘 Chapter 35

“是言暢嗎?我是……田心。”電話那頭的聲音低低的,像在怯懦着什麼。

“原來是田大師啊,找我有什麼事嗎?”

“明天有時間嗎?想,想和你一起吃個飯。……喂,喂,你在聽嗎?”

我不止在聽,我還聽得一頭霧水,我們是兩個完全沒有交集也沒有共同話題的人,有一起吃這個飯的必要嗎?

“大師,真的很不湊巧,明天是我男朋友的生日,我已經訂了位子,要不……”

“帶你男朋友一起來吧,我想見見他。”大師截住我的話,語氣急切了起來。

我看了看司享,他很小聲的問我出什麼事了嗎。我捂住電話:“田大師說要請我吃飯,還要見見你,你說奇不奇怪?”

“那我的生日怎麼辦?難道和大師一起過?”一陣沉默“要不就一起吧,正好讓大師知道我們的關係。”

也好。“大師,明天七點在Enid,你看合適嗎?”

“合適,合適,我一定會準時到。”

掛上電話後,心裡莫名其妙的。司享解釋給我說搞藝術的人都這樣,對欣賞的人或事物總會孜孜不倦的追求,大師一定是很想收我做徒弟,所以纔會請我吃飯。我活這麼大了,居然因爲一副B超圖顯現出才能了?可信嗎?

司享說:很可信。

大師果然很準時,我們到的時候他已經在等着了。待他看到司享後,喜悅多過於驚訝,是在開心於自己欣賞的兩個人成爲情侶了嗎?不得而知。

“大師來的可真早,我和言暢還在想不能讓大師等我們,所以提前來了。結果,還是讓您等着了。”司享熟絡的打着招呼,大家都坐下後,大師只是笑着,久久沒有說話,氣氛一時之間有點微妙。

隨着生日歌的響起,一個服務生推着一個很漂亮的芝士蛋糕走了過來。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我只是訂了位子,沒有訂蛋糕,因爲司享不喜歡甜食,特別是不喜歡芝士蛋糕,但這是我的最愛,知道這個事的人並不多。

“這個蛋糕是我選的,怎麼樣?滿意嗎?”大師的眼神落在我身上,可壽星明明就是司享,是我在電話裡說的不清楚嗎?

“田大師,今天是司享的生日,不是我的。”

大師尷尬的笑了笑:“我以爲你愛吃的司享肯定也愛吃,現在的年輕人,不都是女生做主導嗎?難道你們是個例外?”

司享點頭稱是:“大師說得對,不是例外,她的確很主動。”

我斜睨他一眼,這話怎麼聽上去有點彆扭呢?

吃飯的時候,總感覺大師欲言又止,每每擡頭想要說點什麼卻又搖搖頭繼續吃飯,搞得我和司享也吃得很不自在。

“大師,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想要跟我說?如果我能幫上忙,我一定會盡力。”我決定先打破僵局,這麼好的一頓飯,着實不想吃到積食。

“言暢,我,我,其實……算了,先不說這個了,你能給我講講你的故事嗎?我想知道你的故事。”

我沒有多想,只當是大師需要尋找靈感,獲得新素材。畢竟他上次都可以衝出馬路,請客吃飯比衝出馬路要簡單安全多了。我粗略的將自己前一小半的人生來了個歸納總結,渲染刻畫。當然也離不了避重就輕,只挑快樂的部分來說。

吃吃說說間時間過得很快,口乾舌燥後的我意識到,原來人生只要避過難過的事情,剩下的就都是快樂的。可是又有多少人能做到避過,既是經歷過的一部分,就是人生不可磨滅的,就是在心口劃上的傷痕,隨着心跳可能會撕扯的更大,也可能會被滾燙的熱血所癒合,誰又能說的準呢。

“我很開心,你一直都這麼快樂。”大師低着頭淡淡地說出這一句話,我奇怪的看向司享,他也是低着頭,眼神是一股捉摸不透的憂傷,爲什麼?

“大師,如果你有不快樂的事情,只要跟身邊的人傾訴一下,很快就會想開的,真的,我就是經常跟司享發牢騷的,是吧,司享?”

歪頭看向他,依舊是低着頭,可桌下手卻緊緊地握住了我的手,像是在堅定着什麼?不應該懷疑,是感情,是對我們感情的堅定。

大師飲盡一杯紅酒:“我也很想身邊可以有一個人,可惜爲了畫畫失去了太多太多,我的妻子,我的孩子和原本該有的幸福。”

差點忘記,大師說過他沒有親人了。“那你有找過她們嗎?或許失去的幸福是可以找回來的。”

“找?找到了。可是我沒有勇氣和她們相認,我對不起她們母女太多太多了,我覺得我沒有資格再從她們身上獲得幸福,我不配。”

我不配……曾經我也覺得自己不配和司享在一起,那種感覺就像是被整個世界遺棄,被所有人看不起,尤其是清冷高傲的他。我不配……其實自己是最早鄙視自己的那個人,其實真正愛你的人根本就不在乎,其實你們可以,只要有愛。

“大師,去找她們吧,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你自己的猜想。也許她們正在等着你,也許她們也在找你,爲什麼不給你們一家人一個幸福的機會呢?”幸福,曾經於我而言一個奢侈的東西,可因爲司享,它變得普通,變得平凡。

大師眼睛閃着光,好似一種感動:“真的嗎?你覺得她們會原諒我?如果是你,你會原諒我嗎?”

我不自在的笑了笑:“大師,我畢竟不是她們,我說的也不算啊,但至少我相信她們不會那麼絕情。”

大師就像沒聽見我說話一樣,繼續重複着:“言暢,你會原諒我嗎?會嗎?”

“大師……”

“會嗎?”

我和大師四目而視,臉上已然沒了笑意,爲什麼我會有一瞬間的怔忡,爲什麼我覺得他就是在問我。

司享輕捏我手幾下,安撫我略有波動的情緒:“田大師,我想你有什麼話還是直說吧,如果有需要,我可以迴避。”

“不,不用。司享,我真的很開心你就是言暢的男朋友,我更希望你以後會是她的老公。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了,我也就不在繞了,其實……”

“我有事,我要先走了……”爲什麼?爲什麼?他爲什麼要在我很幸福的時候出現?原本以爲相似的故事竟然就是同一個,原本以爲又有兩個可憐的母女,竟然就是我和媽媽。太可笑了,我還在同情別人,不,我居然在同情我自己。同情,我最不需要的兩個字。

司享追出餐廳,拉住我的胳膊:“聽他說完好不好?”

“不好。”

“你剛纔不是還說你也認爲他是可以被原諒的嗎?”

“司享,那是安慰人的話,這種話誰都會說。可如果事情是發生在自己身上,那就都是屁話,我做不到。”以前就常聽到別人說,我明白你的心情,其實又有誰是真的明白,除非那個人也有相同的經歷,否則就沒有說服力。

攔了一輛出租車,沒有等司享上車,就讓司機開車了,我現在只想一個人靜一靜,靜一靜。

回到家裡,摸着黑在客廳坐下,沒有一點月色,窗外黑雲壓的整座城市都透不過氣來,一如我現在窒息的心情。爸爸,遲到了十多年的父愛。現在來彌補又有什麼意思嗎?他嘴裡的妻子已經不在人世,他嘴裡的女兒經歷了人生幾度轉着。現在相認,有意義嗎?

如果只是爲了減少他內心的歉疚,我想沒有這個必要,我寧願他自責一輩子。

不知不覺,下起了小雨,點點雨星打在窗戶上,忽覺周圍變得空洞起來。

“怎麼不開燈?”司享回來了,還淋溼了。

我到浴室給他拿了一條毛巾:“對不起,把你一個人扔在那,還把你的生日搞砸,我們改天重新過好不好?”

“不用,生日,我本來就不在意。自從和你在一起,我連不過生日這個習慣都改了,現在無非是習慣以前的習慣。”

“不行,現在還沒有過12點,你等着,我去給你下面。”說着起身,卻被他拉進懷裡。

“我真的不餓。我一直搞不懂,爲什麼過生日一定要吃麪,重點還是掛麪,怎麼都覺得不吉利。你不覺得嗎?”

撲哧笑出了聲,好慶幸,難過的時候身邊還有他。“那就不吃了,確實不吉利。”

髮絲被他玩弄於手中:“言暢,剛纔和你的爸爸談了好久,他是真的很想和你相認,你真的不打算給他一次機會嗎?”

輕輕推開他:“不要做他的說客,如果不是他,我和媽媽就不用背井離鄉到這個陌生的城市,也就不用吃那麼多苦,受那麼多罪。”

“可如果那樣,你就不會認識我。如果那樣,你就不會認識你的新爸,認識你哥,你不是也說過,你媽媽最幸福的時候就是在言家生活的那幾年嗎?忽略過程,只看結果,不是也挺好的嗎?言暢,給他一次機會吧,也當做是給自己一次機會。”

給他一次機會,也當做是給自己一次機會。如果事情真有這麼簡單就好了,爲什麼我會在剛纔突然想到了言若鬆,我終於知道在頂樓那天,他的表情爲什麼是驚訝。他應該早就知道,或者說一切都是他安排的。言暢,你爲什麼又犯了小看言若鬆的這個錯誤,就因爲你知道亂︱倫照不是他放的?所以就掉以輕心了?

明天,有必要見見他了。